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從宜宣嘴裡得知自己這一胎有雙胞胎的可能,心裡十分高興又多了幾分小心。眼下她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雖說肚子漸大偶爾犯困,吃睡規律精神尚好。
她讓桂園扶著自己在院子裡溜躂,瞧見夏末打外面進來。
「奴婢給奶奶請安。」她看見若溪忙過來見禮,眼簾一挑又垂下。
「嗯。」若溪輕哼了一聲,扭頭讓桂園去拿個厚墊子來。
她身邊不能離了丫頭,夏末只好站在一旁侍候著。等到桂園拿著墊子回來,夏末才悄悄退了下去。
晚間,若溪把暢春喊了進來,讓她分辨一包粉末。
暢春細細分辨了半天,還小心的用手指尖沾一點點嘗嘗。若溪見狀並不打擾,半晌,才聽見她回稟道:「奶奶,這裡面肯定沒有任何墮胎藥的成分。不過是些牛黃、肉桂,還有一些黑豆磨成的粉末。」
她說得輕巧,若溪卻聽得冷汗直冒。這些東西聽著無害,可若是健康的孕婦長期食用,這肚子裡的孩子保管畸形!一看這手段便和上次如出一轍,肯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暢春見若溪臉色不對勁,不敢多言只垂手立著。
「今個兒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及,若是走漏半點風聲……」若溪的話只說了一半,聲音淡淡地跟往日無異。
可是暢春卻聽出這件事的重要,若溪還從未說過這樣威脅的話來。她趕忙答應下,隨後退了下去。
若溪卻沉思起來,半晌才問桂園道:「王五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沒有新消息,估計咱們的人這功夫該到滄州了。」桂園忙回著,「奶奶別急,壞人早晚都會有報應,這次斷然不會讓他再跑!」
若溪聞言卻搖搖頭回道:「可是我不想再等了!放了這麼久的餌,雖然咬鉤,可卻始終是些蝦兵蟹將,根本就抓不住大魚的把柄。這條魚狡猾、狠毒,再放任下去不知道會出什麼ど蛾子!這包藥即便是拿到御醫面前,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更別提用這個定誰的罪!所以我需要的是人證,我要主動攻擊不能再一味的防守了。」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好獵手。」桂園聽著回道,「奴婢斗膽說上一句,眼下奶奶還是要以肚子裡孩子的安危為主。既然有夏末取得她們的信任,奶奶不妨就將計就計麻痺她們。等到孩子平安降生再慢慢想對策收拾她們,諒誰都逃不出奶奶的手掌心!」
「溫水煮青蛙講究的是冷水下鍋,先慢慢籌劃著吧。我吩咐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若溪輕聲問著。
「奴婢正想找機會回稟,關於三太太的事都打聽明白了。」
若溪聽了眼睛一亮,命桂園細細道來。
原來這三太太本姓李出自書香門第,只不過祖祖輩輩都淡泊名利,沒出過太大的官。不過李氏一族名聲很好,家族裡的姑娘從來都不愁嫁。當今皇上的親弟弟睿王爺的側妃,正是三太太的族妹。只是這三太太為人一向低調,這些年一心禮佛,連侯府裡的人都不怎麼應付,更別提跟親戚間走動交際了。()
「三太太一直沒有己出,那些看過的大夫都是怎麼說的?」若溪追問著。
桂園聽了忙回道:「聽說三太太是小月子不調,吃了藥調調就好些,等這藥一撤就又沒有個規律。折騰了幾年也沒懷上,三太太反而越來越富態,不吃藥乾脆就沒了葵水。
後來三老爺納了房貴妾,轉過年就生下五少爺,又接連生下兩位小姐。三老爺在官途上也一帆風順,眾人都說房貴妾旺夫旺子。饒是這般,房貴妾對三太太依然敬重,事事以三太太為先,府中眾人無不稱讚她是難得地賢良淑德。
後來,三太太便一心禮佛,把房裡的事情都交給房貴妾打理。雖說她表面沒什麼表示,可這人卻蹭蹭的瘦了下來。原本珠圓玉潤的身形眼瞅著掉膘,現在瞧著一陣風就能吹散了。唉,是個可憐人呢!」
若溪細細聽著,突然問道:「三太太可是一年到頭的吃素?她瘦了以後月事可准了?」
「三太太很虔誠,一日三餐頓頓都是吃素。只是這月事……奴婢疏忽沒讓人打聽。」桂園疑惑地回著,納悶主子為何有此一問。
若溪吩咐她再派人去打聽,另外把房貴妾的喜好等等也打聽明白,囑咐她不要打草驚蛇!
