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欲用紙把火焰包
聞聽洛楓的聲音,綠凝便習慣性地望向窗外,卻哪裡有洛楓的影子?
倒是嫣翠先行走到門口,掀開了門窗。
卻是今兒在門口了?
綠凝抬眼看過去,但見洛楓一人款款走了進來。昨夜一番折騰,卻不見這洛楓的臉上有半分的疲倦,依舊是眉目如畫,清秀俊美。青藍色的無袖長衫罩在那白衣之外,腰間的素色腰帶倒顯得他愈發的身材高挑飄逸。
而在洛楓的手上,卻提了一樣東西。
一樣,讓綠凝見之,便面色微變的東西。
「嫂嫂怎麼不請我坐?」見綠凝的面色微變,目光又牢牢盯著自己手上的東西,洛楓只是淡淡地一笑,說道。
「喲,二少爺快坐。」嫣翠急忙讓了坐,笑道,「我家夫人昨兒受了驚嚇,我才剛兒喊了丫頭去叫郎中呢。」
「嫂嫂一介弱女子,經歷昨日的一番變故,自是難為嫂嫂了。」洛楓拂衣坐下,將手中的東西,便放在了案邊。
「嫣翠,你且去把那上好的龍井泡上。」綠凝望了望那件東西,又轉頭喚道,繼而又對水珠兒說,「你們再去把上回的玫瑰花兒蒸糕拿來給二爺嘗個鮮,昨兒多虧了二爺相救,夫人我方才能與侯爺脫險。我今兒得好好招待二爺。」
「嫂嫂真是客氣了,洛楓出手乃是本份,何敢奢求嫂嫂還記掛在心上。」洛楓客氣地寒暄。
見嫣翠等人均出去了,洛楓方才抬眼,笑望向綠凝。
見綠凝方才沐浴過,那一頭青絲卻是濕著,帶著淡淡的香氣水汽氤氳,那張晶瑩如玉的臉龐泛著健康的紅潤,令人見之便不禁生出幾許浮想連翩。
綠凝見洛楓只是一個勁兒的盯著自己瞧,目光曖昧,神態有異,心下便覺有幾分不自在。她調整了個坐姿,然後清咳一聲,道:「小叔今日特地登門探望,容顏實在感動。昨日本就蒙小叔搭救,如何又使得今日再勞小叔看望的?」
「嫂嫂又客氣了,」洛楓見綠凝微側過身子,自是有了不快之意,便也坐直了身子,笑道,「洛楓今日來,也不光是來探望嫂嫂的。」
「哦?」綠凝心念一動。
「洛楓,是來還嫂嫂東西的。」洛楓將所帶來的東西向前推了推。
綠凝看過去,藏蘭色的小包,裡面不知裝了些什麼,鼓鼓襄襄的。綠凝有些懊悔地閉上了眼睛,這裡面的東西都是她自己放進去的,除了衣服和一些銀子,便是那幾碟平日裡最愛吃的糕點了。
「若我沒猜錯,這當是嫂嫂的東西罷?」洛楓桃花眼微瞇,漾出的笑意,亦似含著春.情,然而在綠凝的眼裡,卻總是有著幾分狐媚。
綠凝張了張嘴,有心想要不認,但又恐洛楓早已經查看了包袱。那裡面的衣裳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可是若認了,這要怎麼收場呢?
這洛楓倒似是沒有指望能從綠凝這裡得到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他只是淡淡地笑著,繼續說道:「因為這是與曲回國刺客有關的東西,所以洛楓便不得不認真對待,裡面的東西,也已然查過了。」
綠凝的心微微一沉,他果然是看過了,想必,對此,也定然是充滿了疑惑。越是這個時候,自己便越發的不能輕易開口,以免落下話柄。這洛楓看似是個紈褲頑劣的花花太歲,可是實則心機不淺,他想要做什麼,在打什麼主意,終是未知。
「嫂嫂一介女流,昨日遭遇了那番驚嚇,倒如今仍是能面不改色,沉穩有加,倒著實的令洛楓佩服。」洛楓轉頭,望向綠凝。「從前都道是,嫂嫂的身體最為孱弱,亦最是懼怕鮮血,而今,倒是改變了不少。」
綠凝只是牽動唇角,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既不置可否,亦不加認同。
洛楓不無欽佩地點了點頭,然後笑道:「嫂嫂果然是慧芷蘭心,冰雪聰明。」頓了頓,又道,「只是,若是嫂嫂不說,那洛楓可是會亂猜的。」
說罷,便用充滿了疑惑的目光看向綠凝,道:「昨日瞧著嫂嫂與那曲回國的太子蘇爾丹似曾相識?嫂嫂,想那曲回國乃是與我華南王朝一度交戰的大敵,嫂嫂乃是出自書香門弟的女子,如何會與這些蠻人倭寇人有所相識呢?」
與華南王朝一度交戰的大敵?
綠凝微微愣了一下。
在先帝之時,曲回國不是曾與我華南王朝簽訂過「兩國交好,永不交戰」的契約麼?如何,卻又展開了交戰?為何這些,自己並不知曉?
