墨夷炘正愁著不知如何接近瑜昭儀,這就送來個機會?
他連忙反應過來,將藥箱交給小太監,催促道:如此還不快帶路。兩人連忙趕往瑜昭儀宮房。
半個時辰後,墨夷炘像瑜昭儀解釋了她身體並無大礙,只因心神焦慮,急火攻心才會暈倒,只要好好調養幾日便可無礙。
墨夷炘收拾好醫具,正想著該如何開口詢問刑部的事……正巧瑜昭儀卻先說道:先前本宮去見過墨修媛,聽墨修媛所說大人為其診治的這段時日,甚是細心。墨修媛待大人您視如己出啊。
瑜昭儀試探著,墨夷炘則琢磨著該如何回答,便又聽到她說:其實本宮有塊兒心病的,不過墨修媛卻暗示過心中之病、身上之病都要找位良醫,才可根除……
墨夷炘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心想著莫非墨今早已與瑜昭儀達成共識,所以瑜昭儀此次根本就是有意讓他來問診的?
墨夷炘起身行禮,決定先探探口風:下官不才,但是論到行醫救人還是有點本事的。醫者父母心,就有須救急,下官正是給娘娘送治病的藥來了。
哦?瑜昭儀側臥著,微微前傾上身,一臉的期待:說來聽聽。
有句話娘娘或許聽過,心病還須心藥醫……這娘娘的病根何在,就因往何處尋找救命的藥。墨夷炘意有所指,暗示她刑部徹查慕容雲勾結外敵一事。
哎。瑜昭儀聽到此處又歎了口氣,似有不解的難題,鬱悶著:本宮也知道要找對藥方才可救人,只不過,如今亦有兩幅藥方擺在本宮面前,本宮不敢隨便服用,深怕若是服錯了藥,這治病不成反致命啊。本宮心裡著急著,卻又無法可施……
墨夷炘低著頭,嘴角翹起,笑了。看來墨今所言不假,如今最著急解決問題的不是他,是瑜昭儀才對。而最有可能解決這個困局的也是瑜昭儀,只不過有本事解決問題的,卻不一定是可以看清問題癥結所在者,還需要旁人指點迷津。
娘娘所說的藥方,下官略通醫理,或許可以為娘娘解惑。墨夷炘語氣緩緩的,邊說邊微抬起頭觀察瑜昭儀的神色。
恩。瑜昭儀淡淡的笑了,側頭看向別處說道:其一者,除去毒瘤。其二者,用藥壓制。可是卻不知這身長毒瘤的人是不是願意除去啊,若是此人僅僅是想用藥壓制呢……若是貿貿然除去,豈不是違背了此人的心意?
墨夷炘直起身,一臉的胸有成竹,回道:行醫問診講究望、聞、問、切。如今,四者皆以齊全,以下官行醫的經驗來看,此人必是不願貿然除去毒瘤的。須知道,除去毒瘤亦是存在風險的,與其毫無把握的莽撞行事,倒不如先以藥壓制一二,待到毒瘤毒性減淡,再做個一乾二淨。以此,病者身體所受的風險的與後遺症,便會減到最小,如此不管是否順了病者的心意都是最以保萬全的做法。
瑜昭儀聽後這才舒展眉宇,眼中泛出清透的幽光,就連笑容也是自內心的暢快:墨修媛果真好眼光,大人你不但醫術高,就連人的心病也如此會醫。本宮謝過了。
墨夷炘拿著瑜昭儀的賞賜退出了宮房,往返回太醫院的路上走著。此時的他才真算鬆了口氣,很顯然方纔的一席話瑜昭儀已然明白如何做,相信刑部過了不久亦會有個方向去查了。
只要刑部順著禮部尚書在這次的事件中是備受冤枉的這條線查下去,那麼這次的風波一旦平息,憐賢妃自然可以漸漸恢復以往的風光。而宥淑妃就算是有恃無恐,也會多顧忌一個人。這樣……對她好,對所有人,也好。
哎,世事多變,究竟我何時才可以跳脫出這座皇圈圈……墨夷炘歎著氣,步履緩慢的走著。待到行近太醫院之時,眼見院門就在身前不遠,他卻又突然不想進去了。
墨夷炘意識到,不知何時自己開始懼怕此地,亦或者說懼怕這座皇宮。
這裡的人與事太過複雜、太過多變、太過可怕,不但眾人皆是如此,就是一張白紙飄進來亦會被瞬間染黑,隨後被火焚之……卻連灰燼都不見得飄的出去。
墨夷炘自問他不是一張白紙,可如今的他又算不算是在引火**呢?
他自嘲的笑了,搖了搖頭,抬腳毅然決然的踏進了太醫院……
裳嫄宮
主子,今兒個墨夷太醫前來,這……公伯芸為墨今梳著頭,話語間卻是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吧。墨今看著鏡中的自己,人似乎還是那個人,只是心境卻在不覺間蒼老許多。
這……公伯芸突地跪下,語氣有些擔憂:奴婢知道主子智慧非凡,只是今日主子未免太過犯險,若是行差踏錯……奴婢恐怕主子……今日墨夷炘走後,墨今忙叫公伯芸加快腳步暗自通知瑜昭儀的貼身宮女病者,尋醫墨夷。否則又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墨夷炘前腳走,後腳瑜昭儀便突然暈倒?
