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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五章 邂逅 文 / 醉臥青籐

    鬥獸一事後,蕭璧華受傷頗重。魏文帝見他傷勢不輕,無法行動,便暫時免了他的一些職務,准他靜養。蕭璧華因此脾氣很是暴躁,很多宮人都不敢近身服侍。扶搖聽聞,很是舒暢。

    蕭璧華因為太后的寵愛,行事張狂,驕奢蠻橫,此次算是摔了大跟頭。沒有事幹,便沒有權力,他母妃原本就是胡姬,生的美艷妖嬈,身世地位卻比不上士族大家的小姐。朝裡一些食古不化的老臣們一貫是不屑所謂的蠻夷之族,連帶認為蕭璧華的出身不甚高貴,人品學識在眾皇子中沒有一樣拔尖的,所以在儲位之爭中,顯少有人支持璧華。

    此番,蕭璧華閒置在府裡,自然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難怪脾氣不好。

    至於其他的皇子,譬如四殿下,七殿下等都因為鬥獸一事,被魏文帝狠狠斥責了一番,唯獨蕭琉璃得了重賞。

    然而最大的贏家除了琉璃,還有當日因公無法趕回來的太子殿下。近年來,海上盜匪猖狂,太子殿下奉命前去剿匪。這次是大勝而歸,又逃過了異獸風爭一事,魏文帝大喜,太子的風頭一時無人能及,在朝中的勢力日益擴張。

    扶搖靜靠在落花亭裡,聽著清鸞打聽來的消息,暗自尋思,難道鳳家竟是支持太子殿下的?這一出鬥獸之爭打擊了諸位皇子,獨獨讓太子佔了上風。有了鳳家的支持,太子的勢力不容小覷。

    只是鬥獸只怕是一個引子,後面也還不知道要發生一些什麼事情。朝堂之事從來都是變化莫測的。

    想起那個太子哥哥,扶搖有些皺眉,太子蕭明昭,她以往每次相見時都是垂眉順目,那人卻是暴虐無度,荒淫至極,仗著是已故的孝仁皇后所生,魏文帝愛屋及烏,時常做些出格之事。

    對於太子蕭明昭,扶搖向來避之唯恐不及,而蕭明昭也未將一個無身家地位的妹妹放在眼中,這些年從不來往,倒也相安無事。

    「公主,二公主派人來請公主前往浣霞居賞花,說是送半月後桃花宴的帖子。」清鸞從外匆匆趕來,說道,「公主,去嗎?」

    「桃花宴,你且說說,是什麼宴會?」扶搖問道。

    「這幾年,二公主深得聖上的寵愛,每年都舉辦一場桃花宴,宴請士族有名的公子,小姐們,或者是極有清譽的文人墨客,吟詩作對,舞文弄墨之類,漸漸的,這宴會便被人所追捧,更有一些阿諛之人撰寫文稿,讚譽二公主乃是天下女子之表率。」清鸞一股腦地說出來,「如今二公主說要送帖子給公主,我看定然是有意炫耀,不去也罷。」

    扶搖輕輕一笑,原來她落魄的這幾年,倒是二皇姐最為得意的時光。桃花宴,恐怕來者不善,只不過,她是要去見蕭琉璃一面的。

    出了蘅梧宮,蕭琉璃派宮人遣了鸞車來接,扶搖看著珠玉鑲嵌,沉香熏就的鸞車,卻未上車,只帶著清鸞走至浣霞居。走到浣霞居,遠遠的便瞧見一群衣裳鮮麗的宮裝美人們圍坐在奼紫嫣紅的庭院裡,賞玩著大好的春光,歡歌笑語的,好不熱鬧。

    扶搖走近,只見七皇姐凌霜把玩著手中的瓔珞珠子,笑道:「皇姐,我說你也真是好性子,往日裡,扶搖那蹄子如此待你,你反倒讓父皇放她出來。」

    「可不是,你別看她平日裡不怎麼說話,沒準在背後不知道怎麼詛咒咱們,畢竟是沒有母妃教養,」五姐佩蓉淡淡地輕蔑一笑,「做出那樣的醜事,我要是她早就羞愧而死,此生不踏出宮門半步。」

    蕭琉璃只是淡笑著,不言語,眾姐妹見狀,便有恃無恐,譏笑起來。

    「五姐姐,此話差矣。只怪鳳家公子過於毓秀天資,引得深閨女子傾心罷了。只是扶搖卻是不自量力,膽敢跟二皇姐爭奪,如今聲名狼藉,只怕連尋常的凡夫俗子也不願意娶她的。」凌霜挑眉笑道,餘光看見一旁的扶搖,卻是笑得更加燦爛。