見綠凝的面色有異,洛楓的桃花兒眼裡閃過了一絲精芒。
「在昨天夜裡,我曾問過嫣翠和水珠兒,她們哪個也不曾聽到嫂嫂房裡有半分的聲響。嫂嫂是怎麼被掠走呢?」洛楓說著,拿起了案上的包袱,揚了揚,「而且,既是掠走的,又為何會帶著衣物與點心?莫不是……」
洛楓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綠凝轉頭看過去,面色因氣憤而漲得紅了起來。
「洛楓,我乃北靖侯之妻,這北靖侯府的主母。我自然知道什麼是我的本份。」縱然心中有怒火在燃燒,綠凝到底還是耐下性子,沉聲道,「休要用那些腌臢的想法來玷污本夫人的名節,仔細我靠到侯爺那裡,看你怎麼交待!」
「洛楓不敢。」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洛楓的臉上卻依舊掛著好整以暇的笑容,似乎是在欣賞著綠凝的氣憤。
見洛楓這副樣子,綠凝不覺間愈發的生氣了。她冷哼一聲,冷笑道:「那包袱是我的不假,但你怎知不是那些曲回國的賊子使出來的離間之計?昨兒曲回國的人是怎麼刺殺我與侯爺的?侯爺又是怎麼為了保護我受傷的?那些刀光劍影,那些驚心動魄,都是假的麼?」
「嫂嫂說得極是,是洛楓憑白誤會了嫂嫂,實在該死。」方纔的犀利與試探突然間消失了個一乾二淨,洛楓似乎是又恢復了平素裡嬉皮笑臉的模樣。他站起身來,朝著綠凝深深做了一揖,笑道,「嫂嫂可莫要生氣,仔細氣壞了身子,我那大哥卻要怪罪我呢。」
綠凝倒是沒有想到這洛楓的臉變得是這樣快的,她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後面上亦緩和下去,站起身來對洛楓道:「小叔亦不必如此多禮,容顏知道小叔是捉拿賊人心切,無妨,無妨的。」
正說著話,偏巧嫣翠端著茶走了進來。見到這場面,還當洛楓是要告辭,當下便笑著說道:「我是茶剛端來,二少爺偏就要走了?可是怪我這茶端得慢了呢。」
「哪裡是你茶端得慢,倒是我還想著件事情,急著要去辦的。」洛楓笑得全無芥蒂,「今兒就是急著來問候一下嫂嫂,而今見嫂嫂並無大恙,便也心安了。」
說罷,便告辭離去了。
綠凝少不得打發了嫣翠再出去,將那包袱急急地收進了櫃子,方才略略安下心來。這邊又有箏兒領來了郎中,替綠凝把了脈,只說是受了驚嚇,開了個方子抓藥,要下人們每日煎了,一日三次,連服三日即可。
這恍惚間,又一日過去了。到了晚上,又有洛瑾派小廝洛安前來問候,又有鄭老太君房裡的大丫頭紅藥提了點心來探望,三姨娘、四姨娘亦是應了個客情,派人來問問。那遲采青礙著終是偏房,於情於理便也要來瞧一眼,如此便匆匆地來看了看。而洛凝香卻也是巴巴地跑了來,問東問西,忽爾又羨慕洛瑾與綠凝的伉儷情深,忽爾又纏著綠凝空了教她舞蹈,如是三番,折騰得綠凝頭疼欲裂,直想要趕了這些人,獨自落個清靜。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關了房門,綠凝才靜靜地躺下,湧上了無限心事。
蘇爾丹那副傷心欲裂的模樣再次浮現在眼前,讓綠凝不知道為何便心痛起來。明明是,已經簽訂好了的和平契約,卻又為何會在幾年後的今天變成了兵戎相見?為何者者木對「綠凝公主」這個名字有著那麼深的厭惡?又為什麼他們直呼洛瑾為小人,恨不能將洛瑾碎屍萬段方才來得解恨?
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綠凝在床上輾轉難眠,方才洛楓前來探望自己時所說的話又再次響在耳邊。
「嫂嫂一介女流,昨日遭遇了那番驚嚇,倒如今仍是能面不改色,沉穩有加,倒著實的令洛楓佩服。從前都道是,嫂嫂的身體最為孱弱,亦最是懼怕鮮血,而今,倒是改變了不少……」
那洛楓,莫不是已然懷疑到了自己什麼?
綠凝的面色慢慢凝重。
但,這肉身終究是容顏的,自己不過是借了人家的身子而已,又不是坑蒙拐騙,圖了什麼,騙了什麼。只是若說今日這一幕幕事情,到底都是自己沒有留意好自己的言行而給自己惹來的麻煩。
想那蘇爾丹,若鬧便由他鬧去,與自己何干呢?自己想要的,無非便是開心地過日子,這侯府再悶,也終究比在永嘉帝身邊整日裡壓抑彷徨要好得許多。況且那可憐的容顏自來了侯府便也沒過過幾天的好日子,自己既佔了人家的身子,自然也要對得起人家,讓人家享享榮華富貴。
也罷!自今兒起,我綠凝便老老實實地做我的容顏,過我的日子。再不理旁人半點閒事!
既是打定了主意,綠凝的心便安了下來。睏倦陣陣襲來,綠凝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