桂園答應著下去安排,若溪端起旁邊的茶杯停在嘴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晌,她放下茶杯,喚暢春去請大夫。
「奶奶,您哪裡不舒服嗎?」暢春擔憂地問著。
「孩子在肚子裡總動,應該是胎動。不過還是請大夫進來瞧一眼,我這心裡才能放心。」若溪摸著肚子回著。
暢春聽了趕忙去請大夫,隨著大夫的到來,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侯府。自打若溪有了身孕,大夫是每三天就過來診一次平安脈。她的脈象一直很好,其他時間她也從未勞煩大夫特意過來。
這次突然把大夫請過來,眾人豈能不關注?侯夫人很快就過來,緊接著老太君和房貴妾、二太太等人也趕了過來。
「大夫怎麼說?你感覺哪裡不舒服?」侯夫人焦急地問著,她知道若溪不是個矯情人,大夫請得這樣急,不會是有什麼異常吧?若溪肚子裡懷得是她的嫡親孫子,可萬萬不能出任何的差錯!她們大房再也不能承受子嗣上有任何閃失了!
若溪見到眾人都來了,忙想要站起來回話,侯夫人卻一把扶住她,老太君說道:「眼下你身子重,都是一家人別講究虛禮了。你且坐著,這是我的吩咐!」
她聽了只好坐下,旁邊的桂園回道:「回老太君、大太太、二太太、三姨太太的話,大夫過來診脈說是脈象平穩。奶奶感覺肚子裡的孩子動,是正常的胎動現象。」
侯夫人聽罷這才放下心來,若溪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都是我太不經事,若是事先問問生養過的媽媽,就不會著急忙活的把大夫請過來。讓老太君、太太等人擔憂,是我的疏忽。」
「你這孩子就是凡事想得太過周全,懂事的讓人不能不喜歡!」房貴妾聞言笑著回道,「本來我們就想過來看你,只是生怕打擾你安胎,這回正好藉機會來瞧瞧。你這肚子裡裝得可是咱們侯府的嫡親血脈,萬萬不能輕視。三侄媳婦兒是一天到晚不看大夫不安心,你就從來不拿大夫的建議當一回事,你們若是中和一下就好了。」
二太太聽了臉上的笑意淺了幾分,聽雨閣的人都被田氏折騰的疲憊不堪,她這個做婆婆的不好說什麼。不過田氏這般鬧騰,到底讓她這個婆婆臉上無光。老太君雖沒說什麼,心底卻是不快,三太太在老太君跟前多年,老太君的喜惡她還是瞭解一些的。
本來她還指望田氏爭氣一舉得男,靠著這個孫子使二房在侯府地位水漲船高。眼下世子的名分未定,田氏和若溪同時懷孕,恐怕等孩子生下來就能有決斷了。
所以她一聽若溪突然請大夫,立馬就趕了過來。她心底有個卑鄙的想法,若是這個孩子有意外就好了!
剛剛聽見桂園回稟,她心裡有些失望,這股勁還沒過去又被房貴妾的話戳了一下心窩子。
這個房貴妾仗著宮裡面的老太妃,侯府之中除了奉承老太君還把誰放在眼裡?她也不想想,老太妃終歸是有了春秋,她能倚仗一輩子?眼下這侯府是定伯侯說了算,以後怎麼樣還未可知。日子長著呢,以後等著瞧!
