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亦歡忽然開口了。()
嗯?
娉婷停下來看著她,亦歡搖了搖頭:「我是想說,這藥很苦,我怕你覺得苦口給你準備了蜜餞,快喝吧。」她的手指絞在一起,看起來有幾分不安的樣子。
娉婷眨了眨眼,點點頭,端起了藥碗。
亦歡有幾分緊張地看著娉婷喉嚨滑動了幾下,確定她不疑有他正喝著那碗湯藥,這才安心地端坐好,拿起旁邊的一碟蜜餞,準備待娉婷喝完後遞給她甜甜口。
「嘩啦!」
娉婷正喝著忽然手裡一脫力,將那精緻的藥碗落在地上砸成數片碎片,裡面還未喝完的湯藥也灑了出來,濺了兩人一身。
「娉婷!你怎麼了?」亦歡猛地站起來去扶捂著小腹蹲下身去的娉婷,她的臉色很差,眉眼五官都揪在一起,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甚至亦歡還來不及去扶起她,她就慘叫一聲滾到了地上,死死捂著小腹。
「怎麼了?亦歡公主,姐姐她怎麼了?」從庵房走進來的拂曉一看屋子裡這情景,娉婷滿頭是涔涔的冷汗,整個人縮成一團捂著小腹,拂曉著急地扶著娉婷問她,「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娉婷艱難地張了張嘴:「痛,痛……」
這一個字好像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的,娉婷猛地打了一個寒顫,又緊緊縮成了一團。拂曉急得要哭出來了,反而一旁的亦歡公主放下心來似的,暗暗地長舒了一口氣。
「姐姐!姐姐!」拂曉摟著痛得全身打顫的娉婷急急地喚了幾聲,亦歡一看,娉婷已經疼得暈了過去。拂曉手忙腳亂地摟著娉婷,著急地喊著:「大夫,亦歡公主請大夫!」
扯了扯有點兒六神無主的拂曉,亦歡示意她安靜下來:「拂曉,不用請大夫了。」
拂曉吃驚地問她:「為什麼?您沒有看到姐姐她都痛得暈過去了嗎?」
亦歡看了一眼臉色煞白暈死過去的娉婷:「你沒有告訴娉婷她有身孕的事情吧?」
拂曉搖了搖頭,亦歡公主叮囑她暫時別告訴娉婷,這孩子一定是幽王景容止的,她與幽王才剛剛分開沒多久,要是知道有了他的孩子,一定會觸景生情更加難過的。16xhk。
見拂曉沒有說,亦歡道:「那以後也不用告訴她了。」
「為什麼?姐姐遲早是要知道的。」拂曉不明白,讓她瞞著娉婷一時或許可能,但要想瞞著娉婷一世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亦歡公主指了指娉婷腿間漸漸沁出來的鮮血道:「因為她的孩子已經沒有了。」說著,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那刺目的鮮血提醒著她,這裡曾經有過一個鮮活的生命,卻還來不及降生在這個世上,就不得不永遠逝去了。
婷開地頭想。拂曉吃驚地摀住自己的唇,緩緩地低頭去看娉婷,她的素衣下身果然被鮮血染紅了,拂曉難過地看了一眼暈死過去的娉婷,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孩子就這麼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大夫不是還說雖然脈象不穩,但是注意休息和保養,應當無礙的嗎?」
亦歡也無限惋惜地道:「這也不奇怪,娉婷她原本就吃了不少苦,身子本就虛弱,加之最近與容止的事情,心情一直很抑鬱。昨晚一通大雨淋下來,元氣大傷,孩子因此沒了也是可能的。」
拂曉一聽,淚珠兒就咕嚕嚕地滾下來。16434174
亦歡看到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別哭了,所幸娉婷並不知道她曾經有過一個孩子,我們就替她保守這個秘密,渾然不覺的情況下失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好了,趁著娉婷還沒醒過來,給她擦洗一下,換件乾淨的衣裳。那些安胎的藥也扔了吧,換上些補血養氣的藥,免得叫她看見起了疑心。」
囑咐完拂曉,亦歡又深深看了一眼娉婷,走出了她的庵房。
娉婷對不住了,你為容止犧牲了這麼多,我卻容不下你們的孩子。因為我擔心,一旦有了這個孩子,藕斷絲連,你們當中總有人會後悔的。
父皇和她好不容易才讓娉婷下定決心離開景容止,絕不能因為一個孩子,而前功盡棄了。
皇權之路本就處處充滿荊棘和鮮血,這鮮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亦歡出了屋子沒多久,拂曉正準備將暈死過去的娉婷扶到床榻上,卻看到娉婷忽然就睜開了眼睛,清眸裡閃著晦暗的光芒。
「姐姐,你醒了?」拂曉先是一喜,然後想起娉婷此刻還未來得及擦洗後換上乾淨的衣裳,她小產後的血跡還在,頓時緊張了起來。
怎麼辦?她該如何向娉婷解釋?
