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前去胡州剿匪的御林軍凱旋而歸,他們還把孟闊抬了回來!
原來,那兩個土匪頭子被追緝到走投無路,情急之下抱著拉個墊背的去死的念頭,趁夜接連殺了兩個官兵小頭目。孟闊求勝心切,以自身為誘餌想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可誰曾想那兩個匪徒有些頭腦,他們暗中盯了孟闊許久,見到他落單反而不著急出手。他們像伺機而動的狼,對待獵物相當的有耐心。等到跟著埋伏的人失去警覺,他們製造了百姓動亂阻隔住眾人,直奔孟闊招招致命絲毫不考慮防守。
他們知道孟闊是剿匪的領頭,看著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個個慘死,這份仇恨全部被算在孟闊頭上。即便孟闊不用自己做誘餌,他們的目標也是他。
眼下得了機會前後夾擊孟闊,他們已經完全放棄了生存的希望,只想置孟闊於死地。這樣不要命的打法,況且還是兩個窮凶極惡之徒,孟闊再英勇也雙拳難敵四掌。等到援軍控制住百姓感到,孟闊把兩個匪徒打成重傷,自己也倒在地上。
兩個匪徒自然是活不成,可是孟闊卻因為失血過多一直昏迷不醒。當地官員立即上奏皇上,皇上下旨火速把孟闊帶回京都,命御醫院全力救治。
一同去胡州剿匪的御林軍全部官升一級,每人賞賜百金、賜「英勇猛士」四個字。可別小瞧這御賜的四個字,一個字每年就可多領俸祿一千兩白銀,四個字就是四千兩!
其他人羨慕卻也知道這是用命換來的,去的御林軍只回來一半,每個人身上都是傷痕纍纍。特別是孟闊,傷得極重生死未卜。
皇上下旨盡一切辦法要把孟闊救活,為了方便救治孟闊就被留在御醫院。靈芝、鹿茸、千年人參,什麼藥材珍貴用什麼藥材,可過了兩日孟闊還是沒有起色。
御林軍興師動眾的回來,皇上下旨御賞,這麼大的動靜想瞞都瞞不住。晚瑕知道了孟闊受重傷的事,想要進宮看望卻苦於沒有門路,不合規矩,只能每日垂淚。
若溪少不得勸慰,可始終勸皮勸不了裡,她也知道勸解沒什麼用。她見晚瑕一身素服,心裡不由得歎氣。
「大正月的穿的這樣素氣不吉利,趕緊把這身衣服脫了吧。」
晚瑕忍了半晌的眼淚又掉下來,她哽咽著說道:「二嫂子別勸我,他命懸一線隨時都有可能喪命,我怎麼能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穿紅著綠?倘若他真得醒不過來,我立馬就綰了頭髮替他守著!」
若溪聽罷眼睛發熱,她抱住哭得顫抖的晚瑕,說不出任何寬慰的話,只輕輕撫著晚瑕的後背。
眼下只能祈禱孟闊趕快醒過來,不然晚瑕就太可憐了!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更是辛辛苦苦才勉強得到父母的認可。眼下終於等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又出了這麼個岔子。老天爺真是不開眼,非要這樣折磨有情人嗎?
若溪一方面同情可憐晚瑕,一方面心裡有些害怕。愛情在這個世界是奢侈品,她生怕相愛的人都會得到懲罰!
