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挽卿一頭霧水,當被按坐在草地上才驚覺趙泠滄是想讓她休息,看著那張冷冰冰的臉,雲挽卿心中第一次有了暖意,「哎冰塊,其實你也不是那麼討厭的人嘛!」
一直看都沒看她一眼居然知道她傷了手,說明這傢伙一直都有在注意她嘛!這麼一說,其實一直以來這傢伙對她其實還真是算挺關心的了,比如每天叫她起床,比如上次狩獵時她被及川雪狐追趕……只除了第一次相見時的傲慢跟那冷死人的性格。
他倒真好奇,他究竟是生長在一個怎樣的環境才會養成這樣的性格啊?明明想與人接近,明明想關心別人,卻總是冷著一張撲克臉表達不出來,還真是糾結又糟糕的性格啊!
「囉嗦什麼。」趙泠滄聞言面色隱隱一變,冷哼一聲便轉身離去,撿起地上的鏟刀繼續割草去了。
「呃?」雲挽卿愕然,「本質裡果然還是討人厭的……」
嘟囔一句,雲挽卿伸出右手,這一動掌心便傳來一陣疼痛,柔嫩的掌心一片通紅,幾個水泡又大又亮,幾乎要破了,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慘不忍睹,「唉,嬌生慣養果然是要不得,這十六年啥都不幹的手真是禁不住半點摧殘,想當年我的手雖然算不得鐵砂掌但是也至於嬌貴成這樣啊……」
休息片刻,雲挽卿掏出懷裡的絹巾將掌心包紮了一下,舉步走了過去。
聽到腳步聲,趙泠滄停下手中的動作,轉眸一看雲挽卿已經蹲在身側拿起了鏟刀,視線落在那包紮的右手上時,不禁凝眉,「你又來做什麼。」
按他的性子不是應該坐在一旁樂得自在麼?
「做什麼?當然是割草了,這懲罰本就是我連累你的,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做,我雲挽卿可不是那樣的人!好了,別廢話了,趕緊做完就可以休息了。」說著,雲挽卿已經動手割起草來,一用力掌心便傳來鑽心的疼,最終只是皺眉撐著,沒哼出一聲。
看到緊擰的眉,倔強的側臉,趙泠滄一怔沒有在說話,收回視線繼續手上的動作,心中卻湧上一絲詫異,這個雲挽卿也不是他想像中那樣的人,平素看起來刁蠻跋扈,其實愛憎分明,很有自己的原則。
不由得想到第一日在書院見到他時聽到的那句話,衡量一個人是其本身的價值……說出這樣的話,又怎會是尋常的紈褲子弟呢?
一直以來是他太以偏概全了罷,也許,該對他多些瞭解。
二樓上兩抹身影站在窗邊望著草地上的兩人,唇角帶著同樣的笑意。
「對於趙泠滄,一直以來我總覺得這個人年輕雖輕,但心機頗深,待人又冷漠,是個很難看透的人。現在一看,其實也只是個不善於表達自己的少年而已,看一個人果然不能只觀其表面,我們也該試著多瞭解瞭解學生。」孟風遙輕聲道。
「不錯,看人不能只觀其表面,細節往往更能體現一個人的性格。」雪名凰贊同的點頭,視線落在那抹纖細的身影上,眸中掠過一抹微微的笑意,「雲挽卿也是如此,平素言行舉止與人迥異,有時甚至是離經叛道,口氣時常刁蠻霸道,其實是個心直口快性格分明的善良孩子。雖身在富貴之家,卻並無半點持富凌人的紈褲,直白的可愛,其實也正是因為這種與常人迥異的特別才更人矚目,有這樣的學生也很有趣不是麼?」
孟風遙聞言詫異的揚眉,「看來凰對雲同學的瞭解很真是深刻呢?」
平素並不與雲挽卿有何接觸,卻將人看的如此透徹,這表明凰一直以來都在默默觀察著,果然對這個書院的關心,對學生的愛,是他們都比不上的。
「看透一個人有時是很簡單的事。」雪名凰微微轉眸,勾唇淺笑,夕陽折射在那張清絕的面容上形容金色的暗影,加上那一頭銀髮,真若謫仙臨世,讓人無法直視。
孟風遙一怔也笑了起來,「是啊,有時是簡單,有時卻也很難,畢竟心是天下最難以看透,難以猜測的東西。」頓了頓,又道,「對了,我今日來找你為了及川雪狐的事。」
「及川雪狐?」雪名凰挑眉,眸中多了幾分鄭重,「是不是已經調查到什麼了?」
「嗯。」孟風遙點頭,轉眸望向樓下的那抹身影,「昨夜我跟蹤雲挽卿的時候被她發現了,我便直接問了,她說她與幽冥教無關。」
「你信了?」雪名凰不動聲色的開口。
