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文致遠和田文麗的情緒都很高,田文麗不停地嘮叨,一會問問他的工作,一會說說周圍鄰居的家長裡短,重點還是圍繞店裡的情況,喋喋不休。
「斗兒,咱這個店還真是開對了,」她壓低聲音,「這一天幾百元的純利呢,呵呵,早知這樣,為什麼不早開啊?你爸也有技術,也懂這個,唉,你爸就是死性,沒這個頭腦,呵呵,還是我兒子,這一點,不隨你們老文家,隨他姥爺,當年他姥爺做生意也是把好手……」
田文麗真是高興,一說起來就停不住嘴了,文致遠則笑著在一旁聽著,不時呷一口酒,吃一口菜,文光斗對父母的表情很是熟悉,父親性格內斂,感情基本不外露,這已經表明他心裡其實是很高興的。
聽著母親的嘮叨,店裡時不時就有人來買藥,文光斗按住要起身的父母,親自給人家拿藥。
有的藥他也記不住價錢,父親文致遠也記不住,但母親田文麗卻都能一口說出來,這經商的遺傳因子看來還真不是吹的,他笑著說,「媽,好記性啊,都裝腦子裡了。」
田文麗自豪地說,「這才五百多種藥,再來五百種,我也能記住。」
藥店開起來,就像是在南河也有了個家。文光斗愜意吃完晚飯,又喝了一會茶水,才告別父母回政府宿舍。
臨走,他囑咐道,「爸,媽,晚上別太晚了,早早睡覺。」
田文麗笑著說,「十點還有人來買藥呢,我們閒著也是閒著,早早躺下也睡不著,還不如晚睡會,這店裡開門就要用錢,水費、電費、房租,那一樣不用錢,能多賣點就多賣點。」
文致遠則說道,「別光想錢,十點還來買藥的人肯定著急,能晚會我們就晚會,早早吃上藥人家病也能早點好。」
田文麗不願意了,「我就是光想錢,你就是做好人,我說的不對嗎?……」
看著母親假意吵鬧的樣子,文光斗趕忙說,「好了,我要走了,你們早點睡吧。」
走出店門,很快就回到政府,他沒有到大辦公室去,而是直接走到譚俊傑辦公室。他打開電腦登錄qq,公務員群裡面不是很熱鬧,他看看也沒有說話的yuwang,就退了出來。
大家都在鄉鎮工作幾個月了,對新單位的陌生好奇都已經過去,彼此之間平時聯絡都不多,作為公務員班的班長,他自認為有些失職,平時只顧忙著店裡的生意,再加上前一陣翟順傑一直在搞小動作,他還要分些精力來應付這些事,所以沒有招呼大家一起聚聚。
林靜、佟立志、史凱催過他好幾次,讓他招呼大家一塊聚聚,大家aa制,就是在一塊再交流交流。
好了,現在店裡走上正軌,單位裡現在還風平浪靜,是該組織大家一塊聚一下了。想到這,他回到宿舍,拿出手機給林靜打了個電話。
林靜很快就接了起來,「噢,好好,我馬上回去,你等著我啊。」她這一席話弄得文光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沒辦法,只好說道,「我是文光鬥。」
林靜卻依然繼續剛才的話題,「什麼,好,你別著急,我馬上到,好了,先不說了,我馬上走。」
文光斗徹底糊塗了,見林靜掛了電話,他看看手機,心想這丫頭怎麼回事?他把身子舒服地倚在被子上,瞇上眼睛開始回想白天的事情。臨睡前把白天的事情考慮一遍,那些事自己做正確,那些事欠缺,這也成了上班後每晚必修的功課。
他正在想著,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正是林靜。還沒等他說話,林靜就先發制人,「我是該叫你文班長呢,還是叫你文老闆,還是叫你文交通呢?你不稱職啊,畢業都幾個月了,也不組織大家聚一聚,光想著自己發財了是吧?也好啊,發了財正好請我們大家吃飯。」
幾句話裡面信息很豐富,文光斗趕緊打斷她的話,「呵呵,怎麼我的事你都知道呢,你乾脆別在政工科干了,去刑警隊得了,要不去當克勃格吧。」文光斗打趣她,不知為什麼,每次與林靜通電話都很輕鬆,這也可能是每次文光斗有高興事都要到群裡去轉一轉,他其實下意識地是想找林靜聊聊。
「呵呵,你的事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呵呵,別害怕,」她語氣一轉,「在鄉鎮,交通也算是個小頭目吧?我爸說,這相當於站所的副站長,恭喜你啊班長,陞官了。」
「什麼小頭目,說得我們跟山大王似的。」文光斗不由被她逗笑了,「我怎麼不知道交通還相當於副站長?」
「啊,就是這麼回事嘛,秘書直接可以提副科,那就相當於是站所長,而且比其它站所長都要強很多,交通接秘書這塊工作,不就相當於副站長嗎?我們這些人,還都是小兵一個呢,你像劉茜還整天被調來調去的,自己都不知自己在那個部門!」
