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李半仙兒沒答應龍哥,卻在我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罵道:「你這混小子,師父不是叮囑過你,如非萬不得已,一定不要隨便向人暴露你的生辰八字,你這可倒好,恨不得人盡皆知。」
我被李半仙兒敲的腦門生疼,撓了半天才緩過來,不明白就是報個八字嘛,他至於凶成這樣麼。人人都有八字,雖說我的八字特殊了一點,是天雷地火命格的八字,可再奇怪的八字,人家知道了也不至於弄死我,他有必要生這麼大氣麼?
李半仙兒說:「咱們在這兒都別亂動,守到天亮,我讓你看看什麼才叫忘川城。」
我聽李半仙兒說的神秘嚴肅,知道這古城必定大有問題,心裡滿腹狐疑,想再問他,他卻盤膝打起坐來,我聽他呼吸均勻,顯然是已經入了定了。
我和龍哥也坐下來,我們容身的地方是棵樹下面,這老樹背靠陡坡,開闢出一面遮風避雨的去除,剛才一場大暴雨這地面上卻仍舊乾燥。我和龍哥打著手電筒找了一些枯枝敗葉聚成一堆生氣一堆篝火起來,這枯柴惹火,火勢燒的很旺,我們僵硬冰冷的身體也漸漸被烘烤開了,我就看到李半仙兒神色安詳的坐在火堆邊上,臉色讓火光烘烤的微微發光,自是有股廟堂裡菩薩的寶象,看著很是嚴肅。
龍哥拿眼神示意李半仙兒,說:「這到底怎麼回事,老頭兒把咱們一領出忘川城,城裡的燈火就熄了,他還古里古怪的,城裡發生什麼怪事咱們現在去看最好,何必要等到天亮?」他說著,就下了山坡要朝古城方向走去,我阻攔不及,李半仙兒閉上的眼睛霍的睜開,眼裡迸射出兩道精光,沖龍哥道:「你再進去,就永遠回不來了,老夫有本事進去一趟,卻沒本事再第二回進去救你。」
龍哥不禁一呆,還是把伸出去的腿硬生生的縮了回來,又回到篝火堆前,李半仙兒依舊閉目養神,我肚子裡全是疑問,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們就這樣在山坡上坐了一夜,期間我打起了瞌睡,一直處於半夢半醒狀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李半仙兒說:「差不多到時候了,快起來吧。」
我揉揉眼睛站起來,看到李半仙兒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看來精神養的很好,龍哥睡眼惺忪,此刻天空雖然還是黑的,但夜色已經變得很淡了,彷彿透明的,我們的視線已經可以看到一定遠的距離。
我們跟著李半仙兒下了山坡,深秋的黎明格外的寒冷,我們一離開暖和的篝火,就凍的打哆嗦,牙齒上下打顫。我裹緊了衣服,緊跟兩步跟上李半仙兒步伐,風一吹,吹的樹頂上的枯葉嗖嗖的往下直掉,把我們嚇了好大一跳。
我們翻過山坡,就看到前面出現一座古城廢墟,跟昨晚高大巍峨的古城格局不同,我們眼前只剩下一片殘牆斷壁,古城破舊的城樓上,依稀可以看到小半個匾額,匾額上只有半個古體大字,正是忘川城的忘字。
我和龍哥跑到城樓下面,看到眼前一片破敗的古城,再回憶起昨晚燈火輝煌的夜市,心裡冷颼颼的,這強烈的對比,讓我們都心都沉到了水底。
龍哥喃喃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我馬小龍一身鎮屍驅鬼的本事,怎麼會連人鬼都分不清楚,我還摸過古城的百姓,他們都是有體溫的大活人,不可能是孤魂野鬼,絕不可能。」
李半仙兒說:「你這兩個小娃娃,真是不懂事,大半夜在這荒郊野嶺的出現這麼奇怪的一座古城,你們怎麼就不害怕呢,也真敢進去。我可告訴你,這山林三十多里外的村莊裡,在早些時候,的確也有人進山打獵打柴見過燈火輝煌中的忘川城,卻無一敢進去,就只有你倆有這雄心豹子膽。」
龍哥說:「老頭兒你罵我們都罵半天了,我們還不明白,這忘川古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我們昨晚看到的,真的就是鬼市不成?」
李半仙兒說:「此地流傳鬼市的說法由來已久,鄉民也多有見過鬼市的,民間陰陽術士根據傳聞找到此地,想深夜混進鬼市一探究竟,都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來。你倒是為什麼,因為這些本事高超的陰陽術士進了忘川城,卻發現城裡來來往往的人群全都是活人,竟然沒一個是孤魂野鬼。」
我也奇怪了,說:「既然古城裡都是活人,那他們又怎麼出不來了?」
李半仙兒指了指古城廢墟,滿地都是殘破古舊的磚土,一眼看過去,滿眼都是歷史的煙塵,李半仙兒說:「你看看,這地方活人能來嗎?」
我就呆住了,心想好你個李半仙兒,耍我們呢。這兒既是一片廢墟,晚上燈火輝煌的古城必就是鬼市,可古城裡的百姓既然全都是活人,那這鬼市一說又怎麼成立?