「是。」察覺到那道目光,孟風遙眸光微閃,繼續道,「我相信她,因為我相信自己的直覺。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是個很善良純真的人,看到她的眼睛心中便有一種被淨化的感覺,不知凰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凰,對不起,我騙了你。
因為我已經答應了雲挽卿會替她保守秘密,便要遵守承諾,雖然我也遲疑過,但要因為書院的關係傷害一個努力證明自己的學生,我還是做不到。書院很重要,但學生才是書院的靈魂,只要雲挽卿的身份不暴露,對書院便不會有任何影響。
這一次,就讓他順從自己的心一次罷。
雪名凰一怔,下一刻無聲的笑了,「原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有那樣的感覺,也許雲挽卿的眼睛真的有什麼魔力罷。」
孟風遙聞言心中微微舒了口氣,看著樓下那抹身影唇角一點點的勾了起來。
魔力麼?也許真的有罷。
半個時辰後,那一片毛絨絨的雜草地終於剷平,清一色的水平線看起來整齊多了,加上一旁那顆梨花樹,青與白卻是一番好風景。
「啊,終於完成了!太好了,解脫了……」雲挽卿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開心的瞇起眸子笑了起來。
趙泠滄丟掉手中的鏟刀,起身朝後走去。
「喂?冰塊,你去哪兒啊?」見趙泠滄離去,雲挽卿愕然的轉身望去,喊了幾聲卻不見前方的人搭理她,不禁又有些氣惱,「方纔才有了那麼一點好感,下一刻便能將那點好感徹底顛覆,這個人還真是有本事!」
趙泠滄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是一張渺無表情的冰塊臉。
「呃?」對上那冷漠如冰的雙眸,雲挽卿一陣愕然,「沒什麼,沒什麼……您走!您走您的,好走啊!」
那是什麼眼神?她到底說錯什麼了?又是哪兒招著他了?
這個死冰塊真是難相處,那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啊!
趙泠滄見狀,木然的轉身離去,修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門口。
雲挽卿收回視線,不滿的嘟囔了一聲,不經意的用力一握,掌心一片刺痛,這才想起掌心還有傷,趕緊扔了手中的鏟刀,揭開絹巾一看,掌心那幾個水泡都已經破了,「這下真是慘不忍睹了,都是那只死狐狸害的!這筆賬本小姐一定會記住的,等到哪日栽在本小姐手中,哼哼……」
「雲同學。」
熟悉的聲音,將雲挽卿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站在門口的人竟是孟風遙,「先生?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裡是雪名居,孟風遙怎麼在這兒?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沒看到?難道是為了找她要玉珮?
在雲挽卿胡思亂想的時候,孟風遙已經走了過來,當看到雲挽卿通紅的掌心時,眉頭禁不住皺了起來,「都傷成這樣了,跟我過來。」
「哦。」雲挽卿一怔,乖乖的點頭跟了進去。
原來不是問她要玉珮,而是給她療傷的啊……
不對!他怎麼知道她受傷了?難道方纔他一直在什麼地方看著?思及此,心中不禁一陣惡寒,這雪名書院還真是處處危機啊,她若不精點心,被發現那是早晚的事啊!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樓閣,到了二樓一眼便看到了窗邊那抹白色身影,雲挽卿眸色一亮,立即頷首行禮,「學生見過山長。」
說起來,她似乎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山長了,還真是想念那張清絕脫俗的臉哪!
