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叮囑了拂曉幾句,命她仔細照顧娉婷。亦歡走出了屋子,繞過庭院看到廚房,亦歡想了想,她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她得確保拂曉真的將那些餘下的藥都處理掉了。
剛邁步進去,果然拂曉還沒來得及處理那些藥,亦歡趕忙收起來,正準備拿著藥離開,卻迎面撞上一個人。
「你拿這些藥做什麼?」
亦歡看到手裡提著一些補品走進來的百里長空,下意識地就想將手裡收著的藥都藏起來。她這麼一個細小的動作沒能逃得過百里長空的星目,他沉了沉臉色,伸手向亦歡道:「公主手裡拿著什麼?可否請臣看一眼。」
亦歡強自鎮定了一下,搖搖頭笑道:「沒……沒什麼,只是一些給娉婷調養身子的藥而已。」
百里長空顯然是不信的,逼近她往前走了兩步,堪堪停在亦歡的跟前:「請公主將這些藥拿給臣看一眼。」
亦歡深深看了百里長空一眼,眼前這個男子是她自小就希冀能嫁給的男子,但是他的心裡眼裡卻只有鍾離娉婷。鍾離娉婷何其有幸,得到兩個人中龍鳳的傾心相待,她亦歡到底哪裡比不上她,金枝玉葉卻淪落到出家為尼!
「我不能給你。」
百里長空也不再與亦歡多話,只是執著地擋在亦歡的面前,堅定地朝她伸著手。亦歡的柳眉抖了一抖,她多希望這手是向她伸出的,而不是向著她背後藏著的藥。
「大膽!你既然尊我一聲公主,那你現在如此咄咄相逼就是以下犯上!」亦歡被百里長空逼地一步接一步地後退,終於後背抵到了身後的灰牆,亦歡惱羞成怒,端出她皇家公主的身份來壓人。
果然百里長空頓了頓腳步,深深地看了一眼亦歡,垂下眼眸又往前走了一步,沉聲道:「拿出來。」
在鍾離娉婷面前,他就連一貫堅守的君臣之道都可以不屑一顧嗎?
亦歡譏誚地笑了一聲,然後竟然真的將藏起來的藥拿了出來,在百里長空面前晃了一眼:「你知道這藥是做什麼用的嗎?」看百里長空微微不解,她長笑了一聲,「是打胎用的,這裡面的紅花足夠讓鍾離娉婷這一輩子都休想再懷上孩子。」16434174
百里長空猛地一抬眸死死盯著亦歡,那是他很少在人前露出的凶狠嗜血的眼神,是屬於戰神百里長空的眼神。亦歡被他盯得抖了一下,然後又梗著脖子道:「你不用這麼兇惡地等著我,鍾離娉婷她已經毫不知情地將藥喝下去了。你如果現在去拆穿了我,那鍾離娉婷恐怕就知道自己親手殺了自己未出世孩子的事情了。你覺得以她現在的身子還受得了這個打擊嗎?」
百里長空被亦歡一通搶白說得一怔,許久才咬牙恨聲道:「景亦歡!」
亦歡一愣,百里長空從未喚過她的閨名,這是第一次,卻帶著厭惡和憎恨。她絕望地閉了閉眼,心裡掀起驚濤駭浪:「百里長空你心疼了是嗎?即便鍾離娉婷懷著的是別的男人的孩子,你也會心疼是嗎?」
百里長空不答她,伸手奪過亦歡公主手裡的藥,拿起來聞了一聞。突然他就釋然了,亦歡他們並不十分清楚娉婷其實精於醫理,在為了無名報仇的那些時候,他曾親眼見識過娉婷精湛的醫術。所以,如果這藥有異,他可以聞出來,娉婷也一定可以聞出來。
「景亦歡,你覺得你能害得了娉婷嗎?」百里長空將藥往地上一擲,撂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出了廚房:原本他以為景元帝和亦歡公主想利用娉婷的財力和風波樓匡扶幽王剷除異己,雖然強行拆散了他們,但是最起碼不會傷害到娉婷的。但是他錯了,景元帝和亦歡並沒有將娉婷視作自己人,他們對她僅僅只有利用罷了。
「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還有第二次!」
亦歡公主看著憤然轉身的百里長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有說出來。
他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亦歡想不明白,若說鍾離娉婷沒有喝下那碗打胎藥,她是決計不信的,她親眼看著她嚥下去,也親眼看著她藥性發作小產暈厥的。
無聲地苦笑了兩聲,靠著身後的灰牆緩緩蹲下身來:百里長空一定是恨極了她,她傷害了他鍾愛的女人。其實不止呢,她還親手傷害了自己親弟弟的女人,親手殺了他未出世的孩子,她甚至還親手殺了自己的母妃!
