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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百零六 文 / 銀色月光

    大廳裡一片嘈雜,突然四下安靜下來。若溪往二樓中間看去,只見一位全身黑衣黑裙的女子大大方方站在那裡。

    在這個世界,能在眾人面前這樣露面的除了風月場所的風塵女子別無他人。可她身上並無半點風塵味,相反還充滿了磊落的氣息。她長得算不得漂亮,眉眼間帶著英氣,挑著眉毛往下俯視有一種御女范。

    她渾身上下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頭髮隨意的挽起,上面插了一根竹筷子。從頭到腳除了黑色還是黑色,卻在無形中給她增添了逼人的氣勢。

    「好特別的女人!」若溪情不自禁的說著。

    「有什麼特別?不過是個孀居的寡婦,夫君留下一大筆財產,她不安於室開了這家品茗樓。」宜宣瞥了那女人一眼,絲毫不覺得她身上有半點魅力可言,「聽說性子豪爽,拼起酒來男人不及。」

    想當初這個秋老闆露面,品茗樓半點生意都沒有,讀書人最看不慣的就是有違聖賢之道。一個女子,還是個寡婦,拋頭露面怎麼可以?讀書人不恥想避都避不得,還能進去消費嗎?

    可是這個秋老闆一點都不急,她在品茗樓外面掛出一幅上聯,言明能對仗工整者可免費進入。此舉可是觸動了讀書人的逆鱗,他們自命清高豈能讓一個女人小瞧了去?

    不少人前來對對子,可惜一整日都沒有人能夠想出合適的下聯。那副對聯整整掛了三日,聽說後來被一個不知名的人對上。這下品茗樓和秋老闆名聲大雀,讀書人自慚形穢不敢再鄙視秋老闆。

    三年前的品茗大會,秋老闆壓軸的劍舞震驚全場,慕名前來的人越發的多起來。偶爾有在品茗樓尋事之人,都被悄無聲息的處理掉,京都便盛傳秋老闆背後有個大靠山惹不得。

    「一個女人能做到拋頭露面被這個社會認可,應該經歷了相當辛苦的過程。」若溪看著她的眼神裡充滿了仰慕。

    「一來是眾人覺得這秋老闆才華橫溢行事光明磊落,頗有男人性格;二來秋老闆立誓不再改嫁,因此人們才對她多了幾分寬容吧。」宜宣見到若溪眼中的仰慕頓時生了警惕之心,「你可千萬別學她,死了夫君沒有孩子,她是破罐子破摔。女人還是要相夫教子,這樣出來讓男人的尊嚴放在哪裡?」

    「只有不自信沒出息的男人,才會用女人的懦弱、無能來反襯自己的偉大。你一向自負,怎麼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若溪明白他心裡的想法,笑盈盈的問著。

    他緊緊攥住若溪的手,不安地回道:「就像你說得那般,我一向自負,忐忑不安跟我掛不上邊。可是自打認識了你,總是讓我心裡沒底氣。

    初識時,你讓我莫名的安定,有種想要停下來的**。可越接近越覺得你像天邊飄忽不定的雲彩,哪怕是一陣風也會讓你消失的無影無蹤。即便是擁有了你,我也擔心哪一日失去你的蹤影。

    這個秋老闆雖然其貌不揚,為人乖張不討喜,可她身上有一樣跟你相近,就是狂野、自由的心。只不過她更加的外放,你卻內斂。我真擔心,答應我溪兒,不要跟她學壞了。我不能失去你,我們的孩子也不能沒有你!」

    「難怪我對秋老闆一見如故,原來她身上有我的影子。」若溪聽罷笑著回道,「我不過是只能想想,秋老闆卻付之於行動,真是女中豪傑!」

    「溪兒,你別嚇我!」他聞言一把摟住若溪,生怕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緊張什麼。」若溪心裡甜滋滋的,「眼下我都這副樣子了,還能跑到哪裡去?況且我沒有秋老闆的灑脫,我可離不開自個男人!」說完嬌嗔的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宜宣喜上眉梢,若不是這窗戶上只掛著珠簾,他真想把若溪摟在懷裡好好親一番。

