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鳳再上

《》章 節目錄 47攻心計 文 / 八月薇妮

    那人一步一步自樹影之下走出來,月光下,身形挺秀,容顏清俊,神情微冷。

    子規雙手握拳,斂眉冷冷道:「劉大人?」

    劉休明也並不見心虛慌張之色,看子規一眼,便又看向他身後的鳳涅:「參見皇后娘娘千歲。」

    鳳涅只是靜靜地站著,漫不經心的神情,聞言道:「劉侍衛夜半不睡,怎麼跑到范府後院來了,不合規矩吧。」

    劉休明望著鳳涅:「不是娘娘讓微臣前來的麼?」

    子規一驚,急忙喝道:「住口!你在胡說什麼?」

    鳳涅卻仍笑意淡淡道:「本宮哪裡說過?怎麼本宮自己也都不記得。」

    劉休明深深看她一眼,歎了口氣:「若是娘娘不曾示意,那就當微臣會錯了意,請娘娘治罪。」他作勢露出請罪之態。

    子規聽著這話很是古怪,剛要出聲呵斥,忽地望見鳳涅神情,心中一動,急忙便打住了。

    鳳涅悠悠然地往前一步:「不知劉侍衛從哪裡聽出本宮示意你了?」

    子規站在鳳涅身後,心中猶豫要不要往後退,然而鳳涅不曾出聲,他也並不放心,便仍舊站著不動。

    鳳涅問完了,劉休明便抬了頭:「白日娘娘說只能在范府留一夜了,莫非不是對微臣說的麼?」

    鳳涅道:「說是說過,但跟劉侍衛你又有何干係?」

    劉休明聽問,便不回答,只是抬頭看向鳳涅,此刻兩人站的極近,月色皎潔,兩人的容顏神情都極為清晰,彼此相看,一覽無餘。

    劉休明雙眸幽幽,鳳涅卻是似笑非笑。

    劉休明毫不避諱地看著她:「微臣還是那句話,若是微臣會錯了意,請娘娘責罰便是。」

    兩人對峙片刻,鳳涅道:「說者有心,也要聽者有心才行,劉侍衛便是有心人,你既然敢來,是料定本宮不會責罰你了。」

    劉休明雙眉微斂:「說者有心,便是說娘娘也有意讓微臣前來,不知,娘娘如此……又是何用意。」

    鳳涅道:「本宮的用意,就是想給你一個機會,讓本宮看看你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子規在鳳涅身後,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一時之間,微微地捏了一把汗。

