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帝驚呼了一聲,嚇得站了起來。
蕭明昭等人也有些傻眼,唯有蕭璧華眼都未抬,只是極其淡漠地勾唇,極其鎮定地笑道:「父皇,這手法和小夏子的誣陷之舉是同出一轍的。」
蕭明昭頓悟,立馬哭訴道:「父皇,好狠的手段,先是污蔑兒臣,如今又來污蔑十一弟。十一弟難道會自己抓住自己的人來污蔑自己嗎?父皇,此人其心可誅哇——」
「皇上,奴才在刺客的身上發現了這個。」太監總管李德生尖著嗓子說道,將從刺客懷裡掉落下來的令牌呈給了魏文帝。
蕭明昭瞟了一眼,叫道:「父皇,這是老四的令牌,好狠毒的老四啊。」
魏文帝鐵青著臉,怒道:「四皇子何在?」
「四殿下一早就回去了。」李德生輕聲地提醒道。
「傳召四皇子來昭陽殿。」魏文帝甩著袖子怒道。
從始至終,扶搖和葉慎之兩人看著事態發展下去,冷眼旁觀。扶搖在蕭璧華出現救下蕭明昭時就知道兩人結盟了,這場誅殺太子的局以一種極其可笑的姿態扭轉了乾坤。蕭清雋自認為自己能一箭雙鵰地除掉她和太子蕭明昭,卻不知自己已陷入了蕭明昭和蕭璧華的算計之中。
葉慎之則始終觀察著朝中素來狡詐惡毒的十一皇子,雙眼隱隱迸發出雪亮的光芒。葉慎之不似扶搖這般有敏銳的靈覺,只是感覺到太子蕭明昭的劣勢瞬間扳回,四皇子蕭清雋處境堪憂。這一路的事態發展,沒有想到,竟是這個結局。這一場風波之中,始終置身事外,處之泰然的就屬十一皇子蕭璧華了。帝宮中,若不是有絕佳的手段,強悍的實力,哪能如此游刃有餘地周旋在豺狼虎豹之中。這位年輕的大臣垂下眼,掩去了滿心的激動,他終於尋到了明主了,這位殿下在宮裡這般的韜光養晦,隱忍多年,若是有朝一日大放異彩該是何等的驚人。
永安宮裡,蕭清雋得知太子被刺殺後,臉色鐵青,隱隱感覺自己的棋局被人打散得七零八落。他原本的計劃是虛晃一招,假裝刺殺蕭明昭嫁禍蕭璧華,將種種的一切加注到蕭璧華的身上,誰知還未行動,便被人告知,蕭明昭遇刺,刺客被蕭璧華抓住了。這是什麼情況?
蕭清雋急急忙忙趕回了自己寢宮,為今之計是閉門不出,不招惹任何是非,誰知還未進宮門便得知消息,魏文帝召見,這位四殿下驚出了一身冷汗,但是想想自己已經殺了安妃,死無對證,毒殺一事的相關人物都死了,怎麼也扯不到自己身上,這才定了定神。
蕭清雋趕往昭陽殿時,東方的天色已經露出了曙光,這一夜折騰,快要天亮了。
昭陽殿裡一片肅靜,蕭清雋小心翼翼地踏進昭陽殿,只見大殿內,宮燈靜默地滋滋地燃燒著,留下一團團暗色的陰影,一個白衣女子背對著他跪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上,背影纖弱,楚楚動人,瞧著還有幾分熟悉。
「什麼人在那裡?」蕭清雋見大殿內無人,心生狐疑,不是父皇召見麼,怎麼沒見一個主子奴才?不禁出聲喊道。
那女子跪在光影暗處,沒有回頭,只是極其飄渺地幽幽地說道:「奴家等殿下等的好苦。」
聲音婉轉如出谷黃鸝,赫然是死去的安妃的聲音。安妃的聲音在宮裡很是特別,極其地動聽,是天生的柔媚甜美,就如同酒釀元宵般甜膩。當初扶搖就是聽出了安妃與眾不同的嗓音,揣測出了這位與蕭清雋私通的妃子是誰。
蕭清雋聽到這樣的聲音,臉色一白,看著這陰森透著幾分詭異的大殿,只覺這昭陽殿便如那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不禁厲聲急道:「什麼人在那裡裝神弄鬼,本殿行事向來無愧於天地,爾等這小小的把戲就想嚇唬本殿,癡人說夢。()」
蕭清雋並非一般庸人,見這情形詭異,心中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之心,暗笑,就這點小把戲居然想嚇唬他,就勢指責道。
那白衣女子慢慢地起身,站起來,黑色長髮垂落下來,長至腳踝。
蕭清雋身子緊繃,只見那女子轉過身來,面容卻在光影交接處瞧不分明,隱隱蒼白哀怨。
「殿下忘了嗎?奴家本就是孤魂野鬼,又何須來裝?」那女子冷笑一聲,一步步地向蕭清雋飄了過來,一字一頓地說道,「奴家過了忘川,忘記了前塵往事,又過了記川,記起了一身的冤情,閻王不收,小鬼不理,轉世不能,生生世世成孤魂野鬼。蕭清雋,你好狠毒的心啊。」
「放肆——」蕭清雋外厲內荏地叫道,明明知道這極可能是一個局,但是那女子的逼近讓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絲的驚懼。