晚瑕趴在她懷裡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哭累了就睡著。這幾日晚瑕都未合眼,眼下是累得虛脫了。
讓她好好睡一覺吧。若溪把被子蓋在她身上,愛憐的輕輕拭去掛在她眼角的淚珠。
菱角端著茶點進來,若溪示意她輕一點,低聲囑咐她好生照顧晚瑕然後悄悄出去了。她約莫逸浚這時候該從宮裡回來,或許會有孟闊的消息。侯爺那邊肯定會有確實的信,可她一個兒媳婦怎好過去問?她又等不了宜宣回來再去探聽消息。
若溪匆忙回了臨風居,她頭腳回去逸浚後腳便回來。她迫不及待的詢問孟闊的情況,逸浚聽了搖搖頭回道:「御醫院的御醫出出進進都一副忙碌的樣子,沒聽見任何關於孟侍衛的消息。」
沒有消息?若溪的心揪起來又落下,沒有消息的意思就是沒有孟闊復原的好消息,也沒有他惡化的壞消息。
晚間,宜宣回來說,皇上已經張貼皇榜,遍尋天下奇人異士為孟闊療傷。若是誰能醫好孟闊,便賞金萬兩。
若溪聽了不由得皺眉說道:「但凡是奇人異士都有些怪癖,豈是萬兩黃金能打動的?我看揭皇榜的人會有,卻不一定能醫好孟闊的傷。皇上此舉倒是給天下人好瞧,對孟闊實則無益。」
「嗯,我也這樣想。」臨風居的內室只有夫妻二人,說話自然是不忌諱,「想那張先生是奇人,我們費了多少工夫才請動?」
若溪聽了靈機一動,趕忙說道:「張先生廣交天下,能跟他成為朋友的大都有些異處,不知道他的朋友之中有沒有善醫術之人?咱們請不動,或許張先生能請來!」
宜宣聞言欣喜,等不到明日便連夜去了張府。張達這人隨意慣了,雖然在政事上站在定伯侯這邊,可那也是因為侯爺的看法跟他偶同罷了。他不會為了遷就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行事風格,隨心所欲是他一貫的作風。
他若是順心跟你對視,恨不得對你掏心掏費;若不然,即便你萬般討好都不會瞧你一眼。他跟宜宣是忘年交,一聽說宜宣有事相求,便不遺餘力的幫忙。
張達還真認識個懂醫術的高手,只是脾氣更怪。他神出鬼沒一般的人根本就無處可尋,若是讓他醫人需答應他的三個要求。若是不答應或者是做不到,即便是要了他的命都不醫。
「我這位老朋友誰的帳都不買,我只能告訴你怎樣去尋他,其餘的就要看你們的了。」張達有自己的原則,也不想強迫誰去改變自己的處事原則,況且那位癩頭神醫的原則他還真是改不了。
宜宣感激萬分,忙拿著他給的地址回去了。若溪聞言也十分高興,趁夜就把這消息告訴了晚瑕。
「既然是張先生推薦,必然是神醫,這下孟闊有救了。你只管好好自養,不要熬壞了身子。」若溪去的時候她正在垂淚。這幾日晚瑕都是哭累了就睡,睡醒了接著哭,一日三餐吃不下多少東西,整個人立馬瘦了一大圈。
她聽了若溪的話忙擦了一把眼淚,站起來在屋子裡走了幾步,心慌意亂的說道:「二嫂,明天去請神醫能不能帶著我?」
「你還是留在府裡等消息,我跟你二哥不管想什麼辦法一定會把神醫請回來!」若溪見她情緒不穩定,不想讓她同往。
她卻一再的請求,就差沒給若溪跪下了,「嫂子,聽你之言那個神醫脾氣古怪。倘若他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我來完成!孟闊為了我豁出性命,眼下是我為他做點什麼的時候了。我想是老天爺在考驗我們,只有通過了才能幸福的在一起。你讓我去,我一定要跟去!」
若溪聽了長歎一口氣,只好答應帶她前往。
第二天一大早,宜宣便回了母親帶著若溪和晚瑕去了。張先生給的地址竟然是鬧市的街邊,他們去了便見一個癩頭乞丐正坐在街角。他頭髮亂蓬蓬像打了結的野草,但凡露出來的地方都是黑黢黢,估計是有年頭沒洗了,宛若長了鱗片一般。尤其是他頭上,一塊塊儘是斑禿,細看還長了些癩,讓人不想看第二眼。
最奇怪的是大冬天他卻只穿了一件大褂,光著腳丫,領口還開到前胸。他跟前扔了一個豁口的破碗,正貓腰在搓腳上的皴,看的若溪有些反胃。這跟傻子有何異?三人相互瞧了一眼,都露出懷疑的神色。
旁邊買包子的小商販見停下一輛豪華的馬車,上面下來三位神仙一般的人物,直直的盯著常在一旁要飯的傻子,心裡有些奇怪。
「大爺、少夫人、姑娘,你們嘗嘗小人的包子?皮薄餡大,保證比酒樓裡面做的好吃。小人在這裡幹了十多年,多少回頭客都找呢。您瞧旁邊這傻乞丐,每天要到夠買十個包子的錢就走!如此可見小人的包子確實好吃啊。」他見若溪年紀輕,可偏生梳著婦人髮髻,所以就稱呼一句少夫人。
宜宣聽了他的話,朝著身後的小城子瞧了一眼。小城子正沒來得及吃早飯,忙掏出散碎銀子遞過去,說道:「來五個包子,剩下的打賞你了!」這小子跟在宜宣身邊,倒有了幾分架勢。
那小販樂得合不攏嘴,這真是一大早就遇財神,難怪人說嘴巴勤快有好處,這不就遇見三位貴人!捏著這散碎銀子估計有快一兩,五個包子才多少錢?他一天的利潤也不過如此啊!