    劉休明聽了鳳涅的話,一陣沉默:「既然,微臣已經來了,那麼有些話,就不用再拐彎抹角了,娘娘聰慧,聰慧的令人意外。」

    「過獎了,」鳳涅道,「你說,我聽。」

    劉休明抬頭,看向鳳涅身後的子規:「能不能讓他人退下。」

    鳳涅往後一瞄,子規心頭一沉,卻聽鳳涅道:「他是我貼心的人兒,本宮信他如信自己。」

    子規身子猛地抖了抖,抬頭看了鳳涅一眼,又急忙深深低頭。

    劉休明眸色也是一沉,卻道:「既然如此,那麼……好。」

    他笑了笑,抬頭看看天空月色:「今夜的月色,倒是讓我想起曾經在冷宮之中那一幕。」

    鳳涅道:「你倒記得清楚。」

    「娘娘說的話,怎麼敢忘,」劉休明輕聲道:「我本有心向明月,水之明月照溝渠,那塊帕子,微臣也還留著。」

    「人賤物亦鄙,區區帕子有什麼稀罕,」鳳涅笑道:「只不過,本宮看今日的劉大人,較之昨日,好似有些興致不高啊。」

    「娘娘聖明,」劉休明道:「只因微臣心裡有個疑問,若不解開,怕死不瞑目。」

    「什麼死不死的,聽來何其不吉利,劉大人有何疑問?」

    「微臣的疑問是,今日的皇后娘娘,可還是……」他雙眸灼灼,盯著鳳涅,「……昔日的范憫?」

    果真是大逆不道的話,子規幾乎按捺不住挺身出來。

    鳳涅卻莞爾看向劉休明,語氣裡有種調笑之意:「莫非你覺得,今日的本宮,不是昨日的范憫?」

    劉休明目光閃爍:「如果娘娘還是昔日的范憫,那麼,該記得昔日……曾經在此地,發生過何事吧?」

    鳳涅目光掃過不遠處黑乎乎的屋頂,心裡不出意外地掠過一絲隱痛。

    面上偏不動聲色:「你是說,那個老掉牙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故事?」

    劉休明定定看著她:「娘娘,盡數記得?」

    「本宮在冷宮裡大病一場,學了個本領,就是不好的記憶都會忘了,只會記住些好的,」鳳涅幽幽道,「這個回答你聽了是不是會覺得欣喜?」

    劉休明始終盯著她看,像是要從她的神情裡看出什麼來:「請娘娘恕罪,我只是不敢相信,同一個人竟會變得如此……」

    「人總是會變的,有人變得少些,有人變得多些,」鳳涅道:「你想知道本宮為什麼會性情大變嗎?」

    劉休明道:「請娘娘指教。」

    鳳涅的目光從他面上移開,看著天空那輪月,道:「多簡單的事,因為不變,就會死啊。」

    劉休明聽著那略覺飄渺的涼薄語聲,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鳳涅目光重新移到劉休明臉上,徐徐出一口氣:「男人的心思很奇怪,想要女人天真順從,最好就任勞任怨,喜歡時候供他們喜歡,不喜歡時候就乖乖地,被丟開也不發一言,但是對我來說……或許就連被拋開的運氣都沒有,因為還要被曾經愛著的人利用,背叛。」

    劉休明喉頭一動,卻未做聲。

    「而且,因為天真無知造成的悲慘境遇,沒有人同情,會更叫人恥笑,」鳳涅望著劉休明冷酷的眸子:「其實說起來,女人也喜歡自己天真,無邪地什麼也不思量,何其輕鬆自在……唔,倘若能遇到一個徹頭徹尾喜歡她的男人,她便可幸福地天真一世,可惜的是,要遇上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所遇上的,多半就是休明君這樣的冷血陰謀家吧……」

    她淡淡說著,臉上帶著一絲淺淺笑意,彷彿說的是別人的事。

    劉休明聽著,子規也聽著,夏夜的風,忽然變冷了似的。

    「於是,一再碰壁到頭破血流,就該迷途知返,」鳳涅悠悠然道:「你自己若是對自己不好,又如何指望有人護著。劉大人,你說是嗎?」

    月光似水,夜風如刀,她極輕的語聲卻比刀鋒更冷。

    劉休明望著鳳涅,此刻,在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上那個笑,讓他打心底透出一股涼意來。

    看著她的眉眼這一瞬間,劉休明覺得眼前的范憫,或許就是昔日自己認識的那個范憫,只是眉眼之中,多了一份洞察世事,她似乎能窺破他所有心機,讓他有種無所遁形之感。

    怎麼可能。

    劉休明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壞,他覺得自己今夜貿然而來,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劉休明甚至有種想要遁形而逃的衝動。

    然而有人卻並不想就如此放他走。

    「有些話,說開來比較好,你一再設計我,」鳳涅的聲音不疾不徐:「我想了許久為何……令尊在朝堂上向來韜光養晦,絕對不想開罪范家,起碼在我還是皇后之時,他不會想要他的兒子來對付我。那麼,便只是你自己的原因了。」

    劉休明喉頭發緊。

    鳳涅緩緩道:「我想,一來,大概是因為怕你我舊事被聖上發覺,牽連於你,二來……」

    劉休明的手握緊,聽她道:「你很喜歡梅仙?」

    鳳涅望著劉休明,似是笑似是歎:「果真,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劉大人你行事毒辣果決,讓人欽佩。」

    劉休明按捺不住,叫道:「范憫!」

    鳳涅淡淡道:「怎麼了?」

    劉休明咬牙,欲言又止:「你不懂……你……不懂……」

    「或許,我懂得比你想像的要多,」鳳涅望著他,「在宮中你設計用帕子誘我不成,便親身去冷宮,那時候你本來是想出手殺了我,對麼?」

    劉休明像是被刺了一下,咬牙道:「我……沒有!」

    鳳涅看著他一笑,也並不拆穿他的話:「好吧,如此星辰如此夜,便不說那些煞風景的話,不如……就說說聖上吧。」

    劉休明很是意外:「什麼?」

    鳳涅道:「其實……我心裡一直有件事想不通,不知你能不能幫我解答。」

    他壓住心底的不安燥怒:「娘娘請講。」

    鳳涅道:「聖上很器重你,准你御前行走,也可自由出入後宮,對麼?」

    「不錯。」

    「可是,似休明君這樣風華正好的男子,如果我是聖上,是萬萬不敢放入自己的後院中的,除非……」

    「娘娘這話,……除非什麼?」

    「除非我有完全把握,他不會在內廷興風作浪,或者,他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劉休明怔了怔,而後一身森涼:「你的意思是?」