墨今低頭看了看公伯芸,一手扶起她:起來吧。隨即又看了看鏡中自己的髻,輕撫著鏡奩上的一隻鑲嵌菊花式樣的釵,緩緩說道:本宮這次不會下錯棋。你不是才說前幾日皇上將菊花茶賞給了宥淑妃嗎?
是的,還是由文總管親自送去的。公伯芸有些疑惑。
這就對了。墨今站起身,懶懶的走向臥榻:菊花茶性甘、味寒,散風熱、利於清火,宥淑妃火氣這麼大確實是配得上的。皇上的這番暗示宥淑妃懂不懂,本宮不知道,也不關心。但是本宮卻有此看到了另一層意思。
公伯芸跟上前,為墨今鋪平臥榻上的軟墊,墨今隨意的一坐,側臥著。
她微瞇著眼,假寐著,心中淡淡的回憶著這幾日的微妙變化。
禮部尚書是否勾結外敵的這檔子事兒,多半是備受冤枉的,至於是何人所作,墨今起初還不萬全肯定會是宥淑妃。但是宇文綦突然賞賜了菊花茶,倒是應了墨今的猜測。菊花茶又不是多珍貴的佳品,在民間亦是唾手可得,但是突然以此為賞賜就很值得探尋了。
看來宇文綦不但是心知肚明這其中的把戲,更是將整個形勢玩弄於股掌之中……
宇文綦先是在朝堂上語焉不詳,讓刑部一干人等不知該如何查法,不敢輕易定個方向,更加不敢去直接問宇文綦。如此一拖,這件事的時間越長,慕容家的勢力就會被牽制的越多,而這件事就會進一步鬧的更大,這不……慕容雲近日稱病在家,就是一個表現。
就算之後還他們慕容家一個青白又如何,眾人心中必會有所顧忌。
怎麼這事別的人不牽扯,卻偏偏牽扯了慕容雲?還不是因為他平日早就聲名在外,樹大招風。甚至於慕容家的勢力根本就有能力做得到這一步。
若是慕容家真有心,勾結外敵、通敵賣國這件事就絕對成立。
想來,宇文綦正是要得到一個慕容家日後備受顧及的效果。若是日後真有一日,慕容家的勢力會有崩塌的時候,那麼這次的事件就是一個鋪墊、一個借口。
要面對如此家大業大的家族,一家之長又是朝堂重臣,身後又有一群巴結逢迎、為其辦事的替罪羊,其女更是位居賢妃高位……哼,就算真是犯個罪,只要事後處理得當,相信慕容雲也一樣有本事推個一乾二淨。所以,要對付這樣的家族,前期周密的鋪墊就是最關鍵的。
想一舉扳倒?不可能。急?又有何用呢?
墨今歎著氣,突然覺得宇文綦身為少年天子,他身上所要擔負的重任是多麼沉重……
另一邊,御書房。
墨今那兒是歎著氣,宇文綦這邊卻是筆下行雲流水、揮揮灑灑的寫著字。只見他手腕舞動幾下便停筆,將筆隨意往桌上一扔,滿意的看著桌上的字:樓台層層逐階上,俯瞰眾生心中明。
文權。宇文綦喚道。
是,奴才在。文權一路小跑的躬身進來。
來看看朕的這幅字如何。宇文綦淺笑著。
文權哈著腰走上前,探頭看了眼,笑著回話:皇上的字自然是好的,奴才真是佩服皇上的胸襟。
哦?宇文綦斜視著文權。
皇上的字蒼勁有力,這下筆有神……哎,奴才也不會說,總之就是好啊!文權巴結著豎起大拇指,又不敢說的太多。
裱起來,送到裳嫄宮。宇文綦淡淡的吩咐著。
是。
文權走後,宇文綦坐在龍椅上,閉目沉思……這世上聰慧人許多,但是懂得善用於聰慧的卻不多,所以有的人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有的人則是懂得裝笨、裝傻充愣,其實卻是最聰慧者。
沒過上三日,在早朝之時,刑部尚書便當著文武百官承上奏折,裡面詳述了此事經查後的結果。禮部尚書慕容雲是被陷害的,先前的事全是無稽之談。
如此,連日抱病在家的慕容雲也總算鬆了口氣。
而後,經由查證與此事有關聯的兩位官員,一人在家中服毒自殺,另一人亦於前日暴斃於府中。宇文綦說,此事真兇已然伏法,便不用再追究了。不過,污蔑朝廷命官是死罪,無真憑實據豈可任意妄為。這次小以大戒,往眾人各自好好反省。
不知怎的,宇文綦一句反省,慕容雲卻沒由來的打了個冷戰,他不禁想到,若是此次真有真憑實據又該當如何?
此事很快便傳到後宮。
沒幾日,憐賢妃便在院判大人的細心診治下,藥到病除。不過憐賢妃究竟因何中毒,又是中了何毒還有賴繼續追討根由。
所以,先前宇文綦不聞不問的態度,如今卻又轉變了,打算將此事徹查一番。春華宮的宮女太監們人人自危、人心惶惶,生怕此事會牽連自己。
倒不是他們做過此事心虛而至。只不過,在宮裡根本由不得你說有或者沒有。有些事做過的人未必有礙,沒做過的人卻很有可能會被無辜牽連。
這種事常生,大家見怪不怪了,可是如今真是有可能牽扯到自己的,卻是誠惶誠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