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還未聽完,急的用手去捅洪浩寶,不是說要淨身出戶嗎,怎還分田地和銀子。而洪浩寶正想著他的狐朋狗友提的做生意法子,該如何從夏氏和吳氏手中拿到銀錢加入,幻想著生意做大得到分紅左擁右抱的美好日子,哪裡有去聽裡正說了什麼內容。
見洪浩寶不理自己,夏氏就去看吳氏,見她也是坐立不安的,就等著裡正說完好提出異議。
「里正,我有異議,那廢物明明說了要淨身份家,我這才同意的,現又分田又分銀子,敢情這是坑我呢。」吳氏瞪著洪浩安恨恨地說道,覺得自己被騙了。
「這些都是文興擬的,你們早該說好了才是,若是無意見,就摁手印。」裡正睨了吳氏一眼,心裡很是不喜,冷冷地說道。
洪浩安看了洪家二爺一眼,卻見他沉默地吸著旱煙,彷彿沒聽到吳氏的話一般,早上他跟洪家二爺提出要淨身份家,洪家二爺答應了,以自己對他的瞭解,定不可能什麼都不給自己就分出去的。
三畝地一兩銀子,比想像中的多了,這是對自己愧疚的補償?洪浩安心裡覺得有些諷刺,不過這突如其來的帶著內疚的好,他一點都不稀罕。
「爹,我之前說的淨身出戶是真的,田地和銀子都不用分給我了,小妹還沒嫁人呢,算我給她的添妝。」洪浩安看都沒看吳氏一眼,低聲跟洪家二爺說道:「不過,分家後,家裡的重活都落到娘子身上,我也掙不了銀子,爹,你看是不是……?」
壓抑的聲音說著這話,讓聽的人心裡都酸酸的,在上首坐著的五叔公微微挑了下眉,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個臭小子,心思可不淺,就抓住自家老爹的脈門了。
「是我考慮不周,那每月的一百文就免了罷。」洪家二爺聽得洪浩安這麼說,頭腦一熱,這句話就說出來了,得來了幾位族老讚賞的目光,背脊不由挺了挺,覺得備有面子,至於吳氏那不贊同的目光,忽略也罷。
裡正也是主持過不少分家的,只見過那為田產銀錢掙個不停的,像洪浩安這般的倒是少見,不過他倒是明白了洪浩安的作法,自然是要幫著推一把,「浩安侄子說的也是,他不能下地,浩安媳婦一個人能掙的也不多,若是他不要那三畝地,那每月該上交的一百文去掉也是應當的,自然,其他是不會變的。」
「浩安,你真的這般決定,別忘了是誰將你傷成這樣。」關氏忍不住開口,沒明白洪浩安的深意,在她看來,有那三畝田地在,兩小口吃喝也不用大愁了,好在分家洪小妹是不能出現的,否則只怕鬧得更厲害。
「我自然知道,這些東西留給她,日後她出嫁,我自是不會再添妝也不送嫁,算是全了這份兄妹情義。」洪浩安對洪小妹是真的寒了心,對於這個妹妹,他感覺還是不錯的,不過是在他離家闖蕩後出生的,不親很正常。
「呵,你說得倒好聽,假裝淨身出戶,現分了田地銀子又裝大度要留給小妹,哄誰呢你,告訴你,小妹出嫁,你還是得添妝送嫁,別以為這樣就躲得掉!」吳氏說得理直氣壯的。
「小妹都不把浩安當大哥,浩安為甚要將她作妹妹,那些本就是浩安該得的,轉給小妹作嫁妝是他仁慈,要是換了人,還不知把小妹怎樣了,你就該燒高香感謝才對。」關氏嘲笑道。
「夠了,你給我住嘴。」洪家二爺朝吳氏吼道,而後看向洪浩安,「你真決定好了?」他這麼分,也是有想法的,若是真的什麼都不給,在族裡,他還有什麼顏面在,背地裡還不知怎說他虐待親兒子呢。現在洪浩安開口,以另一種方式拒絕了這財產,全了他的面子裡子,他自然是十分樂意,也就吳氏這笨蛋,還急吼吼地囔著。