他忙撿了五個包子包好,笑呵呵的遞過去。小城子接過去問道:「小哥,你可認識這個人?」他指著癩頭乞丐問著。
「認識!這條街上的小商販誰不認識他?」小販忙回著,「大伙誰也說不清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要飯,反正他是風雨不誤,要到二十文錢就來我這買十個包子。說來也奇怪,他還真能每天要到二十文錢,有時候我的生意都沒有他好。唉,這年月做小本生意的都不如要飯!」
若溪聞言細細打量起那個乞丐,見到他並不抬頭理睬眾人,摳腳摳的興起還把手指伸到鼻子邊聞。若溪立即受不了了,扭過頭乾嘔起來。
宜宣見狀一皺眉,忙輕輕撫著她的後背,「你先上馬車裡面等著。」
「不用,我沒事。」若溪忍住噁心的感覺。
「請問您是癩頭神醫嗎?」晚瑕卻顧不得端詳他的外貌,在她看來眼前之人是能救孟闊性命的神仙。她快步走到癩頭乞丐跟前,態度謙卑恭敬地問著。
那癩頭乞丐抬起頭,突然朝著晚瑕裂開嘴笑了一下,這一笑不僅若溪受不了就連宜宣都招架不住了。只見他滿嘴的黃牙,牙縫塞著黑東西,還有幾片隔了不知道幾夜的韭菜粘在門牙上。
晚瑕卻絲毫不在乎,忙接著說道:「神醫,求求你救一個人!我願意答應你的三個要求,不管是什麼!」
「呵呵!」癩頭乞丐把腳下的破碗往前踢了一腳。
晚瑕見狀忙從荷包裡掏出一錠銀子放進去,卻見他竟拿起撇了出來。
若溪反應快,忙說道:「放進去二十文!」
他們身上除了銀票就是整錠的銀子,那裡有銅板?還是小城子去旁邊的鋪子兌換了些,隨後在那個破碗裡放了二十文錢。
那癩頭乞丐見了銅錢,眼睛一亮,忙端起碗站起來。他走到包子攤前,把碗裡的銅錢「嘩啦」一聲倒在桌子上,隨後就用他的髒手抓包子。
嘴裡塞了兩個,兩隻手分別捏著四個,剛好十個,不多不少!隨後他又送進嘴裡一個,然後把破碗拿起來扣在自個頭上走了。
晚瑕忙在後面追,一邊追一邊說道:「神醫慢走,求您救救他啊!您若是不出手相救,他就死定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就發發慈悲,做一回救苦救難的佛爺吧!」
那癩頭和尚只顧著吃包子,完全不理會跟在身後的三人。晚瑕一直在苦苦央求,可他充耳不聞,一副只認識包子的模樣讓人心裡生疑,這哪裡有半點神醫的模樣?
他把最後一個包子塞進嘴裡囫圇吞棗嚥下去,便手舞足蹈的笑著跑起來,神態舉止越發的瞧著不正常。
宜宣和若溪見狀很失望,覺得是他們找錯了人。倒是晚瑕堅信不疑,不肯輕易就放棄。看著他在前面跑,晚瑕顧不得姑娘家的形象,提著裙子發瘋似的追。
宜宣見了忙喊小城子趕馬車過來,拉著若溪上去奮起直追。趕上晚瑕把她撈上馬車,尾隨著癩頭乞丐而去。一直跟蹤到城南的破廟,才見他鑽進去沒出來。
三人下了馬車四下瞧瞧,這破廟年久失修,一副下雨颳風就能吹到的樣子。附近一個人影都不見,估計乞丐都不願意住在裡面。晚瑕頭一個推開僅剩的半扇門進去,灰塵嗆得她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