    鳳涅柔聲道:「休明君跟隨聖上多年,該知道他的心□,有些事,怎麼反來問我呢?」

    劉休明神色變幻不定:「我……我……」

    他出身大族,年少得意,又深得聖寵,雖然知道天子厲害,但總覺得天子對自己……並未十分防備。

    他心中曾深藏一份不為人知的、複雜的得意。

    鳳涅笑道:「不用擔憂,往好處想……就當是聖上單純器重你好了,他心思光明磊落,對你毫無懷疑猜忌之心,同時,也絕對想不到,曾經同本宮……有干係之人,正是他器重的休明君。」

    劉休明渾身發抖,鳳涅越是如此說,他越是不相信,以他對朱玄澹的瞭解,那人,心思城府,誰也無法摸透,又怎麼會……

    他忽然發現曾有的自鳴得意是如此可笑,彷彿衣衫盡無站在大街上,而他自己尚不知。

    「說開了吧,」果然鳳涅又道:「我覺得此事的好笑之處在於,他知道你處境堪危,我也知道,獨你自己懵懂,還試圖對我不利,你被恨欲迷了心竅,卻不想自己行走刀刃之上,在鬼門關前打轉,我本不欲管你,今日故地重遊又見了,你又難得領悟我的意思果然而來。話說到此,也算仁至義盡。……明與不明,休明君,你自求多福吧。」

    他彷彿溺水的人拚命地要抓住一根稻草,嗓音沙啞問道:「聖上真的……已經洞察一切?」

    鳳涅溫聲道:「你可以當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可能嗎,連你自己都不會信吧。」

    劉休明想的極快:「如果、如果他已經全知道了,那麼你也、無法倖免……」

    「你忘了,我便是因此而入了冷宮的,」鳳涅笑道,「聽說姦夫還死了,不管怎樣,我都受過罪了,你呢?——自以為能將天子玩弄於鼓掌之上……休明,我不得不說,你膽子夠大,可惜,玩的太過了。」

    劉休明只覺得自己的心縮成一團。

    他現在考量的是,朱玄澹究竟知不知道真正的「姦夫」另有其人。

    倘若,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那這就……

    如何是好?他的眼前似蛛絲粘聯,處處絕路。

    而在絕望之中,他依稀望見眼前之人,眉眼之中的一抹冷冷地笑。

    劉休明忽然像是抓住了什麼:「就算,先前之事已經結了,那麼若是舊事重提,保不準聖上……會大怒,他會放過你麼?」

    鳳涅道:「這倒是真的,不過不管怎樣,我賭你的罪更重些。」

    劉休明望著她始終波瀾不驚的神色,道:「范憫……」

    鳳涅淡淡掃他一眼,劉休明把心一橫:「不管如何,我們都似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若是落難,你……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管是後宮還是朝堂,都是瞬息萬變的,要立於不敗之地,就得保證萬無一失,同樣,想要你皇后娘娘的位子絲毫不動搖,你……不會坐視我出事的!對麼?」

    鳳涅笑道:「真不愧是休明君,事到如今還想要討價還價,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我們要不要賭一賭,真相敗露的話,是你獲罪較多,還是我獲罪較多,或者是兩敗俱傷?想到昔日你無所不用其極地害我,就算是兩敗俱傷,本宮覺得好像也便宜一些。」

    她輕笑數聲,轉身走開幾步,每走一步,都惹得劉休明心驚肉跳,幾近崩潰。

    來自皇帝的巨大陰影,來自面前女子的震懾。

    他曾以為她是一泓清水,現在,他卻看不清她,這清水,將要令他窒息。

    心中忽然又想到朱玄澹,他站在校場之外,笑著拍手:「打得好,振翼,只別打壞了劉休明的臉,不然不知有多少京中貴女要心疼。」

    那些話,是無心而來,還是別有用意?

    想到那人的一雙眸子,劉休明覺得自己赤身**在冰天雪地之中,鋒利刀斧加身。

    劉休明衝口叫道:「范憫!」

    鳳涅停了步子。

    劉休明望著她的背影:「是我一念之差,是我對不住你,如今……不是賭氣的時候。」

    「你是,在求我嗎?」鳳涅回身,瞇起眼睛望著劉休明。

    而他看著她淡然的神情,在絕望之中,心中一動,顧不上其他:「如果是,你肯答應嗎?」

    鳳涅微笑:「那本宮可以考慮,只可惜,……本宮看不出你有相求的誠意。——你一心害我,本宮為何要給自己留後患呢?」

    劉休明定定地望著鳳涅,少女的下巴微挑,眸色冷靜剛毅,她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劉休明卻看得出,明明白白地寫著:臣服,或者與我為敵。

    不再是那個……用可憐眼神望著他的范憫,絕不是!