雪名凰聞言轉身,唇角噙著一抹笑緩步走了過來,「雲同學不用多禮,手上的傷怎麼樣?」
傷?雲挽卿一震,這才發現那處窗邊正對著樓下草地,是一處再好不過的觀測點,「只是摩了一個水泡而已,不要緊,多謝山長關心。」
如此說來,方纔這兩人都在觀察他們,不會罷?這是什麼癖好?
走近一看,雪名凰才看清那掌心的傷勢,那絲絲血跡在纖細白皙的掌心異常的醒目,「都出血了,若是不能握筆就糟了,不過沒關係,風遙醫術高超,一定能藥到病除。對麼,風遙?」
「不要誇大其詞。」孟風遙聞言無奈的看了孟風遙一眼,將雲挽卿拉到桌案邊坐了下來,此時小廝也送來了溫水。
孟風遙伸手擰淨絹巾,抬起了雲挽卿受傷的右手,「傷口必須要清理乾淨才能上藥,有點疼,忍著點。」
「嗯。」雲挽卿點頭,注視著孟風遙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細微的笑意。
孟風遙低首湊近了些許,捻起絹巾的一角,盡量的放輕了動作,只輕輕擦拭了一下便輕聲詢問,「疼麼?若是疼的話就告訴我。」
那溫柔的語氣,讓雲挽卿心中一震,心似乎都要融化了,「不疼。」
怎麼辦?這樣的孟風遙溫柔的讓人快要瘋掉了!這世上怎麼就有這樣溫柔的人呢?
孟風遙聞言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動作,從清洗到上藥的整個過程都是小心翼翼的,動作輕柔的不能再輕柔了。
雪名凰雙手環臂站在一旁,看到兩人之間的氛圍不禁微微瞇起眸子,輕笑道,「風遙,我從來不知道你對人竟能溫柔到如此地步呢?」
風遙待人接物向來都是溫柔的,但從未對何人到如此仔細的地步,那種已經超出了溫柔,更像是……疼惜?沒錯,就是疼惜。
孟風遙一震放白瓷瓶的手一僵,隨即恢復正常,無奈的抬眸看了雪名凰一眼,「你又在說什麼呢?我待人如何,你還不知?」
平日裡總喜歡拿人開玩笑,今日沒人了,竟然將玩笑開到他身上了。
溫柔?他待人一向如此,有什麼不對麼?
雲挽卿正觀察著掌心清涼的藥液,聽到這對話,不禁詫異的抬頭,他們這是在說什麼?山長話裡的意思似乎……
察覺到雲挽卿的視線,雪名凰一怔勾唇笑起來,「好了,不開玩笑了,走罷,我們去無名居,今晚讓風遙多做幾樣好菜給雲同學補補。」
一聽到吃的,雲挽卿眸色一亮,「真的麼?終於又能吃到先生做的菜了,我真是太幸福了!」
話到此處,孟風遙想拒絕因為無法拒絕了,「真是……好了,都走罷!」
無名居
因為時辰稍晚,遲遲不見孟風遙歸來的花馥郁蘭息染已經各自回去了,這點也更合了雲挽卿的意,不用看到那隻狐狸真是再好不過了!因為是傷殘人士,雲挽卿只能在一旁看著,可惜她只對吃有興趣,對做菜什麼的完全無感,看了一會兒不覺有些無聊起來。
視線掠過房內的擺設,雲挽卿不禁開口,「先生,我能四處看看麼?」
只來了一趟,只忙著與那只死狐狸對嗆了,都沒時間參觀下這房間的格局擺設,今日沒有別人,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趁此機會,好好地瞭解一番!