三太太心裡嫉恨房貴妾,可面上卻不敢表露,只笑著回道:「不管怎麼著,為侯府生下健健康康的胖小子是主要的!」
「嗯。」老太君聞言點點頭,扭頭朝著若溪說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什麼都不缺,最看重的就是子嗣。眼下你和三小子媳婦的肚子都鼓了起來,要越發的注意才成。我已經請王大夫在府中住下,這樣傳喚起來也方便。你也別不好意思,每日都讓他過來診脈吧。」
若溪聽了忙答應著謝恩,這功夫三太太打發身邊的大丫頭來瞧。
「奴婢青蓮見過老太君、大太太、二太太、三姨太太和二奶奶。」青蓮是三太太陪房家的姑娘,這些年一直在三太太身邊侍候。因三太太一心向佛,她多多少少跟著沾染了些淡薄寧靜的氣質。若溪對她印象很好,覺得她是個人淡如菊的丫頭。
老太君命她平身,她謝過這才笑著說道:「三太太偶染風寒不方便出來走動,聽說二奶奶突然請了大夫便吩咐奴婢過來瞧瞧。」
「多謝三嬸母勞心,我和肚子裡的孩子都很好。倒是三嬸母要注意保養身子,暑天染上風寒比冬天還要難受。」若溪笑著回道,「我這小廚房做了些小點心,給三嬸母拿回去開開胃。」說罷命丫頭下去取。
「那奴婢替我家太太謝謝二奶奶了。」青蓮忙見禮謝過,隨後向老太君等人告退離去。
晚上,三太太打發個小丫頭來還裝點心的盤子,順便帶來三太太親手抄寫的一本經書。
「這是太太放在佛前供奉加持過的,奶奶放在枕頭下面可保奶奶和肚子裡的孩子平安。」
若溪聽了十分的感激,命暢春收下放在枕頭下面,說等過幾日再去登門致謝。
轉過天,韓晹來探望若溪。
「你說今日過來給我解悶,我只當你不過是說說罷了,沒想到你還真來了。」若溪見了他笑著說道,「好生在家裡讀書,別再亂跑了。」
「大丈夫說話言而有信,我豈能出爾反爾呢?況且我還有好多話想對九姐姐說,昨個我去拜見張先生,竟見到一位貴人。現在想起來還好像做夢一般,能得以馬老爺子教誨,真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他興高采烈的說著。
原來,昨個兒他去張府,碰巧宜宣和馬文良也在。這馬文良就是馬茹茹的祖父,當今皇上的啟蒙老師,那可是當代大儒,尋常人連話都搭不上。
他聽見宜宣引薦,說是自己的妻弟,又有張先生的誇讚之意溢於言表,便對韓晹多瞧了幾眼。幾句話下來,他對韓晹就多了幾分好感。待見了韓晹做得文章,他不得不讚歎此子才華了得。
「馬老爺子可是當今皇上的先師,聽他老人家一番話是勝讀十年書。雖說我在外面遊學一年多,見識卻仍舊短淺。昨日聽張先生和馬老爺子點撥,我直覺得如醍醐灌頂通體舒暢。我越來越發覺,自己的學問太低,人家是滄海,我不過是一粟罷了。唉,一粟都算不得,就像塵埃一般。」韓晹言語之中有幾分懊喪的味道,「之前在張先生面前我還總覺得自己是青年俊傑,眼下才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
若溪聽了笑著說道:「這就證明你有進步,能發現自己的不足。這人啊,最怕的就是上知道天下知道地,中間找不著自己!曾經有一位大賢之人說過這樣一句話,『若是我取得了一些成就,那是因為我站在賢人的肩膀上』。你從來都是你,只不過眼界不同罷了。」
韓晹聞言沉思起來,片刻方點點頭,眉宇間多了些頓悟。
他笑著說道:「九姐姐的話總能替我解惑,今日我又有了些啟發。」
姐弟二人正在說話,突然簾子一挑,馬茹茹帶著丫頭走了進來。她瞧見屋子裡坐著個男人,臉上一怔腳步停滯,又瞥見若溪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便明白了幾分。
難怪若溪派人傳話讓她今個兒務必過來一趟,剛剛門口的丫頭還直接讓她進來,連回稟一聲都不曾。原來若溪是打定主意讓二人「巧遇」,既然是這般她也就承情了!