    「溪兒,咱們回去吧。」他想著若溪說離不開「自個男人」的話,還哪裡有心思看什麼勞什子的比試。

    看著他眼冒賊光的模樣,若溪瞪了他一眼,罵道:「正經點,比試開始了。十一弟是背水一戰,若是輸了可真是賠了夫人。」

    外面的秋老闆已經把比試規則宣佈完事,若溪聽見不由得暗自點頭。

    第一場是限時對對聯和賦詩,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才能進入下一場。五副對聯還要即興賦詩一首,必須跟眼下的場景有關。半柱香的時間,能完成的都是才思敏捷之輩。

    光是這第一關便淘汰下去一大半還多,場子裡剩下百十來位。若溪不擔心這一關,韓晹應該是游刃有餘。

    第二關比試的是書畫,自己作畫一幅還要在旁邊題詩一首,限時一炷香的時間。

    這一關可有難度,而且講究的是畫中有詩,詩中有畫,而且要從完成品裡挑選出二十幅優秀畫作。這些選中的畫作會懸於四壁之上,若有不服氣者可當場提出質疑。

    若溪的眼睛一直在韓晹身上流連,偶爾瞧一眼旁邊的陳為民。

    「不用擔心,十一弟可以應付。」宜宣對韓晹很有信心,「進京趕考的舉子因為路遠、沒銀子,參加不了品茗大會的大有人在,還有一些不屑來參加這個大會。十一弟若是連這個場面都撐不住,你就別指望他在大考中脫穎而出了。」

    說話間外面有人敲門,桂園過去開門,見秋老闆立在門口忙請進來。

    「這盤水果是免費贈送的,感謝林二少爺光臨點魁樓。如果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見諒。」秋老闆笑盈盈的進來,見到若溪不由得細細瞧起來,「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竟走到若溪身邊,輕佻地用手挑起若溪的下巴,念完詩還曖昧的輕捏了一下若溪的臉。

    宜宣見了惱火,這女人是瘋子,竟敢當著他的面調戲若溪!

    若溪倒不介意的笑了起來,盯著她回道:「一枝菊花壓海棠,秋老闆夠另類!」

    「菊花?」她聞言一怔,隨即仰頭爽朗地笑起來,「好一個菊花,我喜歡!想來你就是林府二奶奶,難怪外面有你的傳說,果然是個晶瑩剔透的可人。()可惜……被臭男人給糟蹋了!」說罷瞪了宜宣一眼扭身出去了。

    「這女人果然不正常!」宜宣對她的舉動十分的排斥,拿起若溪手中的絲帕在她下巴和臉頰上擦拭起來。

    若溪的眼神卻一直追著秋老闆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想不到百合的歷史要追溯到無史可考,只是不知道秋老闆是一時淘氣,還是本性如此。」

    「百合?聽著像小丫頭的名字,誰啊?」宜宣疑惑地問起來。

    若溪笑而不語,就聽見宜宣吩咐桂園把門插上,秋老闆再過來不讓進!

    「秋老闆性子灑脫行事不拘小節,是個難得一見的爽利人。」若溪喚來桂園,吩咐道,「你去打聽打聽,這個秋老闆到底是什麼來頭,越細緻越好。」

    「打聽她的事做什麼?」宜宣總是覺得那個秋老闆看若溪的眼神不對勁,怎麼想怎麼像那些色狼。

    「我覺得她有些熟悉,恐怕是故人。打聽一下怕什麼,你還擔心她能吃了我?」若溪眼神閃爍地說著。

    宜宣瞧著剛剛秋老闆對若溪曖昧的態度,還真擔心她佔若溪的便宜。原本他以為只有男人才能用色狼來形容,原來女人色起來也挺嚇人。看來是若溪太美艷動人,竟然連女人都忍不住被她吸引。