孟風遙正在切菜,聽到這句話隨意應了一聲,「嗯。」
得到允許,雲挽卿立即不客氣的轉悠起來,一樓幾乎像一個客廳,除了桌椅櫃子之外,也只有一些小擺件算有趣,看了一圈便忍不住朝樓上走去。
不知道孟風遙的房間會是什麼樣呢?肯定不是像那個妖孽一樣在房內弄那麼多紅紗,整的像妖精的洞府似的,雖然看起來的確挺好看的。
走上樓梯便是二樓的長廊,白色的燈籠掛滿了廊簷隨風搖曳著,紅木欄杆,門窗上精緻的雕刻,襯得遠處的山間美景,真如畫一般,讓人的心不自覺地平靜下來,「果然是清幽嫻雅呢,怪不得養成了那樣一副溫柔的性子,實在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若是將來她玩膩了江湖城鎮,也要找一處這樣的好所在安居下來,暮鼓晨鐘,坐擁四季山水,豈不美哉!當然了,她一定要多帶幾個美人歸隱山林,不然多寂寞啊!
走到長廊盡頭才是房門,推開房門一看,雲挽卿便怔住了,入目儘是各色的奇花異草,在瓷盆內錯落有致的擺放在地上櫃格上,奼紫嫣紅,相互交映,簡直就像是一個室內花園,從中走過才看到那落地窗邊的雕花大床,窗戶大開,青帳隨風搖曳,窗外美景盡收眼底,窗戶的另一邊是一張花梨木書案,擺著筆墨紙硯,還有一張未畫完的桃花圖。
書案對面是兩方幾乎與牆同高的書架,架上擺滿了書,撲面而來的書卷氣,書架前是一張紅檀木八仙桌與四把交椅,桌案上放著一套紫砂茶具。
當視線落在桌邊的木格上時,雲挽卿不禁一怔緩步走了過去,走近一看才發現那木格上擺滿了各色的瓶瓶罐罐,看了看名字都是各種藥劑,「果然是大夫啊,怪不得山長會說醫術高超呢!」
「這是什麼?」其中一隻稍大的圓弧形白瓷瓶引起了雲挽卿的注意,拿起一看,貼在瓶身的紙上寫著三個字,「引魂醉?引魂醉……是酒麼?這瓶子長得也挺像酒瓶的……」
「雲同學?雲同學……」
此時,樓下突然傳來了隱隱的呼喚,雲挽卿一怔回過神來,「來了來了!」
遲疑了一下,還是拿上了那只白瓷瓶。
方一下樓,便看到在桌案邊擺放碗筷的雪名凰,「山長。」
見雲挽卿下來,雪名凰微微一笑,「怎麼樣?參觀了風遙的房間,感想如何?」
「這個……只有三個字,很幸福!對窗山外美景,房內百花盛開,將臥房設計成室內花圃,學生還是第一次見呢!」說著,雲挽卿走近便伸手要去幫忙。
雪名凰伸手攔住了雲挽卿,輕笑道,「不用了,雲同學還是傷殘人士呢。」
「傷殘人士?」雲挽卿愕然,這麼點兒傷也算?是不是太誇張了點兒?擺個碗筷還是可以的……不過,這樣被寵著其實還是很有幸福感的!
頓了頓,雪名凰揚眉望向一旁的孟風遙,「風遙,聽到雲同學的評價了麼?」
「聽到了。」孟風遙端著菜餚走過來,擺在了桌上,「好了,可以吃飯了。」
「嗯!」雲挽卿重重的點頭,注意力立即就被桌案上美味的菜餚吸引去了,「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果然能嫁給先生這樣的人最幸福了!」
此話一出,氣氛一瞬間凝結。
聽到這句話,孟風遙的動作便僵住了。
雪名凰詫異的揚眸,挑眉笑道,「這句話雲同學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看來雲同學真的被風遙迷住了呢?」
雲挽卿此刻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趕緊解釋道,「不是!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先生的廚藝太好了!真的!」
糟了,孟風遙已經知道她是女子了,聽到這話不會誤會什麼罷?什麼都沒成,若是將人嚇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今日聽他那話,似乎對師徒之間頗有成見,她若想讓他只怕不容易,路漫漫啊!