我和龍哥呆呆的望著李半仙兒,李半仙兒也瞅著我們,我說:「為什麼別的陰陽術士進了忘川城就出不來,唯獨你能把我們呆出來,你有什麼秘訣?」
李半仙兒說:「我能找到出忘川城的路,固然是我的本事,我們能從忘川城裡出來,卻是因為你。」
「我?」
我就更糊塗了,我和龍哥被李半仙兒在城裡繞的頭腦發暈,出城的功勞怎麼算我頭上了,不管李半仙兒裝的多麼嚴肅,我已經打定注意,這老頭兒又開始調皮了。
李半仙兒說:「你還記得在古城裡,算命先生給你算過八字吧,他當時的表現你是否還有印象?」
我當然有印象,便道:「那老頭兒被我的八字嚇的不行,估計是真有點本事,算出我是天雷地火奇命的人,可我的天雷地火奇命怎麼就能幫我走出這忘川古城,就很奇怪了。」
我們走進古城廢墟,街道房屋的遺址還在,滿地都是城牆古磚,我甚至有種時空交錯的錯覺,覺得自己站在大明朝時代的忘川城裡,跟城中百姓交談,商賈貿易,甚至坐在街角的算命攤前,向仙風道骨的算命老頭兒報出自己的生辰八字,老頭兒煞有介事的掐著四柱,突然見鬼一樣坐在地上,滿臉驚恐的瞪著我。
我覺得這副情景怪異到了極點,我對李半仙兒說了我們一路上的遭遇,如何在破廟裡遇到鄧紅昌設局養嘉靖帝的金身,又如何被嘉靖帝下絆兒過了獨木橋,巧遇老道士,得老道士指路,找到了這忘川古城。
李半仙兒只是長歎了口氣,說:「我再問你們一件事,你們如果還記得,就不用浪費我唇舌再多解釋,如果不記得,以後也不用多問了。」
我和龍哥洗耳恭聽,就聽李半仙兒說:「你們隨我出了古城,上這山坡的時候,是不是雙雙跌跤,這一跤爬起來,整個人就冷的渾身打哆嗦,跟在古城裡完全是冰火兩重天的境地?」
我還真記得這個細節,我當時沒有在意,因為我們出古城的時候,跑的太匆忙了,這天黑路滑,山坡又異常的陡峭,摔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經李半仙兒這麼一提醒,我突然明白過來,因為在我們這一行裡,有平路摔跤易丟魂的說法,要讓魂再上主家身上去,也要故意摔上一跤才行。
這山路雖不是平路,可道理擺在那兒,我們一起摔跤就很有問題,龍哥是道門捉鬼高手,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他頓時變色道:「原來我們在進忘川古城之前,就已經是掉了魂的,只是我們自己沒發現而已。事實上我倆肉身一直留在外面,只是魂魄進了這忘川古城,對不對?」
李半仙兒點了點頭,說:「你倆既然明白,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那救你們的老道士讓你倆跟隨心的方向,就是讓你們平心靜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樣才能找準心裡的那條路走出去。你們倆倒是好,意氣用事,差點就把小命送在古城裡,要不是曉天命硬,你們必定撐不到我來找到你倆。」
我和龍哥向李半仙兒承認了錯誤,李半仙兒這才平靜了很多,說:「你倆的魂魄是進了古城,不過不是鬼市,而是五百多年前的鬼城,換句話說,就是你倆穿越了,所以遇到的古城百姓,都是活人。」
「穿越?」
李半仙兒歎了口氣,道:「忘川忘川,何謂忘川,它不只是指忘川河,還意味著時間輪迴,生生不息,以後你會明白的。」
我和龍哥越聽越糊塗,李半仙兒不再跟我們廢話,只說當年嘉靖帝在這荒郊野嶺的硬造出這種忘川古城,是另有目的,這目的跟他在棺材山造出頂天立地的泥雕菩薩異曲同工,都是有用處的。
我們再問下去,他就指東打西,不肯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倆沒辦法,只能跟著李半仙兒出了忘川城,一路沿著下山的方向,翻過座座山頭,橫渡幾條河流,一直走到中午,才找到附近一座小鎮。這小鎮跟省城的發展還有相當大的距離,只有一座小站,小站裡一天只有三趟去省城的汽車。