    劉休明抬手,一撩袍擺,修挺的身子,直直地便跪了下去。

    膝蓋磕在碎石地面,發出刺耳的響聲。

    「求娘娘……饒恕我昔日之過!」他垂著頭,咬牙說道,「以後,絕不再與娘娘為敵。」

    雙膝著地,直挺挺地上半身,像是斷了的劍身。

    子規驚疑不定,竭力才忍住脫口而出的驚呼。

    鳳涅卻淡淡一笑,蓮步輕移到他身前。

    她微微俯身,纖纖的手指,將劉休明下巴一抬。

    劉休明隨之抬頭。

    鳳涅望著他的眼,這雙眸子好看的很,只是裡頭,水火流動。

    鳳涅輕聲問道:「覺得委屈麼?」

    劉休明被迫仰頭,這姿勢屈辱之極,風華正好的貴公子,哪裡曾受過如此屈辱,就算是在皇帝面前,都未曾有過。

    鳳涅微笑著繼續道:「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向我跪下吧?」

    劉休明俊美的容顏微微抽搐,怔怔看了鳳涅一會,又閉上眸子。

    他的長睫輕輕抖動,這男子在冷酷之外,終究透出幾分脆弱。

    「你放心,」鳳涅細細打量著面前的容顏,「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你會知道,你這一跪,是值得的。」

    她說罷之後便鬆了手,轉過身去欲走。

    「范憫!」身後,劉休明隱忍喚道。

    「哦,差點忘了……」鳳涅停了步子,輕聲道:「聽說謝柴兩家派人來京,威遠侯同平寧王地位超然,聖上自要派人回去安撫,劉大人,別錯過這個機會。」

    劉休明身子一震,他心思本就聰明,當下壓低了聲音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讓我出使……可是謝家素來有謀反……之意?我若去的話……」

    「富貴險中求,與其在此地糊里糊塗地掉腦袋,不如去轟轟烈烈地做一場,」鳳涅道,「聖上是個男人,但更是個君主,對於聖明的君主來說,忠心赤膽的臣子永遠是最重要的,休明君如此博學,該只道春秋時候,楚莊王的『絕纓宴』典故吧……」

    劉秀明渾身一陣陣地顫慄:春秋時候楚莊王夜宴大臣,讓自己最寵愛的美姬出來奉酒,不料一陣風吹熄了蠟燭,有一位臣子神魂顛倒地摸了一把姬妾的手,那姬妾惱怒,黑暗裡扯下大臣頭頂的簪纓回來告知楚莊王。

    楚莊王聽說,當即下令暫時不要點燃蠟燭,反而讓大臣們都將帽纓扯落,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誰輕薄了姬妾。

    三年後楚莊王伐別國,有一位將領率百人,勇猛無匹,過關斬將為楚莊王開路,讓楚國大獲全勝,聲威大震,楚莊王欲賞賜,那人卻辭而不受,只道乃是報答楚莊王「絕纓之恩」。

    楚莊王忍了尋常男人所不能忍的,卻得到君主們夢寐以求的忠臣猛將。

    劉休明便是那犯了錯的將領,他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將功補過」。

    劉休明心思轉動之時,忽然想到:或許對於朱玄澹來說,他一直隱忍不發,等的,就是他的「將功補過」。

    正如皇后所說:皇帝,先是一個聖明的君王,而後,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可是……皇后對於天子的心思,到底……掌握到多少?

    清冷月色之下,皇后的身影如夢似幻:她,不再是昔日的范憫了。

    在這一刻,劉休明終於十萬分確認。

    同時,有什麼東西,自心上,陡然而空。

    沉默之中,劉休明俯身,以額頭觸地,道:「娘娘,罪臣……多謝。」

    聲音極輕,鳳涅卻聽得很清楚。

    鳳涅微笑:「言重了,好男兒志在四方,何必鎮日於城闕宮牆裡廝混,其實本宮也期待,休明君為國家社稷盡忠效力,建功立業的一日。」

    劉休明額頭貼在地面,聽了這一句,眼中忽地有什麼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極快地跌在碎石之上。

    宛如堅冰的一顆心,好像傳出了一聲異樣響動,靜夜裡頭,如此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這速度越來越逆天了,一章寫了一天半啊~~~

    不過這張還頗肥

    涼涼千歲,照這樣發展,讓某人跪拜……指日可待啊~~~

    某只: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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