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不知不覺睡著了,這一天太過勞累,我身心俱疲,一直睡到上午9點鐘才起床,醒過來就大叫不好,上學要遲到了。清醒過來才發現今天是週末可以不用去學校,再說老胡現在受制於我,就算我不請假曠課,他也不敢拿我怎麼樣,這才放了心。
洗漱完畢之後,我去樓下吃了早點,腦子裡一直在糾結昨晚發生的事情,這些事情發生突兀又毫無章法,導致所有事情都毫無頭緒,讓我極為煩惱。我記得張蕾蕾提醒過我,今天是與神瞎子陳婆約定見面的時間,讓我一定要赴陳婆的約。我對陳婆並無好印象,這老婆子讓我遭受「上刀山、下油鍋、過火海」的酷刑,搞的我生不如死,我對她不僅討厭,還非常恐懼。我們的事情已經了了,真不知道這老婆子又會想出什麼辦法來折磨我,我有些膽怯,可張蕾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再叮囑我,讓我非常懷疑,覺得她似乎想告訴我點什麼,既然如此,我就打定了主意去省城武漢一趟。
我簡單收拾一番,就坐公交車去市客運站,路過濟城圖書館的時候,看到大樓下面有個濟城檔案館的招牌,心裡一動,突然想起兩個趙家宅的怪事。心想趙家當年在濟城是大人物,縣志和檔案裡應該有他的記載,再說趙家宅這麼豪華氣派的宅子在濟城肯定是首屈一指的,不可能無故消失掉。
我在圖書館站下了車,打算去資料館倒騰點兒關於趙家的資料再去濟城,反正現在時間還早,去省城還來得及。
我進了檔案館的大門,看到裡面辦公室無數,掛的標牌我都看不懂什麼意思,每個辦公室裡坐一位喝茶看報斗地主的中老年人。我找來找去找不到自己該進那個辦公室,索性亂闖了。我進了一間比較大的房間,裡面只有一張辦公桌一台電腦,和一個破舊的不像樣子的資料架,裡面坐了個渾身圓膘的胖子正一頭油汗的斗地主,這廝鬥的不亦樂乎,眼睛盯著電腦屏幕一眨不眨,絲毫沒注意到站在辦公室裡的我。
我敲了敲門,胖子抬頭看了我一眼,懶洋洋的說:「什麼事兒?」
我說我想查點兒資料,是半個世紀前的事情,不知道您能不能幫助我,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胖子不屑的瞟了我一眼,說:「單位介紹信,資料查詢申請都拿來。」
我一愣,想不到來查點資料還要這種東西,我一個高中窮學生,上哪裡去給他找單位介紹信來著,這可真愁人。實在沒辦法了,我只能給胖子賠笑臉說我是幫學校來查的,老師沒給我這些東西,能不能通融一下給我們幫個忙,回頭我們再補上送過來?
胖子很煩的白了我一眼,說:「你這個小屁娃娃羅裡吧嗦的真煩,我又打錯牌了,開介紹信查資料這是規定,我只懂按程序辦事,天王老子來了也是這樣,沒得通融。」
我在心裡把死胖子祖宗問候了個遍,出了辦公室極其苦惱,以我的社會關係,還真難找人替我開個假證明。找到真假趙家宅的證據,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我不想就這樣斷了這條線,我思來想去正頭疼的時候,突然想到了老胡。
老胡這廝人品雖差,卻很善於結交人,據說三教九流都有熟人,是個非常滑頭的人物。我給老胡打了個電話,對給他找高人解開屍化命運的事提了幾句,老胡一下子給樂壞了,我讓他幫我開個查趙家宅資料的介紹信,老胡爽快的答應了。
半個小時後,老胡打車奔到檔案館,一頭一臉都是汗,我看那介紹信寫的有板有眼,蓋的還是我們學校的公章,老胡連資料查詢申請都給我寫好了,這孫子有求於你的時候,真是讓人喜歡。
老胡說檔案館的人辦事效率低,真要查到資料沒一個星期下不來,他幫我找個人可以立刻查到我想查的資料。
老胡帶我見了他一個老朋友,是檔案館一個頭髮花白的瘦干老頭兒,老胡跟他說明情況,老頭兒收了介紹信後,立刻去給我們找資料去了,十分鐘不到就拿著厚厚一疊古舊豎版書過來,說關於趙家的記載全在這裡了。
老頭兒把辦公室留給我看資料,他帶著老胡出去喝茶閒扯淡去了,我坐在辦公桌前仔細翻閱這些資料。這種豎版文件很難讀,而且還是繁體古字,好在我朝夕翻閱李半仙兒送我的半卷殘書,已經有一定功底,所以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吃力。
資料上詳細記載了趙司令的生平,說他生逢亂世、心憂天下,以亂世救國為己任,少年赴省城念洋學堂,成績優異而被選派出洋,在日本國勤工儉學三年,習的是冶金鍛造之術,希望通過工業救國。回國後進入漢陽兵工廠工作,後來護國運動暴發,趙司令棄筆從戎,成為一名軍官,一路南征北討奠定了他在軍界的地位,趙家也成了濟城第一大戶人家。
我對這些都不感興趣,翻了很多頁才找到描寫趙家祖宅的地方,文中提到趙家宅有新舊兩座宅子,我心裡一動,暗想昨晚的那番遭遇果然不是做夢,是有根據,可是為什麼我在張家別墅裡卻神遊到了趙家宅呢,這事兒真難想明白。
文中海提到趙家新宅佔地數頃,富麗堂皇,有梨園戲班常駐趙家,伶人日夜唱戲,達官貴人絡繹不絕,是當年濟城第一熱鬧之所。我心中暗自奇怪,按我爺爺的說法,趙司令眼高於頂,對濟城的官紳十分瞧不上眼,都不跟他們來往,難道這絡繹不絕的達官貴人都是從省城來的?