我們在小鎮吃了點東西,便坐上去省城的汽車,在車上,我和龍哥輪番上陣,終於撬開了李半仙兒的嘴。
原來不久前他收到消息,在四川某地,將會出土一件大東西,這東西一旦出世,必定會帶來石破天驚的效果,是件天大的事。李半仙兒就偷偷潛去了四川一趟,卻發現這消息大有不盡不實之處,反倒是吸引了一大幫正邪道上陰陽術士前去。
李半仙兒不明白放假消息的人目的何在,他查不明白,就立刻趕回了省城。
這日他去鳳凰路25號死皮賴天的纏著陳思可,求她以十萬卦訣幫他卜一卦,算算這要在四川出土的東西到底是個啥,這消息是真是假。陳思可冷笑不答應他,卻說你別管四川的事兒了,那事兒還早著呢,你先去看看你徒弟,這小子弄不好就把小命給送了。她告訴李半仙兒我和龍哥的位置,李半仙兒頓時就快馬加鞭的趕過來救我,這一到地頭,就正趕上那算命老頭兒給我掐生辰八字。
陳思可這丫頭把李半仙兒好生羞辱了一頓,又拒絕了他的請求,搞的李半仙兒堂堂百歲老人非常沒面子,所以這一過程他死憋著不說,我和龍哥好說歹說才讓他說出來。
我們三兒在路上一番推敲,就把沈昭明讓鄧紅昌造嘉靖帝金身的事提了出來,李半仙兒說沈昭明能出來,就說明他的傷多半是好了,現在在背後操控,肯定跟嘉靖帝的陰謀有關。據上一輩的說法,說是嘉靖帝的陰謀非常恐怖,能將活生生的人間變成地獄,彼時天下之慘,無法用預言來形容。至於嘉靖帝的陰謀到底是什麼,沒人知道,只知道是在五百多年後會重見天日,眼看這時間是越來越近了。
嘉靖帝的金身過了河道,就徹底消失不見了,我們再也沒找到金身的任何痕跡,嘉靖帝金身是解開陰謀的關鍵。金身是鄧紅昌造出來的,也不知道他在倒塌的破廟裡摔死了沒有,如果沒死,倒是可以從他身上下手。
龍哥說:「以我對這姓鄧的瞭解,這老小子狡詐的很,比黃皮子都狡猾,再加上他一身本事,這破廟倒塌就是他功成之時,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死?」
龍哥的說法提醒了我,我也覺得鄧紅昌非常古怪,破廟倒塌,連嘉靖帝金身都沒事,甚至還能跑了起來,鄧紅昌估計也能順利脫身。
我們坐了一個多小時車回到省城,我和龍哥回了學校,李半仙兒下了車就借口有事,又一個人神神叨叨的去了。
我們回到學校,就去宿舍睡覺去了,睡到下午起來,就接到佟教授的電話,他說在石龜身上有新的發現,讓我過去看看。
我洗漱一番和龍哥出了門,在佟教授的實驗室裡,我見到一臉憔悴的佟教授,佟教授說他為這事兒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覺了。寒風古寺對面水域蛙人出事後,他們又調集了更先進的設備把石龜做了更完善的調查,拍下了許多珍貴的圖片。他們計劃過用吊車把石龜吊出來,可惜石龜已經沉入了極深的江底下,在客觀上這種計劃不具有可執行性,便只好放棄了。
佟教授綜合許多資料,又查閱了許多史料,對石龜身上的文字做了分析發現,這些文字真就是明朝留下來的東西。他在這奇多的文字裡面發現了一段怪異的文字,這些文字組合起來不像是任何一門語言,佟教授從中破譯出一條密碼,據說這段文字是大明風水師廖敏留下的獨門密語,非廖氏門人不能破譯,為的就是保存其中的秘密。
佟教授找我來,就是想問我,同為風水門人,我是否認識這些文字。
佟教授把投影儀打開,將那些文字展示給我們看,我定睛一看,就發現上面有符號、數字、和古體字糅雜在一起,綜合起來看,簡直就是小孩子的胡亂塗鴉,看不出任何跟風水有關的東西。
我搖了搖頭,佟教授極為失望,問我說:「你想想,你們風水四大門派中,還能不能找到贛南廖家傳人。」
據我所知,真正的廖氏傳人早在幾百年前就斷了香火,我正待告訴佟教授這個令人失望的消息,突然就想起了我的輔導員老師程月,我不是利用秘術,在夢裡讓她拜了廖氏傳人為師了麼,不知道這些日子,她的人生是否真的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