    「鳳家公子到底是看不上她的,否認與她有私情,那蹄子倒是真不知廉恥,倒貼送上門,鬧得人盡皆知,聲名盡毀。」五姐佩蓉冷笑一聲,「但憑她,還不知道是不是父皇的種,有這樣的妹妹,我倒是真的覺得羞恥呢。」

    眾人見五公主佩蓉如此說,都有些掩口淺笑,宮裡誰不知道五公主傾心涼州刺史鳳岐。只可惜爭不過蕭琉璃,兩年前便下嫁給了晉國公的公子,奈何一直無所出,這不,夫家鬧著要納妾,五公主鬱悶難當,回宮散心,正好逮著這機會罵扶搖。

    雖說當年,鬧出了扶搖和鳳岐的醜聞,但是污的也是扶搖,鳳家公子一直潔身自好。聽說,家裡連侍妾都沒有。這樣的公子,系出名門,也不知道紅了多少小姐的眼睛。

    「到底是二皇姐有福氣,鳳家公子至今未娶,不就是等著皇姐嗎?我看姐姐身上新戴了一個香囊,極為精緻,難道是鳳家公子所送?」其他的公主,身份有限,是說不上話的,只逮著機會捧著蕭琉璃。

    蕭琉璃聽了這話,雙眼卻是冷了幾分,看向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扶搖,揚眉笑道:「九妹妹來了,木槿,你怎麼也不通報一聲。快快來坐。」

    蕭琉璃假意責怪了近身女官,示意宮人給扶搖加座位。

    扶搖看向場內各種鄙夷,輕蔑的目光,輕輕一笑,她原本就不怎麼愛笑,可自幼生的比旁人素淨,這些年在深宮裡什麼沒有經歷過,倒是更為灑脫,這一笑甚是肆意風流。

    眾人這一瞧都愣住了,連帶蕭琉璃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這個無高貴母家,連賜名都沒有,只有排行的扶搖,被禁足三年,如此名聲,憑什麼還能笑得這般肆意,這般的雲淡風輕?那樣的笑容,讓人想生生地摧毀掉。

    扶搖看向蕭琉璃身上佩戴的仙鶴織錦香囊,目光微動,海棠花香?昨日她隱約見到蕭琉璃也佩戴了此物。

    「皇姐客氣了。不知姐姐前幾日可曾被那凶獸驚嚇?」扶搖不鹹不淡地開口,對之前眾人的詆毀,羞辱竟是隻字不提,如若未聞。

    「勞九妹妹掛心,尚好,不知妹妹的傷如何了?」蕭琉璃淺笑道,甚是親和,看不出一絲的怨恨。

    「扶搖自幼是這麼過來的,無什麼大礙。」扶搖淡淡說道,目光清亮地看著在場的姐妹們。

    眾人在這明澈澈的目光中不知為何生出一絲的躲避來。

    「扶搖見過各位皇姐。」扶搖淡淡吟笑,垂眼說道,諸位公主鬆了一口氣,隱隱覺得不對勁,卻不知道哪裡不對勁,唯有蕭琉璃瞇眼看著扶搖,目光閃動著一絲冰寒。

    「坐了這麼久,我有些累了,諸位妹妹慢慢坐,扶搖,給你的帖子還在琉璃宮,麻煩妹妹隨我去一趟了。」蕭琉璃淺淺笑語。

    「帖子,皇姐給扶搖桃花宴的帖子?」五公主佩蓉最沉不住氣,尖銳地說道,「皇姐真是抬舉她了。」

    七公主凌霜只是冷笑了一聲,卻未言語。

    蕭琉璃未理會蕭佩蓉,朝扶搖招了招手,朝琉璃宮走去。宮人們帶著鸞車遠遠地跟在後面。

    兩人繞過曲曲折折的小道,踩著一地的落花前往琉璃宮。

    「姐姐佩戴的仙鶴織錦香囊很是精緻,有一股奇香,這味道倒是特別。」扶搖看著蕭琉璃的佩戴的香囊,意有所指地說道。

    「不過是海棠花罷了。」蕭琉璃不冷不熱地說道,人後,她從來是不屑偽裝的。

    「我聽說,南疆有一種御獸之道,以奇香,藥物或者笛音御獸殺敵。」扶搖盯著蕭琉璃的面容,一字一頓慢慢說道,「皇姐佩戴的香囊倒是和那奇香有異曲同工之妙。」

    蕭琉璃隱隱變色,厲聲說道:「你胡說什麼?」

    「前日在昭陽殿的異獸,雖凶殘卻通人語,明顯是圈養而成的。」扶搖輕描淡寫地說道,這原本是她一個極為荒謬的猜測,如今蕭琉璃的回答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扶搖這才隱約記起,就是這個所謂的說法似乎還是當年鳳岐告訴她的,他一身所學竟叫她看不透。

    鳳岐居然學得了驅使異獸之能。

    「扶搖,你可知道一個人太過聰明,是活不長的。」蕭琉璃聲音陡然冷了下來,一字一頓,殺氣凜然。

    扶搖看著這一地落下的杏花,抬眼說道:「扶搖只知道,越是聰明有利用價值的人,越是活的久。不然就會如這杏花一般,摧殘於東風之中。」

    「你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是鳳岐告訴你的?」蕭琉璃猛然伸手狠狠掐住她的脖頸,立即否決道,「不對,鳳岐絕對不可能告訴你。扶搖,你是妖孽轉世麼?」

    鳳岐一直刻意讓扶搖遠離這些腥風血雨,又怎麼可能會告訴她這一切?