    他剛想要說些什麼,卻聽見下面有動靜,忙往下看,原來是一炷香時間到了。夥計把完成的作品拿上樓,二樓的評委正在認真的評選,下面看熱鬧的人輕聲議論著。

    他們一直在現場看作畫,心中已然有了定論,就聽見有人說道:「依我看陳公子的竹子畫得是惟妙惟肖,盡顯高潔品格。旁邊那首詩更是意境深遠,讓人回味無窮啊!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佳作啊!」

    「你根本就站在陳公子跟前一動未動,怎知其他人沒有更好的佳作?」另一個人反駁著,「我看韓少爺的很好,禪意十足,胸中無丘壑者難以畫得出來。」

    「切!還用得著來回走動嗎?陳公子可是京都有名的青年才俊,十三歲便已經是秀才,整個天朝又有幾人如此?依我看,這第二場第一名非陳公子莫屬!我這就出去下注,壓陳公子一百兩。」說罷出去下注。

    原來,這點魁樓外面比裡面還要熱鬧。臨時搭起的高台,上面站著幾個夥計。剛剛完成畫作的人名已經寫在木牌上高高懸起,旁邊掛著他們第一輪的對聯和詩作。人們可以根據第一輪的表現下注,若是押中賠率是三到十不等。照慣例來說,越是冷門賠率越高,眼下賠率最高的就是韓晹。

    第一輪他的表現非常突出,跟陳公子不相上下。眾人早就聽說過陳公子的大名,倒是韓晹是一匹後殺出來的黑馬。眼下韓晹的賠率到了一比十,有幾個人蠢蠢欲動下了注,可也不敢把身家全押在他身上,剩下的一大半押在陳公子頭上。

    外面呼聲最高的仍舊是陳公子,裡面評委的結果沒出,外面仍舊可以下注。

    「這個秋老闆真是會做生意,不知道要賺去多少銀子呢。」若溪聽小廝進來回稟外面的情況,忍不住笑著說道。

    「哼!」宜宣不贊同的冷冷回道,「好在她還知道些分寸,沒把市井那一套弄到裡面來。不然烏煙瘴氣,真是有傷讀書人的風化。」

    若溪見狀輕笑起來,暗道宜宣是個小氣鬼。人家不過是跟自己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倒揪著不放記仇了。

    「桂園,拿一千兩買十一弟中。」若溪的手頭十分寬裕,田莊大面積種植芝麻收益很高。宜宣的香油作坊生意紅火,對芝麻的需求量很大,她不愁銷路。

    京都其他商家看見商機,也想搾芝麻油賺銀子。可是京都能種出芝麻的地不多,也沒有人會大面積種植,若溪成了香餑餑。雖說是夫妻,可生意場上也要明算賬。

    宜宣給若溪的價錢比去年相比翻了一番,若溪還有兩家鋪子放租,眼下是個小富婆。這一千兩對於她來說是小意思,權當是支持韓晹了。

    小廝趕忙拿著銀票出去下注,不一會兒拿著收票回來,回道:「南寧侯府的世子妃下了一千一百兩,不過是押在陳公子身上。」

    這個賈氏還真是小孩子氣,若溪聞言不屑一顧。若溪可不想跟賈氏玩小孩子的遊戲,在這上面壓自己一頭能讓她高興就隨她去吧。

    二樓的評委似乎還沒有結果,若溪便一邊飲茶一邊等著。

    忽然,外面傳來敲門聲,桂園過去詢問,原來是侯靜康帶著賈氏過來拜訪。

    桂園聽見是南寧侯世子忙打開門,侯靜康進來瞧見若溪笑著說道:「我就猜嫂子一定在。早知道你們定了包廂,我們夫妻過來湊湊熱鬧就成了,何必花銀子再包一個?」

    「什麼時候這麼會算計著過日子了?難不成是闖了禍,被侯爺限制了腰包?」宜宣倒是幾個月沒看見侯靜康了,自從若溪懷了身孕,他連鋪子都很少去,兄弟間的應酬更是推得一乾二淨。