蕭清雋不禁大喊道:「來人,快來人,將這個裝神弄鬼的給本殿抓起來。」
那白衣女子極快地飄近蕭清雋,淡淡冷笑道:「殿下莫怕,奴家這就去了,黃泉路上等著殿下。」
一陣陰風吹過,那女子的身影陡然消失。
蕭清雋揉了揉眼睛,只見大殿內燈火通明,魏文帝高坐在殿上,眾人皆在,哪裡有那安妃的孤魂,剛剛那一幕竟然如做夢一般。
就是這樣似夢非夢、詭異的一幕讓蕭清雋的心陡然間驚懼異常,蕭清雋進了大殿,整個身子緊繃、疑神疑鬼起來,感覺被自己設計毒死的安妃就守在這大殿的角落裡,陰冷地注視著他。
「老四,你怎麼了?」魏文帝見他神情隱隱驚恐,問道。
「沒,沒事。父皇。」蕭清雋身子一顫,心境已亂,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和判斷力。
扶搖冷眼看著隱身在大殿內不起眼角落裡的莊羽,她敢斷定,那日圍場被困,定然是莊羽擺陣,將他們困在了樹林中。沒有想到蕭璧華居然有莊羽這樣的幕僚,一個小小的障眼法就讓蕭清雋失了平常心。
她只聽聞南疆巫蠱之術盛行,那一片大地上存在著很多的禁忌之術,尋常人不敢輕易涉足,沒有想到在建康,她也能見到這樣的人才。扶搖想起往日這位幕僚搖著羽扇,雲淡風輕地淺笑,暗自將莊羽此人列為了危險人物之一。
大殿內,除了扶搖、蕭璧華,無人看出這其中的蹊蹺之處。也怪蕭清雋做賊心虛,被一個安妃的孤魂給驚嚇住了。當初,他與這位妃子巫山**、肆意憐愛是何等的親密,如今人被毒死,化作孤魂野鬼,尋上門來,是人都會有幾分驚懼的。
蕭明昭見蕭清雋臉色微白,神情不對勁,暗喜,先聲奪人地厲聲喊道:「老四,你與安妃苟且,毒殺父皇嫁禍於我,又派人刺殺我,還不快從實招來。」
蕭清雋被蕭明昭這一吼,臉色大變,跪倒在殿上,失了方寸,叫道:「你血口噴人,安妃已死,你們沒有證據。」話一出口,頓了半響,蕭清雋才知道自己說出來什麼話來,面如死灰,全身抖得如同風中殘燭,不可能,這不是他說出來的話,他怎麼可能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魏文帝見他無往日的沉穩,一副張皇失措的模樣,大怒道:「原來果真是你。你這孽障——」
蕭璧華狠狠掐住蕭清雋的話語,笑道:「四哥,安妃已經招供了一切,我們若是沒有證據會知道這一切都是四哥做的嗎?」
蕭璧華冷眼笑道:「帶安妃——」
大殿內眾人驚住,只見有宮人抬著一張小榻進來,踏上臥著正是安妃,正睜著一雙大眼幽幽地注視著蕭清雋。
蕭清雋一見安妃,心神大駭,又驚又懼地怒道:「蕭璧華,你敢裝神弄鬼,安妃已經死了。父皇,這是他在裝神弄鬼。」
「誰說安妃死了,你見到了她的屍首?老四,你所做的一切安妃都招供了出來,你還有何話說。」蕭明昭見安妃躺在小榻上被抬了出來,也是大吃一驚。這個女人居然沒有死。
「孽畜,你還不從實招來。」魏文帝痛心疾首地喊道,狠狠踹了蕭清雋一腳,臉色氣的發青,一身殺氣。
有宮人扶起安妃,蕭清雋心神大亂,整個腦海裡都是一個念頭,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所做的事情,他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局,安妃一開始就沒有死,都是這個賤人,都是她毀了他。
「賤人,你敢出賣我。」蕭清雋若是往日的冷靜還在,理智還在,定然會不動泰山地否決,打死不認,外加哭訴,拖著,直到內宮外殿來救援。這世間,黑白顛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奈何他先前被安妃的魂魄驚住,疑神疑鬼,後來心神又被諸多衝擊,得知安妃早已招供,回天乏術,整個人已經狂亂,只順著自己內心的意願,殺了這個女人,哪裡想到要去辯解。
他控制不住自己。
扶搖淡漠地看著心智已失的蕭清雋雙眼赤紅,發狂地抓住小榻上的死人,要掐死她。
蕭清雋陡然發瘋,殿內一陣混亂,此時,一切真相大白,魏文帝嚇得連連後退,高呼侍衛將蕭清雋押進死牢中。
扶搖只覺心透出刺骨的冰寒來,那個女子早就死絕了,沒有想到蕭璧華連死人都能利用,眾口鑠金地讓眾人說安妃沒死,抬出一具栩栩如生的死屍,將陷在崩潰邊緣的蕭清雋逼得得了失心瘋,招供了一切。從始至終,這是一場無形的廝殺,是精神心境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