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蒲黃在山裡轉悠著,洪浩安也沒閒著,他先是跟王木匠核對了下工錢,包括房子、門窗、傢俱的,這麼一算,手上的錢就只剩下一兩多了。本來按照王木匠的意思,不用一下子全給的,可以兩三個月內給完,不過洪浩安並不喜歡欠人,依然堅持著。
等王木匠離開後,洪浩安就皺著眉頭算起來,搬遷前,還需要去請地理先生算一下最佳的日期以及時辰,還有需要的東西,真的不少,這不知要花去多少銀子。而請客這方面,也不可能全靠蒲黃打野味來支撐,太危險了。
洪浩安摩挲著手中的銀子,心裡飛快地算著該如何辦,讓他再去借錢是不可能的,倒是賒賬還能拉得下臉,不過這也只限於村子裡,鎮上和縣裡的都是不可能的。
該怎樣賺錢呢?
那些魚乾還沒確定味道,具體如何也不知,能賣多少價更不用說了,而滷味什麼的,在沒改進也沒充分的計劃之前,他是不會拿出去的,想著,他想起了蒲黃提過的那個山楂籽油的事,跟蕭叔合作嗎?
洪浩安右手無意識地在輪椅的扶手上輕敲著,發出輕微的「篤篤篤」聲,其實他並不喜歡與人合作的方式,非常的麻煩,尤其是這種以點子入手的,利益的分配是一大問題。
而再好的關係,一旦涉及利益,也會變得不堪,像家裡,才多少家產而已,就鬧成這樣,若是與蕭叔合作,只怕以後在村子裡都要成陌路人了。心裡有了決定,洪浩安覺得自己還是要跟蒲黃商量下,不管這樣,說服她同意自己的意見罷,她有權知道事情的經過與結果。
「安哥,你在發什麼呆呢?」洪浩正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洪浩安微笑著抬頭,轉動了下輪椅,「今日怎有空過來,坐罷,我去燒點水。」
「安哥,不忙。」洪浩正忙阻止洪浩安,拉過一條矮凳坐在他對面,笑著說道:「這幾日我都在忙縣裡的幾間鋪子,我是這樣想的,將其中一間鋪子記在你名下,你也好有個收入。」
洪浩安一聽,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浩正,你這是什意思,雖說我不能走路了,也不代表我還需要你來養。」
見洪浩安生氣了,洪浩正心裡有些急,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安哥,你別生氣,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當年要是沒有你,我哪有現在的一切,只是一間小鋪子而已,你要是不收,我良心不安啊!」
洪浩安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但語氣仍然很嚴肅,「浩正,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不需要一直將以前的那個救命之恩一直放在心上,該還的你已經還了,不再欠我什麼,完全沒必要這樣。」
「救命之恩哪是那麼容易還的,在我看來,無論是用什麼東西都無法報答的。」洪浩正漲紅了臉,加大了音量,激動地說道。
洪浩安搖搖頭,「你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對我來說,我能娶到我娘子,是大伯辦的,銀子是你出的,這對我來說,已經報答了,我很感激。」
「我……」一向能言善道的洪浩正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現在他有能力了,能給予堂哥更好的生活,為什麼他不想要呢?
「浩正,不要再提這事了,無論對誰來說都是很大的負擔,放下罷,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洪浩安很認真地說道,他與洪浩正是兄弟,卻不喜歡這種不平等的關係。
洪浩正一時有些垂頭喪氣的,他來之前就有跟自家父親商量過,當時洪家大爺就直接說洪浩安不會接受的,果然如此,是他太自以為是了,在外做生意那麼多年,都忘記怎麼跟家人相處才是最好的了。
洪浩安拍拍洪浩正的肩膀,沒多說什麼,轉著輪椅就去廚房燒水了,除了待客,放涼了蒲黃回來也能解渴。
洪浩安也沒想與洪浩正的關係拉遠,燒了水,兩人就泡了點金銀花慢慢地喝起來,主要是在問洪浩正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以及做生意的訣竅什麼的,他的心並不小,也是想著自己做生意的,現在有現成的人在,自然要好好地問一問,心裡好有個底。
