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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章 初雪 文 / 醉臥青籐

    那暗衛隱在夜色裡,瞧不清身影,鳳岐未出聲,西決已經拔出了手中的劍,劍光中直取暗衛的要害,逼出那人的藏身之處。

    扶搖身邊絕不會有這樣的暗衛,鳳岐心裡一急,推開宮門,疾步往裡面走去。

    樹影搖曳,宮燈綽約,這位淡定穩重的鳳家公子急急趕到閣樓前,只見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屋外的窗前。

    那人隱在海棠樹的陰影裡,肩頭還落有殘敗的海棠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見鳳岐急急趕來,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華麗的錦袍在夜空裡劃出凌厲的線條。

    鳳岐看著他微微冷峻的側面,側身讓道,許久,見他消失在夜色中,這才慢騰騰地站在那人剛才所站的位置,只見屋內只掌了一盞宮燈,層層垂地的紗帳,扶搖臥在床榻上,口中不斷地囈語著。

    鳳岐見她翻來覆去,傷口疼痛不止,只恨不能代替她去疼。那凶獸是他一手調教,如何不知曉其中的厲害。

    躊躇許久,他終是沒有抑制住,手微微一顫,觸到門扉,輕輕推開,走進去。

    屋內的宮女睡在外間的小榻上,他隔著簾帳,遠遠地望著咫尺遠的扶搖,不敢靠近。

    那年初見,大雪紛飛。

    她一人孤零零地蹲在雪地裡,挖著小坑,邊上還有一隻死去的紅嘴鸚鵡。他是鳳家幼子,姑姑最是疼愛他,時常召他入宮。宮裡倒是如同他第二個家一般。

    他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埋這鸚鵡做什麼?」他看出來,這只鸚鵡是宮裡得寵的一位嬪妃所養。

    扶搖回頭看了他一眼,尖尖的小臉,黑玉一般發亮的眼睛。她淡淡說道:「它生前供人玩耍,毫無自由可言,主子為了奪寵又奪了它的性命,死去,總要有個安身之所,不然也太悲慘了一些。」

    那口吻倒不像是一個七歲女孩子說出來的話。

    他後來便時常上心,關注著這位帝宮裡不甚得寵的九公主。偶爾能在逢年過節的宴席上看到她纖細的身影,她總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穿著最樸素的衣裳,垂頭,遮住那一雙黑玉一般的雙眼。

    後來姑姑注意到他的目光,黛眉輕皺,說道:「阿岐,她母妃早亡,在這宮裡即使平安地長大,地位卻連士族的庶出小姐也比不上。」

    直到他長大,才真正明白姐姐的話中意思。身份地位,家族榮耀便是一道無形的枷鎖,他終是明白,沒有足夠的權勢,他的感情對扶搖而言便是致命的毒藥。

    扶搖在半夜裡疼醒,隱約見到一個人影立於床前,大驚。掙扎著起身,掀開簾帳,雙眼中的震驚迅速變為冰寒。

    「是你?」

    鳳岐見她醒轉,一時之間愣在原地,許久,才沙啞地說:「阿搖——」

    一聲呼喚,卻是再也不知曉該說什麼好。

    「此時,宮門早已落下,你是如何進來的?」扶搖起身,用左手不甚靈活地裹上披風,向外走去。

    她本來睡眠就淺,加上受傷就更是夜難安寢,何況以往都是宿在外面的落花亭的。

    扶搖打開門,往院子裡走去。

    「扶搖,你剛剛受傷,外面寒氣重。」鳳岐連忙跟上來,說道。卻未說他是如何進宮的,鳳家乃是士族第一名門,宮裡有姑姑獨掌後宮,他要進宮並非難事。

    扶搖走到院子裡的海棠樹下,看著昨日埋琴的地方,淡淡說道:「那異獸是你養的?」

    鳳岐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心中卻是驚起了千層浪。三年未見,他縱然知曉扶搖不是一般養在深閨的女子,卻不知道她敏銳至此,難道是琉璃無意中洩露了此事?鳳岐立馬否決了自己的猜測,琉璃知曉輕重,斷然不會,看來是她自己的猜想。

    他今夜原本是滿腹憂思而來,此時扶搖說起鬥獸之事,言語中便帶有了朝堂固有的一絲腥風血雨。

    「扶搖,你何出此言?我也不過是前幾日才回帝都。」鳳岐直覺地否認,不想將她扯進這權力之爭中。

    院子的光線很是暗,只有一盞宮燈置於樹影間,透出若隱若現的紅光。那是清鸞怕夜色深濃,特意擺放的。扶搖輕輕皺起眉尖,葉慎之說的對,那異獸死的蹊蹺,它似乎無意傷害她和蕭琉璃。蕭琉璃此人,若無八分的把握絕對不會魯莽行事。

    蕭琉璃的身後是鳳家,她只能想到鳳岐,此事,她還需要觀望後續的發展,才知曉他們演這一出的用意何在。

    至於那只異獸為何不傷害她,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若是與你無關,你何故跑這一趟?」扶搖望向鳳岐,聲音微冷。大約也只有在這夜色裡,她敢如此直視他,以這樣狼狽憔悴之態直視他。

    鳳岐卻是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她皺起眉尖,看著她往日的柔和漸漸生出幾分的桀驁與戾氣。

    「你變了,阿搖。」年輕的涼州刺史輕輕說道,甚有悲慼之意。

    「人總是要變的。」扶搖淡漠地說道,「等你我各自成家,也許會變得更多。」

    「見到我,你就沒有怨恨之詞嗎?」他終究還是問出來了,盤旋在心尖三年多,他還是問了出來,心微微窒息。

    恨嗎?怨嗎?扶搖緊緊攥緊掌心的指甲,深呼吸,眉眼戾氣橫生,卻是淡漠地說:「這是我的命。」

    鳳岐聞言,只覺心尖一痛,險些無法呼吸。命,何來命之說,她是恨極了,怨極了,才說是命。

    「你走吧,如今我不過是帝宮最為卑微的公主,不敢與士族第一公子結交,咱們還是避嫌的好。」扶搖說完,轉身回閣樓,背影決絕,一如當年。

    公子鳳岐半靠在院子裡的海棠樹上,五指無意識地抓緊海棠樹身。遠赴涼州時,最後一次相見,大寒之日,也是這般光景。

    他那時大病初癒,急急進宮。扶搖站在海棠樹下,也是如今日這般,淡漠無一絲歡愉。

    「你去吧。」她微微疲倦地開口,轉過身去,揮了揮袖子。

    再無多說一句。縱然她因為他聲名狼藉,縱然他棄她而去,遠赴涼州,便只有三字言語。她的心中似有溝壑萬千,似有錦繡珠璣,卻從來都是寡淡無歡的。這便是他認識的阿搖,讓他放在心尖上疼痛的阿搖。

    他回去後,繼續大病,病了整整一個月,直至開春,才啟程去涼州,一待便是三年。

    公子鳳岐看著她回屋,關上門窗。有海棠花簌簌下落,他沉默地站在夜色裡,狠狠咬住下唇,隱忍得目光都透出一絲的猩紅來。

    阿搖,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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