推開拂曉的手,娉婷趔趄著站了起來看也沒看素衣下擺上的血跡,有些跛地往庵房門口走去,似乎在觀望什麼。
「姐姐,你……」
拂曉有些疑惑娉婷的反應,她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事的樣子。可是她明明掉了孩子,流了那麼多的血,臉色也沒有恢復過來,很難看的樣子。
「我沒事,我的孩子也沒事。」娉婷看了一眼拂曉,眼神裡帶著一抹責怪的意味,「你既然知道我懷有身孕,為何不告訴我?」
拂曉低下頭喏喏道:「亦歡公主說你這些日子以來心情都不好,萬一被你知道了自己懷了幽王的孩子,怕是又要難過好一陣子了。她囑咐我說,等過些日子你心情好轉了再告訴你。」
果然是她。
「可是,姐姐,你怎麼知道你懷有身孕?而且……」拂曉看了一眼娉婷素衣上的血跡,她和亦歡公主明明都看到了,娉婷小產流血,連素衣都染紅了。
「你神色有異,而且我方才有些害喜的症狀。」娉婷淡淡道,「至於小產流血,不過是為了配合有人想給我喝打胎藥罷了。」娉婷說完,從手腕兒下翻出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刀刃上沾染著血跡,那素衣下擺的血跡正是娉婷趁著蹲下身的時機割破雙腿而流下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的臉色才會那麼差,恰好也使她的小產變得更加逼真了。
有人想給娉婷喝打胎藥?
拂曉一驚:「是誰?誰想害姐姐你?」
娉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誰給我熬製的湯藥?誰給我端來的湯藥?誰囑咐你不得告訴我懷有身孕的事情?誰,囑咐你將安胎藥都扔掉換成補氣養血的藥?那就是誰,想害我。」
亦歡公主!
拂曉這下吃驚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好半晌,她才訥訥問道:「可是亦歡公主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你腹中的胎兒可是她嫡親的侄子吶。」
娉婷寒著臉,心裡更覺得冰寒:亦歡公主竟然如此對她趕盡殺絕,今日為了斬斷她和景容止的聯繫可以將安胎藥換成打胎藥,誰知明日她娉婷沒了用處,會不會也是一杯毒酒了結了?
娉婷看著庵房外,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拂曉,此事暫時不要叫亦歡發覺。我還當自己不知道這件事,你也遵照亦歡的囑咐辦就是了。」
拂曉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可是,姐姐你懷著身孕,大夫說脈象不穩必須得按時服用保胎藥才可保證孩子無虞。」
這也正是難辦的地方,娉婷想了一下,走到案几旁提筆寫下一張藥方遞給拂曉:「你拿著這藥方去抓幾服藥,亦歡要看就給她瞧,她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拂曉略微通曉一些醫理,但是這藥方看上去就是普通的補氣養血的用途,但娉婷在醫理上的造詣比她高得多,她既然這麼寫了,必定有她的道理。拂曉將藥方收好,點了點頭。
「那姐姐你的傷……」拂曉擔憂地看了一眼娉婷素衣上的血跡,娉婷擺了擺手讓拂曉放心,吩咐她去燒一盆乾淨的熱水來。
半盞茶之後,娉婷用拂曉燒好的熱水清洗腿上的傷口。
「嘶。」熱水碰到傷口,娉婷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為了使亦歡相信她是小產,娉婷下手不免狠了一點兒,傷口頗深。
費了不少氣力將傷口清洗乾淨,娉婷換上乾淨的素衣,剛剛收拾停當,站在庵房門口的拂曉忽然回頭衝著娉婷擠眉弄眼。娉婷會意,立即走回床榻上躺了下來。
「拂曉,娉婷醒了嗎?」亦歡走到庵房門口,朝裡頭看了一眼,發現娉婷還躺在床榻上沉沉地睡著。
拂曉搖了搖頭,退了退身子將亦歡讓到了庵房裡,亦歡走到娉婷的床榻前仔細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眼角餘光掃到床榻前放著的滿滿一盆熱水,裡面蔓延著血腥味,一盆水被血染得通紅,亦歡以為這是拂曉幫娉婷清洗小產後血跡的污水,心裡「咯登」了一下,低了低眉眼:娉婷,終究是對不住你了。
又叮囑了拂曉幾句,命她仔細照顧娉婷。亦歡走出了屋子,繞過庭院看到廚房,亦歡想了想,她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她得確保拂曉真的將那些餘下的藥都處理掉了。
剛邁步進去,果然拂曉還沒來得及處理那些藥,亦歡趕忙收起來,正準備拿著藥離開,卻迎面撞上一個人。
「你拿這些藥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