孟風遙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我明白的,雲同學不必解釋。」頓了頓,轉眸看了雪名凰一眼,「凰,別開玩笑了,你還是山長呢,怎麼隨便開學生的玩笑。」
「這有什麼?不是促進師生關係的很好途徑麼?」雪名凰不贊同的挑眉,視線一轉,看到雲挽卿懊惱的神情,眸中掠過一抹笑意,「好了,不開玩笑了,都坐下吃飯罷?雲同學,來,坐下吃飯。」
「謝先生。」雲挽卿微微頷首,坐了下來,順帶將手中的白瓷瓶也擱到了桌案上。
孟風遙一見不禁詫異的揚眉,「這個?」
「哦!」雲挽卿立即解釋道,「學生見上面寫著引魂醉,想來是酒便拿下來了。沒經過先生同意便亂動了東西,對不起。」
「沒關係。」孟風遙輕輕搖首,「只是這引魂醉不是一般的酒,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聞的,這是我提煉的最高濃度的酒,是療傷時做麻藥用的,人一旦醉了疼痛便會減輕。」
「用來聞的?」雲挽卿詫異的揚眉,伸手便欲打開一試,手方才捏住木塞便被一隻手擋住了,抬頭一看阻止的人竟是孟風遙,「先生怎麼了?這不是酒麼?」
「的確是酒……」孟風遙有些欲言又止,「但是現在不能打開,你若想打開等凰走了再打開罷。」
「山長?」雲挽卿一頭霧水,怔怔的轉眸望向對面的人。
為什麼要等山長走了再打開?難道是過敏?可孟風遙方纔的表情不像,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好似有什麼不能啟齒的原因一樣,究竟是什麼?
孟風遙無法解釋,只有拿開了白瓷瓶,「好了別問了,趕緊吃飯罷。」
「噢……」雲挽卿吶吶的點頭,心中卻儘是疑問,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眼睛總是時不時的盯著放在一旁的白瓷瓶看,心中惦記著事兒沒了心思,再美味的飯菜也如同嚼蠟。
看來山長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她這個人吧,越不讓她知道她便越想知道,她一定要趁機會試一試!
用完了晚膳,雲挽卿便慇勤的起身想要幫忙收拾,「先生,讓學生來罷!」
孟風遙擋住了雲挽卿伸來的手,「你的手暫時不能沾水,還是乖乖坐在那兒罷。」
雲挽卿看了看已經結痂的掌心,訕訕的坐了回去,「噢。」
「好了雲同學,你就安心的歇著罷,收拾這種事我們都是輪流著來做的,今日正好輪到了風遙,我們書院可是最講究公平的哦!」雪名凰閒適的靠向椅背,微微伸了個懶腰,眼角眉梢儘是滿足。
「原來如此。」雲挽卿點點頭,單手撐著下顎直勾勾的盯著收拾碗筷的孟風遙。
那目光太過直接,被盯了一會兒,孟風遙終於忍不住抬眸,「雲同學在看什麼?難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嗯嗯。」雲挽卿搖頭,揚唇一笑繼續盯著看,「學生在看先生收拾碗筷的颯爽英姿啊……」
「呵……」
雪名凰聞言禁不住輕笑出聲,「雲同學說話真有意思呢?」
「好了,你就別跟著笑了。」孟風遙無奈的斂眉,端起摞好的碗筷轉身離去。
目送那抹身影消失在門口,雲挽卿才收回視線,一轉頭發現那只白瓷瓶依然放在桌角,並沒有被孟風遙帶走,頓時心中一喜!
