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痞子衝出去,文光斗並沒追趕,他轉過頭來看看父母,父母臉上都是驚懼的神色,母親還好一些,父親仍顯得心有餘悸。
父母一輩子住在村裡,幾乎是與世無爭,特別是父親,是那種人見人說的老好人,無論在單位還是家裡,總是與人為善,今天這樣的情況恐怕還是這輩子第一次遇到。
文光鬥心裡有些內疚,先前經歷了工商罰款事件,讓他們跟著擔心,今天又碰到痞子鬧事,又讓他們受到驚嚇,早知這樣,還不如雇服務員來看店,沒有父母在身邊,自己行事也能少了許多顧忌。
一轉念動了許多念頭,他馬上又把思路收回來,眼前這事還得讓父母安下心來,他強笑著說,「林子大了,什麼鳥也有,爸媽,別太擔心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
文致遠憂心忡忡地說,「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明處的虧看得見,暗處的虧看不到,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能讓一分是一分吧。」
田文麗平時收破爛,在龍城地面上也算走南闖北,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接觸過這些社會底層,她緩過神來,「來一次要二三百,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們這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斗兒,你不是在政府嘛,告訴領導,讓領導替我們作主。」文致遠聞言,也充滿希望地注視著文光鬥。
文光鬥心裡一陣苦笑,領導前一陣還拿藥店說事,自己保證不耽誤工作,現在怎麼好去開口?但他不能直接跟父母來說,他委婉地說道,「我會反應的,」
話還沒說完,隔壁開商店的老頭推門走了進來,「小伙子,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還年輕,父母的話你得聽,退一步都好說話,」他看了看門外,神秘地說,「你們剛來,不知道這人是誰吧?」
見文致遠和田文麗面面相覷,文光斗在仔細聽著,他接著說,「他叫三狗,在家排行老三,是南河鎮上的坐地戶,這一家人啊」他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從他爹那輩就在鎮上偷雞摸狗,到了他們兄弟三個更是人見人恨,你打聽打聽,本地戶還好些,外來戶在南河鎮上開店的,那個沒受過欺負?大狗現在在坐牢,二狗聽說在龍城市裡,三狗一個人就成了南河街上一霸,誰也不敢惹,小伙子不要逞強,你爸說的有道理。」
文致遠早從櫃檯後面走出來,他感激地說,「老哥,謝謝你啊,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你得多照顧。」
老頭笑笑,「我是想照顧,可是照顧不上啊,這事啊,讓我說,破財消災吧。」他看看文光鬥,推開門走了。
文致遠看看田文麗與文光鬥,「你隔壁這位大爺說得有道理,斗兒,明天你照常上班,這裡的事你不用管了,我們倆也上年紀了,好話好說,他還能打我們不成?大不了損失幾個錢罷了。做生意,和氣生財,不要惹事。」
田文麗雖然心有不情願,但也只能聽著,想不出別的辦法來。
文光斗囑咐道,「爸媽,晚上你們關好門,上好鎖,我先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看著父母鄭重的表情,他心裡很是難受,看著父親把防盜門鎖好後才離去。
夜晚很涼,他快跑一陣到了政府門前,傳達大爺早已躺下,他自己掏出鑰匙打開門後回到了宿舍。
回到宿舍,也睡不著,他點上一支煙,在黑暗中靜靜地抽起來,煙頭明滅,心緒紛擾。
文光斗小時就是調皮孩子,與羅立一起,在周圍十里八村打過不少架,是孩子當中的小霸王。初中時,更是與羅立一起組織打群架,兩人都有功夫底子,打起架來不要命,比他們大的學生也被他追得四處逃竄,打得鬼哭狼嚎。
因為學習成績也不好,以致於文致遠對他的前途極為失望,提早聯繫一個在技校當校長的同學,心想初中畢業後就把這兩小子送到技校去,學門手藝將來也好有碗飯吃。可是初三時他卻不知那根筋受觸動,突然發瘋似的學起來,竟然考上了重點高中。大學時他打架的因子仍然還在,又跟著體育老師練起跆拳道,也與痞子交過手,因此他對痞子並不懼怕。
「可是父母一直在店裡,他們年紀大了可不行,必須想一個辦法,一次徹底震服這個混子,震得他不敢再來,震得其它人不敢妄動,誰知道這個三狗服了,會不會有個三貓四狼的。」
他抽著煙,靜靜的黑夜一片孤寂,思路此時很開闊,各種辦法主意層出不窮,想來想去,他最終打定主意,明天這樣去辦,一舉打掉三狗的威風,永除後患。