反正早晚都要撕開這層窗戶紙,她眼下的情況也不容許再蹉跎下去。看昨個兒的情形,母親似乎很上心,聽說對方是個讀書人,身上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明年大考榜上有名指日可待。人家的家世也很好,跟馬府是門當戶對。倘若這次祖父一鬆口,她的婚事就定下來了。
一眨眼的功夫,她心裡是千回百轉!
韓晹見到外面突然進來位姑娘,忙站起來不知往哪裡迴避。一抬眼瞥見姑娘身後的丫頭,頓時心下一動。他又瞟了茹茹兩眼,只覺得手足無措起來。
若溪掃了二人幾眼,站起來笑著說道:「沒想到你們撞上了!都不是外人,十一弟,這位就是馬老太傅的嫡親孫女,也是我的好姐妹。」
「馬姑娘有禮了。」韓晹聽了趕緊施了一禮。
茹茹往旁邊閃了一下,又聽若溪說道:「這便是我那十一弟,剛剛遊學回來。」
「久聞韓公子大名,今日得見甚感榮幸!」茹茹的聲音很清爽,和若溪的嬌柔迥然不同。
韓晹聽見這聲音眼神一閃,想起那日在街上得茹茹指點的情形,就是她!當時跟在她身邊的就是這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韓晹心底隱約有些歡喜。
藍鳶瞧著韓晹覺得有些面熟,可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站在一旁琢磨起來。
「其實說起來茹茹不是外人,一來她是我的好姐妹,二來你在外遊學的那些趣聞她都曉得。」三人分別坐下,若溪索性就直奔主題。
茹茹雖然做好了精神準備,可這話還是讓她有些不好意思。韓晹聞言一怔,隨即有些膽怯。面前的這位茹茹姑娘可是京都有名的才女,祖父是太傅,曾經在街上偶遇,幾句話便點出他文章的不足。他在外遊學的那些事被她知道,人家不會取笑他孤陋寡聞吧。
韓晹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在若溪跟前暴露短處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可他在茹茹面前就是想完美無缺!
「讓馬姑娘見笑了,我給家姐寫信隨手寫了些一路上的見聞。」韓晹越發的窘迫起來。
茹茹聽了回道:「韓公子文筆流暢、生動,見了讓人如身臨其境;字體飄逸瀟灑,可見其不拘小節的豪邁性格。」
呃,韓晹聞言一怔,難不成她不是聽姐姐轉訴,而是看見自己寫回來的信了?自己費盡心力寫得文章,人家一搭眼便能看出短處,何況是隨意而寫的家書?這下可是丟大人了,不知道她到底看了幾封。
「讓馬姑娘見笑了。」韓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坐立不安起來。
若溪瞧了他一眼,心裡暗自發笑,在自己面前滔滔而談的十一弟見了茹茹,竟然變成了鋸了嘴葫蘆。這才叫一物降一物,不難看出十一弟對茹茹有感覺。不然這陌生男女見面,他怎麼會不知道避嫌告辭呢?
「哎呦。」若溪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衣袖弄濕了一片,「你們稍等,我去去便來。」她不容二人說話,帶著桂園進了裡面。
屋子裡的氣氛更加尷尬起來,韓晹站起身,還不等說話就聽見茹茹吩咐藍鳶下去。
這下,屋子裡只剩下他和茹茹二人。他只覺得手心冒汗,不敢抬頭亂看,想走又邁不動腳步。
------題外話------
感謝1058800455打賞了888瀟湘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