    侯靜康也不客氣,不用任何人讓就坐下,還招呼自個媳婦也坐下。

    若溪瞧了賈氏一眼,微微點頭笑了一下,畢竟過門是客。她看賈氏的氣色很好,又跟在侯靜康身後一副夫唱婦隨的模樣,估計是二人的感情還不錯。

    前一陣她回韓府,聽說若妙回去過,精神很好日子過的不錯。她漸漸摸清賈氏的脾氣,雖然人驕縱霸道,不過卻跟愛敢恨。雖然不拿人命當一回事,卻也不忍心傷害無辜單純的人,是個骨子裡存著善念的人。

    「聽說韓晹是大嫂的弟弟?外面嚷得厲害,賠率已經到了十倍。我剛剛不知道才押了陳公子,早知道怎麼都要支持一下。銀子不銀子的不重要,都是自己人。這會子下注停了,我想表示一下都不成了。」賈氏在侯靜康面前還有所收斂,不會不給他面子。

    若溪聽了笑著回道:「無妨,有心即可。」

    「怎麼說我都是嫂子,一會兒見了大兄弟不能不表示。這樣,等一下我那一千一百兩就會變成三千三百兩,就當做是給大兄弟的見面禮了。」賈氏臉上帶笑,眼中卻有嘲諷一閃而過。

    宜宣微微蹙眉,侯靜康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充耳不聞的模樣。

    「好啊。」若溪還是淡淡的笑著,「看來今個兒十一弟是財星高照。本來我就打算贏了銀子,把那一萬兩給他做獎勵。這下沒有獎勵也有鼓勵,他倒是不虧。」

    這左一拳右一拳,跟打在棉花上一般,讓賈氏心裡憋屈卻又無處發洩。她一向自詡伶牙俐齒,可在若溪跟前幾次都沒討到好處。她倒是不心疼那一千一百兩的銀子,不過是想要氣氣若溪。可人家偏生聽不懂不生氣,讓她憋得快要吐血。

    旁邊的侯靜康見狀卻忍不住在心裡偷笑,自己這媳婦兒看著精明實則是個傻瓜。即便是他都不敢去招惹眼前的嫂子,她非要跟人家對著幹。聽說人家在這個包廂,非要吵著過來,看來她要不賠了夫人又折兵是不能甘心。

    外面的評審已經結束,大廳裡鴉雀無聲都在等著宣佈結果。若溪臉色如常,倒是賈氏有些緊張。

    第二輪的結果就寫在大大的條幅上,夥計們展開從二樓垂掛下去,正面、側面都有,以便讓眾人都能看清楚。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上面,若溪也抬起頭看過去。

    「用這個。」宜宣把一個類似於望遠鏡的單筒鏡遞給她,自己又拿起來另外一個。

    若溪接過去朝著正對面的條幅看過去,從下往上,視線停留在第一個名字上面笑了。

    「怎麼會這樣?咱們趕緊看看畫作,不會是其中有不公平的內幕吧?」下面有人大聲嚷嚷起來。

    立即有人附和起來,還有人說道:「聽說張賢士很欣賞韓少爺,說不定……」

    不少買了陳公子中的人開始有質疑,很快入圍的二十人的畫作便一一懸掛出來。外面立即有拓品掛了出去,雖不能還原真品十分,卻能看出五分模樣。

    若溪見到這一系列的舉動,不得不暗道秋老闆善經營。旁邊的賈氏臉上早已經結了寒霜,正拿著單筒鏡瞧那些畫作。

    她先看的是陳公子的翠竹,古意盎然果然是難得一見的佳作。旁邊的一首詠竹更是立意新穎,不落俗套。這樣的作品怎麼能屈居第二?她心中疑惑起來。

    再往正中央看,一棵梨樹,滿樹卻只有一朵半開半放的梨花。空中飄散著淅瀝的小雨,樹下站著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手舉一把油紙傘,未遮頭頂卻罩在那朵花的上方。

    旁邊提著一首詩「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好個一花一世界,想不到十一弟竟了悟了。」宜宣點頭讚許著,「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頓悟,真是讓我等汗顏。」

    賈氏失望的放下手裡的單筒鏡,她不是個粗鄙之人,高低上下自然能分辨的出來。陳公子的畫作、詩作極好,可卻輸在這一個悟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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