引魂醉!太好了,現在孟風遙也出去了,這裡只有她跟雪名凰兩個人,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剛吃完飯應該喝點茶才對,已經白吃了一頓,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罷?學生去泡茶!」找了個借口,雲挽卿便急忙站了起來,轉身的瞬間『很不小心』的勾到了桌角,雲挽卿微弱的驚呼一聲,趕緊補救按住了桌案,這才穩住了身子,而在桌角的白瓷瓶卻因為震動倒了下去,見木塞打開,雲挽卿眸中掠過一抹得逞的笑。
「雲同學,你沒事罷?」雪名凰起身扶住了雲挽卿,關切的詢問,完全沒注意到那倒下的白瓷瓶。
「沒,沒事。」雲挽卿起身,一臉歉意的低了下頭去,「對不起,都是我太小心了。」
「人沒傷到就好。」雪名凰見狀微微一笑,鼻息間突然嗅到了一縷濃郁的酒香,整個人一震,眼神漸漸迷離起來……
雲挽卿並沒有察覺到雪名凰的異樣,一心還在等待著雪名凰的反應,等了半晌卻不見什麼動靜,不禁抬頭想要一看究竟,一抬頭才發現雪名凰靜靜的盯著她看,眸色幽深而迷離,以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山……山長?」
他……他怎麼了?這是什麼眼神?就好像……好像……
在雲挽卿還處於震驚中的時候,雪名凰原本扶在雲挽卿肩上的手緩緩上移,捧住了那張抬起小臉,盯著看了片刻,突然勾唇一笑,那一笑妖魅非常,卻又帶著些許憨態,完全不是平時清絕溫和的模樣。
臉上柔軟的觸感,讓雲挽卿一僵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從那一笑中回過神來,反應過來立即伸手掙扎起來,「山長你……你怎麼了?你在做什麼啊?」
可是任她怎樣用力都搬不開那兩隻手,完全看不出來平時那個謫仙的人竟有這麼大的力氣,不過現在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到底怎麼了啊!為什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奇怪,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難道他醉了之後就會變成行為迥異的怪人?怪不得孟風遙不願說出來……好奇殺死貓啊!糟了,她好像闖禍了!
「親親……親親……」雪名凰眼神迷離的盯著眼前的人,輕輕的笑了起來,視線一轉直直的落在了雲挽卿緊咬的唇上,俯首便壓了下去。
什麼?親親?!
雲挽卿還麼來得及消化這足以震得她外焦內嫩的兩個字,眼前黑影壓下,那張俊臉在眼前無限量的放大,唇上一軟,溫熱柔軟的觸感傳來,整個人頓時化作雕像般僵住了。
太過震驚手上的支撐力一瞬間消失,醉了的雪名凰根本支撐力,完全依附著雲挽卿,結果雲挽卿這邊一失去支撐,兩人同時朝地上摔了下去。
彭……
一聲悶響傳來,在外洗碗的孟風遙一怔,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頓了頓,突然覺得不對勁兒,立即放下手中的物事兒疾步朝屋內走去。
前腳一踏進門便看到了房內的畫面,只見那兩人倒在地上,雪名凰壓在雲挽卿身上,四唇相對,雪名凰親的一臉迷醉,而雲挽卿則是一臉震驚,完全已經傻了。
「天……」回過神來,孟風遙挫敗的仰天長歎,無言的走過去一針刺在了雪名凰頸後。
雪名凰一震,整個人頓時軟了下去。
身上一沉,雲挽卿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月眸終於重新匯焦,當看到壓在震驚身上已經暈過去的人時,愕然的吞了吞口水,「山……山長他……」
孟風遙將昏過去的雪名凰扶到了交椅上,「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說過,凰在這兒的時候不能打開引魂醉麼?為什麼不聽?」
「我……」太過震驚,一時連想好的台詞都忘了,雲挽卿坐起身來整個人依舊怔怔的,錯過了辯解的最佳時機,只有坦白從寬了,「對不起,是我好奇心太嚴重了。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不能在山長在的時候打開,然後……然後山長他……他就……」
他竟然完全變了個人,還……還親了她!天哪!原來那不能說的原因竟然是山長醉了之後會胡亂親人麼?!