    「若你從小生活在黑暗無光,冰冷寂寞的冷宮,身邊一隻飛蛾飛過,一片葉子飄落,風從指尖劃過,都會引起你的注意;若你從小生活在親人的仇恨與冷漠裡,你也會戰戰兢兢,察言觀色;若你如我一般在冷宮裡跟恨自己的人生活了整整十年,你也會將所見所聞所感聯繫成一張細密的網,世間萬物在你眼中都如同活物。」扶搖目光微涼,十指如花,掙脫蕭琉璃的鉗制,反而逼近她,以指尖抵住她的如花面容,笑著說道,「這樣易於常人的靈覺,姐姐你想要麼?」

    蕭琉璃後退一步,站定,看著垂眼順目的扶搖,似乎方纔的厲聲質問只是錯覺一般。扶搖確實是十歲之後她娘親過世,才跑出了冷宮,對誰都冷冷的,淡淡的,那時她也有心將她收為己用。只是後來出了鳳岐的事情,她們才反目成仇。所以,她比旁人更瞭解扶搖。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你不怕我殺了你?」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殺一個人的身體並不難,誅殺一個人的心才是難上加難的事情。」扶搖盯著她的眼睛,淡笑道。蕭琉璃是驕傲的人,她們都是。

    她的娘親不像其他的娘親那樣疼愛自己的孩子,她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她的娘親深深地恨著她,恨著魏文帝,恨著這個帝宮和她不公的命運。

    她怕過,哭過,恨過,怨過,後來娘親死後,她跑出冷宮,慢慢的,就不怕了。如今的她再也不害怕,因為她一無所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的了。

    「扶搖,縱然你聰明至此,那又如何,你逃不出帝宮,逃不出你的命運,這便是你可悲的地方,你甚至沒有愚蠢的蕭佩蓉快樂。」蕭琉璃淡淡說道,早已沒有了先前的狠厲。

    「你不也如此,咱們誰都逃不過命運。」扶搖微微一笑,毫不退讓。

    「是嗎?」蕭琉璃沉聲說道,雙眼雪亮,笑顏如花,「扶搖,那你就睜開眼睛好好看看,看看皇姐是怎麼掌握自己命運的。」

    蕭琉璃湊近扶搖,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想要活命,以後就不准見鳳岐。」

    蕭琉璃不等她說話,便伸手招來宮人,朝宮人淡淡說道:「木槿,你送九公主回去吧。素盈,你去寢宮將帖子送到蘅梧宮去。」

    近身女官這才上前來,一直跟在身後的清鸞也急急上前來。

    扶搖未再看蕭琉璃,有些疲倦地轉身,帶著清鸞離去。

    清鸞見她一直沉默不語,有些憂心,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便揀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來說。

    扶搖見自己帶著清鸞越走越偏,行到一處滿是杏花的地方,便笑道:「清鸞,我有些餓了,你去取些吃食來,我在這裡等你。」

    「是,公主。」清鸞見她終於開口說話,便歡喜地一溜煙跑去了。

    扶搖順著小道往裡走去,這裡久無人來,樹木長得蔥蘢,幾乎要遮天蔽日,夾雜著幾株杏樹,杏花簌簌下落,鋪呈一地。她走進前方的小亭子,掃了掃亭子裡欄杆上的灰塵,將披風解下來,微微疲倦地閉眼斜靠著。

    「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她淡淡地念著,只覺這小亭裡甚是陰寒。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她年少時曾經期盼過這樣的場景,有一處安身之處,或歡喜或寂寞地吹笛到天明。只是,宮裡,人命如草芥,她卻覺得那樣的場景遙遠而不可奢求。

    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說的亦是她如今的處境。扶搖淡漠地閉眼,撫摸著欄杆上跌落的杏花,沉沉地小憩。

    也不知過了多久,扶搖只覺頭頂上的天光被人遮去,以為是清鸞取了吃食回來了,便有些莞爾地說:「清鸞,你回來了。」

    來人沒有說話,有冰涼粗糙的手指撫摸上她微微顫動如蝶翼的睫毛,來回摩挲。

    扶搖大驚,睜開眼,撞見一雙暴戾,泛著冷光的眼眸,如同一隻欲出匣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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