「當然。」洪浩安與洪家二爺對視,眼底一片清冷,很顯然,他很瞭解洪家二爺這般做的緣由。
洪家二爺看著那雙與前妻相似的眼睛,有些晃神,又覺得心虛,轉過頭跟裡正說道:「既然如此,裡正您就照著他說的寫罷。」
「不行,每個月上交的錢憑什去掉,他不能分到田地本就是應該的,可別忘了他殘了這四年是誰伺候的,忘恩負義的狼崽子!我呸,不只每個月上交的錢不許少,還得五百文才成,我管你們用什方法,我見錢!」吳氏眼見要塵埃落定,當即蹦了起來說道,一雙小眼睛罕見地瞪得老圓,看著有些可怖。
「我叫您一聲娘,也是看在你照顧爹為爹生兒育女的份上,這棟屋子,那十幾畝田地,哪樣沒用到我拿回來的銀子?我分家不要一分地沒也拿一份銀子,屋子更是沒分,只不過免了每月的孝敬銀子而已,您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滿意呢!」洪浩安一字一句地說著,字字有力,擲地有聲,這是在告訴洪家二爺,他洪浩安壓根不欠這個家什麼,同時增加洪家二爺的內疚感,不是不喜他這個兒子嗎,住的屋種的地,還不都是大兒子掙回來的?
「你這潑婦,鬧夠了沒,再鬧就休了你!」洪家二爺瞪向吳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
吳氏一怔,臉一撇,當即就哭起喪來:「好你個洪文興,我嫁給你做牛做馬,到頭來你為了那廢物要休了我,我怎就那命苦啊,我……」聲音高亢,音調奇異,聽著很是讓人難受。
「夠了,沒人死呢,哭什喪!」裡正喝道,看向洪家二爺,「有異議趁早說,這定了可不改了。」
「里正,就按著剛說的來罷,別理那婦人說的話。」洪家二爺扯了下嘴角。
裡正瞧了洪家二爺一眼,又看了看洪浩安淡定的樣子,無視了吳氏糾結憤恨的表情,什麼話都沒說,提筆在剛才那張紙上添上一段話,無非是放棄這份財產之類的話。
想了想,他又在放棄財產後面註明,作為洪小妹出嫁時的添妝與送嫁,以及洪浩安身殘,每月孝敬的銀錢免掉,都仔仔細細地寫上去,白紙黑字,以後吳氏再要鬧,也是無法。
寫完後,幾位族老看過後,都沒異議,裡正這才當眾念了一遍,確定洪家二爺與洪浩安都沒提出意見,這才又寫了相同的兩份,待洪家兩父子蓋了手印,就是裡正與族老蓋章的時候,如此這般,分家就算成了。
夏氏很不高興,這田地轉給洪小妹,到時洪小妹嫁人還能帶走?也不知到時怎麼個處理法,真是的,這個大哥真是多事,直接不要不就好了。想這,她就不停地掐著旁邊的洪浩寶,惹得他頻頻倒吸冷氣,不懂夏氏這是發什麼瘋了,這大哥分出去,還什麼都不拿,相對來說,佔便宜的不就是自家嗎?
而吳氏卻氣得不行,剛她提出的異議全都被打了回來,洪家二爺還一點面子都不給她,威脅著要休了她,想著,心裡就恨,就將這些全都算在了洪浩安的頭上。也不顧裡正和族老都在,衝著洪浩安蒲黃兩人發火:「既然分家了,那你們倆個,趕緊整理了搬出去,這可是我們的房子,對了,裡頭的東西一樣都不許帶走。」
這場分家,對於洪浩安是很不公平的,但人家願意,作為主持者還能說什麼。一般來說,分家後會請裡正族老一起吃一頓散伙飯,不過吳氏這幅模樣,哪有可能,因而,很快裡正等人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