文中還提到,趙家新宅有段時間常有人口失蹤,其中就包括一些官紳和官紳攜帶的女眷,曾一度引起官府重視,認為是有敵對份子潛入趙家宅子作亂,趙家聯合官府追查,後來卻不了了之。
我再看趙家舊宅,說這間宅子是趙司令發跡之前的祖宅。趙司令雖熱愛西洋的奇淫巧計和先進技藝,卻又對風水非常迷信,趙司令年輕時隨軍北伐,在外征戰十餘年一直沒回家,在此期間,趙家舊宅曾遭遇匪盜,匪盜血洗趙家滿門,使得趙家一門數十餘口全遭匪首屠戮,無一倖免。趙司令回鄉之後,覺得老宅不吉利,風水有極大問題,便棄了老宅不用另起新宅。
我看完這些不禁大驚失色,這份資料上完全是胡說八道嘛,如果說趙家除趙司令在外的一門老小都被強盜殺了,那趙老太爺夜晚散步遭遇枯井躲命又是怎麼回事,我家老太爺可是親眼見過趙老太爺的屍體的,屍體長長毛一指來長,死後渾身紅斑,正是中了風水鬼師的陽宅養陰奇術所致。
如果趙老太爺在趙司令沒還鄉之前就死了,那後來中了陽宅養陰術的老頭子又會是誰,我真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天底下竟然有這種怪事。
我看這份資料並非印製的書,而是一份小篆手寫的信件,這封信紙張已經泛黃變褐,起了很厚的毛邊,中間還有許多破洞,顯然是有不短的歲月痕跡。據我瞭解,無論是我爺爺、還是朱老太太,亦或者老胡他爹筆記裡記載的,甚至連我在神遊狀態看到的,都證明趙家老太爺活到了趙司令飛黃騰達之際,而非這封舊書信上寫的趙老太爺連同一家老小都死在強盜手裡。
可是,如果趙家老宅真沒問題,誰又會寫這種造謠生事的東西呢,甚至是在趙司令聲名顯赫的年代,我總覺得這中間有些問題。
老胡和瘦干老頭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又進了辦公室,老頭兒這回見我不像剛才那麼輕視了,一個勁兒的跟我握手說:「真想不到你這小娃娃年紀輕輕,竟然精通風水妙術,要不是胡老師拍胸脯跟我保證,我一定不敢相信。我叫曾傳達,在檔案館呆了一輩子,也跟古書古籍打了一輩子交道,從古籍中多少瞭解了一些風水知識,以後有時間還要多向小兄弟請教呀。」
我跟老頭兒打了個哈哈,只說胡老師抬舉,我不過是粗通,也是愛好所致。接著我就切入正題,問曾老頭兒知不知道趙家兩座老宅的位置,老頭兒看了我翻出來的資料,說他倒是知道趙家舊宅就在你們學校旁邊,趙家新宅解放戰爭的時候就被人拆了,後來也沒人再提起過,也就不知道它的具體位置了。
我心裡一陣失落,跟老曾告別後我就去了長途汽車站,登上了去往省城武漢的客車。檔案館的這趟遭遇,讓我的心更亂了,我真想不明白這份信件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寫出這麼聳人聽聞的事情,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我之前經歷過、遭遇過的跟趙家有關的事情,又算怎麼回事呢?
從濟城到武漢要坐三個小時左右的長途大巴,我在搖搖晃晃的車上半睡半醒,手機裡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想知道趙家的真實情況,明晚晚上八點,江邊葉家村七號老屋門前見。」
我心裡一動,回撥過去,那邊卻顯示手機已經關機。
到底是誰給我發的短信,我陷入了無限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