如此說來,那除了她之外他還親了別人?
「現在你知道了。」看到那明顯被驚呆的人,孟風遙無奈的歎息,「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可你卻……這是凰外人所不知的秘密,只要他一醉了便會胡亂親人,所以一直以來我們從來不讓他沾酒。」
「所以先生你們都……都……」剩下的話,雲挽卿說不下去了。
果然是這樣啊!山長醉了竟然會胡亂親人,那樣謫仙般的人醉了之後竟然會做出如此不符行徑的事情……
孟風遙聞言無言的點頭,沒錯,他們都曾是受害者,所以他們才下定決心從今之後絕不讓凰再沾一滴酒,可是這丫頭……真是,讓他說什麼好。
雲挽卿頹然的跌坐在地上,「你們果然都被山長他……都被他……」
親了……
半個時辰後,雲挽卿茫茫然的回到了畫眠樓,直至走進房間整個人依然怔怔的。
轟然一聲悶響,房內趙泠滄韓斐一怔,同時抬眸望去,只見雲挽卿愣愣的走到床邊坐下,整個人像是失了魂般,完全沒有看到他們的存在,完全不似平時的模樣,很是詭異。
兩人相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惑。
「公子,雲公子他……」韓斐方才開口,便被趙泠滄揚手制止。
趙泠滄看了呆坐在床邊的雲挽卿一眼,緩緩開口,「韓斐,你先回去罷。」
韓斐聞言眸中掠過一抹詫異,心中雖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問,依言退了下去,「是,公子。」
房內從外被關上,房內恢復了寧靜。
趙泠滄收回視線繼續看書,半晌過後,抬眸一眼,床邊那人依然呆呆的坐在那兒未動半分,終於忍不住起身走了過去,走近一看,那人依然一副失了魂的樣子,對他視而不見,「雲挽卿。」
依舊沒有反應。
「喂?雲挽卿?」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依舊沒有反應。
幾次三番,趙泠滄凝眉,心中不禁有些擔憂起來,「雲挽卿你到底怎麼了?下午到現在你去哪兒了?雲挽卿?雲挽卿!雲……」
話音未落,雲挽卿突然漠然的開口,「我耳朵沒聾,你不用叫我那麼多次,我聽得見。」
「你……」趙泠滄一震,看到那恢復焦距的雙眸,不禁有些氣惱,「你是故意的。」
下午他離開時原以為他也會跟回來,沒想到他竟到現在才回來,這將近兩個時辰他去做什麼了。對了,他妹妹……是去看他妹妹了麼?
「什麼故意的啊?」雲挽卿唇角一抽,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我才沒有那個閒情逸致捉弄你呢?啊,說回來,你剛剛……似乎很擔心我的樣子嘛?其實你一直以來真的挺關心我的哎?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突然恢復正常,語氣突然轉變,對上那雙探尋的月眸,趙泠滄眸色一暗,表情一瞬間變得冷漠起來,「關心你?哼,你是不是會錯意了?至於企圖,你全身上下有哪點值得讓人有企圖心麼?」
關心他?他什麼時候關心他了?只是覺得他很煩而已,一直以來只會拖他後腿,他幫她只是不想引起更大的麻煩而已。
企圖?真是笑話!他會對一個男人有什麼企圖。
「你?!」一句話便將雲挽卿心中僅存的好感粉碎了,這死冰塊果然還是一樣的讓人討厭!
「懶得理你!」瞪了身前的人一眼,雲挽卿踢掉靴子上床,一把拉過被子躺了下去。
趙泠滄見狀冷哼一聲,轉身朝書案後走去。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雲挽卿突然注意到那垂落在身側包紮的右手,難道這死冰塊的手也傷了麼?