剛才在店裡他也想到,不能總讓父母在店裡。前些日子看到每天的純利那麼多,父母主張還完貸款後把錢存起來留作將來買房結婚用,他卻另有主意,五姐家住的小區那麼大,周圍竟無藥店,他已下定決心,要到那裡開一家藥店,毗鄰蘇玉芳的茶館,互相能有照應。另外,就是先買一輛麵包車,每週進藥也能省卻許多費用,自己平時也方便。他已給三姐打過電話,估計再貸一些款不是問題。
如果再開店,父母鐵定不能過去,只能招聘服務員,肯定也會遇到這些煩心事,自己要總結經驗,爭取第二家店順順利利。**在會見李宗仁、程思遠時曾說過,「我是靠總結經驗吃飯的,」自己也一定要總結好經驗,用好這個成功的法寶。
店裡的事有思路,他又開始思考單位的事情。自己新接任交通這個辦公室最基礎的工作,自己干就要幹得與翟順傑不一樣,就要在全市所有鎮街的交通中干到最好,特別是現在因為翟順傑偷看事件辦公室形象受損的時候,自己更要幹得漂亮,扭轉印象。
他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還是應該形成亮點,但如果工作有亮點,就要創新,要創新,就要在原來工作的基礎上提高改變,這離不開對以前工作的總結,對,總結經驗也是一種創新,文光斗想通了,興奮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腦子裡不由得浮現出許多畫面。
人這一輩子,要圖安逸就不會遇到困難,但要幹一番事業,就會有波折麻煩,「奮鬥充滿艱辛,艱辛孕育著新的發展,」這是某年國慶時最高領導人講的,他一直銘記在心中。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打掃完一樓的衛生後,他打開了李強鎮長的辦公室。
在機關,同一份工作含金量可能一個天下一個地下,打掃衛生就是這樣,打掃公共區域衛生與打掃領導辦公室衛生,前者人人都推三阻四,後者人人都搶著往前衝。
文光斗並沒注意鄧志高與翟順傑是怎麼打掃衛生的,從內心裡,他很得意自己的頭腦,「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觀念在他腦子裡根深蒂固,這種眼高手低的毛病他很快就會付出代價。
把桌子擦了一遍,把地拖了一遍,站在李鎮長寬闊的辦公室裡,他左看右看,自認為打掃得很乾淨了,就從二樓走了下來。
迎面碰上了從外面走進來的鄧志高,見他從二樓下來,笑著說,「打掃李鎮衛生了?」
文光斗笑著說,「剛打掃完,吃點飯去,鄧哥,你吃飯沒,沒吃我給你捎點回來。」
鄧志高笑著說,「我吃過了,你快去吃吧,天冷一會飯就涼了。」
文光斗笑道,「鄧哥,上班後我出去趟,估計很快就能回來。」
鄧志高一愣,笑著說,「好,我替你聽電話,今天週五,事不會太多。」
文光斗昨晚就合計好了,這三狗一來是年輕,脾氣又火爆,以前都是別人吃虧,現在他自己吃虧了,肯定會盡快找回來。昨晚一夜無事,他估計三狗肯定會一早到店裡來鬧事。
他在食堂勿勿吃了點飯,看看估計仲偉應該是在上班的路上了,就撥通了仲偉的手機。
「你好仲所,我是小文,」文光斗怕對方手機裡沒存自己的電話,先自報家門,畢竟人家是所長,自己還只是小兵一個。
「噢,小文,什麼事?」電話裡仲偉不冷不熱,好像有人給他打電話就是找他有事,也難怪,派出所長在鎮裡也屬實權派。
文光斗笑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仲所,確實有事,」他稍一停頓一賣關子,接著說,「仲所,您晚上有沒有時間,晚上我在龍城賓館訂了桌,想敬仲所幾杯酒,仲所能不能賞臉?」這事他謀劃了挺長時間,正好藉著今天兩事並作一起辦了。
「噢,」仲偉有些意外,他有些推辭道,「晚上我不一定有時間,看看再說吧。」說完,沒等文光斗回答他就掛了。
這一點文光斗已經預料到,他接著又給張世勇打了電話,張世勇笑著說,「大清早起來就請客,可見誠心誠意啊,行,我沒問題。」
文光斗又說道,「唐所我給他打電話吧?還是前天在宋所長那裡那些人,仲所那裡你再說說?」
張世勇說道,「老仲這個人我說恐怕不大管用,讓四哥給他打個電話吧,估計沒什麼問題。」文光斗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一通電話下來,他又給賓館打電話把包間定好。
辦妥這些,他急勿勿來到店裡,父母早已起床吃過早飯,正在店裡坐著,見他進來都站了起來。
文致遠說,「到現在還沒來。」他也猜到了這個三狗不是省油的燈,肯定會來鬧事的。
話還沒說完,只聽著外面燈箱「轟」一聲響,文光斗往外一看,腦子裡血往上湧,三狗和兩個年輕人都拿著一根鋼管正站在道邊,擺放在道邊的豎立燈箱被三狗砸得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