「歪理,純粹是歪理,」文光斗不由被她逗笑了,心情很好,他舒服地躺在床上,放鬆著全身的神經,「剛才怎麼回事?」
他不提這個倒罷了,一提這事,林靜彷彿受了天大的委曲,「呵,別提了,單位一位大姐給介紹了個對象,晚上見面,你說個矮就不提了,這是爹媽給的,他自己也管不了,可是才二十幾歲,怎麼肚子比我爸還要大,我坐了幾分鐘就受不了了,正好你打電話我就出來了。」
文光斗笑著說,「你這張嘴啊,那你得請客啊,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這也屬於有立功表現嘛。」
林靜撲哧笑了,「這富人就是摳門,領導就是小氣,你現在是老闆了,又陞官了,你不請客還要讓我們出血,一個月幾百塊錢的工資吃飯都不夠,這同是一批的公務員,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林靜在黨校培訓時人緣很好,大家跟她聯繫也較多,文光斗從林靜的嘴裡,得知公務員同學目前大多還是在「幫忙」、「學習」階段,只有自己,算有了個固定的職位吧。
兩人正在聊著,突然宿舍的門響了起來,信訪辦主任賈積賢在外面喊道,「小文,電話。」賈積賢今天晚上值班,剛才也看到他回來了。
文光斗忙從床上起來,心想這麼晚了,誰還會打電話,他對林靜說道,「同事喊我接電話。」
林靜在電話那邊笑道,「呵呵,真巧。」
文光斗馬上反應過來,「不是,是真有電話。」
林靜笑笑,「你同事喊你,我聽到了,你快去吧。」
勿勿掛斷林靜的電話,文光斗來到辦公室,電話那邊傳來母親田文麗的聲音,「斗兒,你快到店裡來趟,有事。」
聽著母親心急火燎的聲音,文光斗掛上電話撒腿就往店裡跑。等他氣喘吁吁地跑到店裡,見父母正站在櫃檯後面,一個二十多歲的粗壯小伙子正在說著什麼,他一進來,小伙子轉身看了他一眼,又把頭扭過去。
母親田文麗見他進來,臉上馬上浮現出喜悅的表情,文光斗在背後卻暗暗示意他們不要說話。
「老闆,剛才我說了,手頭緊,借三百二百用用,怎麼的,三頭二百還拿不出來,拿不出來還開什麼店啊。」年輕人很是囂張。
文致遠小心地說道,「我們跟你也不認識,你昨天拿兩盒藥走了,錢都沒給,怎麼又來借錢?」
「借兩錢用用,你周圍打聽一下,在南河街面上誰不認識我?」年輕人用手指著文致遠,大聲說道。
事情大體明白,見他放肆,文光斗上前一把把他的手打到一邊,「有事說事,把你的手放下。」
年輕人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文光斗幾眼,「喲呵,看走眼了,這麼晚了還有不要命的。」
文光斗剛想說話,年輕人一拳打了過來。文光斗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拳頭,用力往下一壓,但絲毫未動,看來這個年輕人蠻力倒還不小,可能也仗著這身蠻力,橫行霸道。
但他打起架來卻沒有章法,見文光斗抓住他的拳頭壓不下去,他更得意,「靠,你不想活了,敢跟老子動手。」他掙脫拳頭,飛起一腳,踹向文光斗的胯間。
這種陰招,他動手就來,可見下三流的手段他經常用,跟這種人是講不清道理的,文光斗有些上火,他側過身子一躲,迎面一拳打向他的面門,這一拳正打在他的鼻子上,他朝後踉蹌了幾步,血馬上流了出來,順著淌進他的嘴裡。
這種人打架吃點虧流點血對他們來說是常事。年輕人一舔嘴唇,「出血了,」他轉頭看看四周,想拿起順手的傢伙再上前撕打。
被打吃了虧再找傢伙,本身就有了三分懼意,不敢再在拳頭上較量。文光斗大喝一聲,「夠了。」聲音太大,唬得年輕人一下子愣住了,父母親也都看著他。
文光斗掏出錢包,扯出兩張百元大鈔扔到地上,「打架你不是對手,這個你拿去止止血,但我警告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再來鬧事,就對你不客氣。」
年輕人在南河街面上橫行慣了,很少吃虧,人前人後人都是好臉相迎,好言相待,今天卻想不到吃了虧,但還得了錢,這與以前可大不一樣,他也有些拿不準。
他撿起錢攥在手裡,指著文光斗吼道,「你等著,我們沒完。」說完,踢開門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