哼,真是嘴硬的傢伙!明明是關心她還不承認,算了,看在他也受傷的情況下,就不跟他計較了。
翌日
一下了課,雲挽卿便腳步匆匆的朝沁楓樓奔去,昨日一整天都沒見到霜兒,那丫頭一個呆著肯定很無聊,十三那傢伙存在了跟沒存在一樣,昨日她不應該去無名居的,霜兒第一次出門她應該好好陪陪她的,唉,果然是美色誤事啊!
「雲公子。」正在打掃房間的兩名小廝見雲挽卿進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嗯。」雲挽卿點點頭便朝屋內走去,卻被一名小廝攔住了,「雲公子,雲小姐十三已經離開了,這是雲小姐臨走時給雲公子留的信。」
「走了?」雲挽卿聞言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眸,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見小廝點頭之後才吶吶的接過信,信箋上那雋秀的字跡的確是霜兒的,「走了?怎麼會這麼突然就走了呢?竟然都不跟我說一聲,太過分了罷?」
打開信箋,熟悉的字跡落入眸中。
哥哥
霜兒已經出來整整十日了,爹娘在家肯定十分掛心,如今見到哥哥在書院一切安好霜兒也就放心了。這次不辭而別請哥哥原諒,霜兒只是怕離別的場面,怕捨不得哥哥,哥哥就允許霜兒這次的任性罷。
這是霜兒第一次離開家出遠門,在書院玩的也很開心,書院的景色很美,山長也是個博學多才的謙謙君子,霜兒相信哥哥在書院一定能學到很多東西,至於爹娘,霜兒會連同哥哥的那份盡孝,請哥哥放心。回去的路上有十三隨行保護,哥哥不用擔心霜兒的安全,霜兒等著哥哥放假回來。
妹妹,霜兒。
閱畢,雲挽霜無奈的歎息,「這個傻丫頭。」
竟然就這麼走了,她總覺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但又說不上來。還有十三,這傢伙到底是誰的人,竟然對她一字不提,可惡!真是越來越欠調教了!
算了,等他回來再找他算賬!
「哎!你們聽說了麼?過兩日那個沈遇沈公子就要來了!」
「兩日?真的麼?」
「太好了!終於能一睹江南才子之首的風姿了……」
「聽說那個沈公子還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呢?不知這姿色與山長和先生們比起來先更甚一籌呢?」
「那可說不準,畢竟咱們也沒見過那沈公子,可是咱們書院的山長先生們的姿容這天下恐怕難以有人企及罷?」
「這倒是……山長他們簡直不像是常人了,倒更像是山林裡修煉成……」
話到此處,陡然停住了,眾人頓時笑了起來,一片哄聲。
「修煉成什麼?」
「說啊!怎麼不說了?」
聽著那吵鬧的聲音,雲挽卿無語的凝眉,起身離開了學堂,走到外面果然清淨多了,「什麼一等一的美男子?那沈小子哪兒能比得上山長他們啊!什麼江南第一才子,不就寫了幾首破詩有什麼了不起的……」
「什麼比不上山長他們啊,雲同學?」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雲挽卿一震,這聲音……山長!不會罷?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啊,她還沒從能接受昨日發生的事兒呢!
「雲同學?」見雲挽卿遲遲沒有反應,雪名凰又喚了一聲。
雲挽卿無奈,只有轉過身來,「是山長啊,對不起,學生方才一時走神。山長今日怎麼會到學堂來?」
「我是來找你的。」雪名凰緩緩開口,眉眼間掠過一抹不自然。
「啊?」雲挽卿聞言愕然的揚眸,找她?找她幹什麼?難道……難道是為了昨天的事兒?!
「是為了昨天的事。」
果然!雲挽卿眸色一暗,可是……他昨日不是醉了麼?難道還記得他做了什麼?啊,要死了,她怎麼覺得氣氛這麼尷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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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長醉了之後真有風光,o(n_n)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