當年要不是自己受傷殘疾了,他最後也會從鏢局退出來,做點小生意,現在想的這些,只不過是想將道路重新導向原來的方向罷了。
蒲黃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洪浩安發呆的樣子,桌子上還擺放著兩個瓷碗,裡頭放著她摘回來的金銀花,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大碗水,渴死她了。
洪浩安將他拒絕洪浩正送的鋪子的事跟蒲黃說了,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怕被她說他傻。
擦去流到下巴上的水,蒲黃坐到椅子上,拿了把蒲扇開始扇風,洪浩安也拿了把幫她揚著風,眼巴巴地看著她,想聽聽她的看法。
待身上的熱散去不少,蒲黃的動作才慢下來,瞟了洪浩安一按,下巴微微抬了下,「哼哼,要是沒分家之前,我肯定會收的,不過現在嘛,就像你說的,你跟他已經兩清了。」
其實,蒲黃心裡是在滴血的,將送上門的銀子就推了出去,不過洪浩安說的話,他有她,已經是洪浩正他們對他最好的報答了,她還能說啥呢。倒也不是說多可惜,只不過離她的目標會近一點罷了,現在只不過按照著原計劃走罷了。
「娘子,你不要生氣,我會努力掙銀子的。」聽出蒲黃話裡的其他意思,洪浩安小聲地說著,兩隻眼睛很亮,最近長了不少肉的臉紅潤了不少。
「嗯嗯,我相信你。」蒲黃點點頭,她還不至於打擊洪浩安的信心,「對了,王大叔來結工錢了沒?剩下的銀子夠不夠請客?」好在地理先生的銀子早在之前就付過了,不用再付一次,只要準備一份禮就成了。
「結了,但銀子只剩一兩多,只怕不夠請客的。」說到這個,洪浩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他在想那山楂籽油的事該怎麼跟蒲黃提。
蒲黃也沒多想,「一兩多啊,請客要多少桌,每桌一般是什麼菜色搭配,要請什麼人來幫忙,你心裡都有底嗎?銀子不夠的話,把剩下的那些石耳拿去賣了,再捉隻山羊去縣裡賣,應當差不多了。」
猶豫了會,洪浩安還是決定跟蒲黃說清楚的好,「娘子,你那時給我說的那個山楂籽油的想法,我舉得,賣給蕭叔就好,不用合作,利益的牽扯總會引出太多的麻煩。」
「嗯?」蒲黃微微側頭,過了會才反應過來,「哦,你想過了?將法子賣給他,得到的銀子會少不少,且只是一時的。」
「嗯,同一個村子裡住著的,合作的話,他們出力多,時間久了會抱怨,而我們也難免會懷疑他們作假賬,還不如爽快點,絕了後患。」洪浩安承認,他不大想跟村裡的人關係鬧僵,畢竟自己處在弱勢。
「你決定就好,我沒意見。」蒲黃不怎麼擅長跟村裡人來往,她的思維跟他們的思維不在同一水平面上,絞盡腦汁地想怎麼對話真的是太辛苦了,還是丟給洪浩安處理得了。
而且生活不是小說,隨便想合作就合作的,哪有那般容易,還不如銀貨兩訖來得痛快,越是待得久,蒲黃越有這種感覺。
「還有,娘子,今日午後,先生會來看房子,定下喬遷日子,需要準備謝禮。」洪浩安想起王木匠說的這事,忙告訴蒲黃,就怕自己忘記了。
放下蒲扇,蒲黃伸了伸懶腰,「我省得了,午飯就拿你做的那魚乾試試罷,看味道如何?」
「嗯,時間差不多,就怕跟那滷味一般,味道一般,算不上好。」他也有些期待那魚乾的味道了,「那,娘子你忙,我去蕭叔那一趟。」
「哎,路上小心,把斗笠拿去,還有回來時買些香燭紙錢之類的,我估計請客那天要用。」蒲黃順手拿了個斗笠扣到洪浩安的頭上,交代道。
「娘子,那我走了。」洪浩安揮揮手,轉著輪椅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蒲黃轉身進屋,開始準備今天的午飯,以及下午的謝禮,都是瑣碎的事,這天氣悶熱,人就容易煩躁,好在不在特殊時期,否則真的會鬱悶死。
午飯就紅燒了一隻野兔,魚乾就拿了兩條來蒸,再加上一盆南瓜,倒算是豐盛。
洪浩安回來的時候,臉被曬得紅紅的,將懷裡的香燭紙錢放到一個空籃子裡後,又拿了個荷包遞給蒲黃,「娘子,這裡頭是蕭叔給的銀子,你收著,搬家請客的錢肯定夠了,你就不要去捕獵動物了,太危險了。」
蒲黃掂量了下,大概有十兩左右,沒想到洪浩安去一次就談成了,蕭家這般爽快,都不考慮考慮嗎?就不怕洪浩安騙他們?腦子裡轉過好幾個想法,最終沒問出口,反正銀子到手了。
轉身端了兩碗飯到桌上,遞給洪浩安一雙筷子,「不急,先吃飯,看看你弄的魚乾味道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