亦歡抱著自己的雙臂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眼淚順著她柔美的臉頰落下來:他終於發現了,她就是一個冷清冷血的蛇蠍女子,她的手上沾滿了很多人的血,不管是父皇還是皇弟,或者是他武侯百里長空所鍾愛的女子,都被她狠狠傷過。世人不知她為何豆蔻年華離宮出家,那是因為她害怕了高高宮牆裡的冤魂野鬼。
百里長空急切地往娉婷的庵房趕,拂曉那丫頭就坐在庵房的門外,看到百里長空來了急忙站起來迎了上來。
「娉婷她……」他不知道該如何問,雖然對娉婷有信心,但是凡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姐姐身子不大好,還在裡頭歇著呢。」
拂曉也提防著百里長空,在她眼裡畢竟他也是皇家的人,亦歡公主平日裡那般照顧娉婷,到頭來也還是在背後捅刀子,誰能保證百里長空不是這樣的人呢?
百里長空皺了眉,他不明白拂曉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娉婷到底有沒有真的喝下亦歡準備的打胎藥?
「拂曉,你老實告訴我,娉婷是不是懷有身孕?」
拂曉咬咬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百里長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急忙又提出下一個問題:「那她的孩子……還好嗎?」
拂曉謹記著娉婷的囑咐,萬萬不敢走漏一點兒風聲,不回答百里長空的問題反倒問起他來:「是誰告訴你姐姐懷有身孕的?侯爺不告訴我,我也不會告訴侯爺。」
「是……亦歡公主。」百里長空只能搬出亦歡來,不然娉婷被下藥的事情就會被拆穿。
拂曉一聽是亦歡,立即就將百里長空和亦歡劃作了一路人,皺著柳眉不大高興地道:「那亦歡公主也應當告訴侯爺了,姐姐的孩子小產了。」
百里長空的心裡「咯登」了一下,一把抓住拂曉的肩頭問道:「當真?」
拂曉心裡替娉婷不值,這些人難道還怕她哄騙他們,輪番變著法子來確認她果真是小產了。當即就推了一把百里長空:「侯爺自重。姐姐確實小產了,喏,那是我剛剛替姐姐擦洗身上血跡時留下的血水。」
百里長空循著拂曉手指的方向一看,庵房外的水溝裡果然有一汪血水。
「我能進去看看娉婷嗎?」百里長空的心沉了下去,就算娉婷此時不知道自己懷有身孕,但是以她的機敏,小產之後氣血兩虧她一定會發覺的,到了那時,她要如何自處?
「不行,姐姐還歇著,武侯一個男子,怎麼能進去?」拂曉是鐵了心地不讓百里長空進去,胳膊一伸就將他給死死攔住了。什麼亦歡公主,什麼武侯百里長空,通通都不是什麼好人!
就在百里長空與拂曉僵持不下的時候,庵房裡傳出娉婷的聲音。
「拂曉,請侯爺進來。」
拂曉一聽跺了跺腳,擰開身去。百里長空從她讓開的空當裡走了進去,娉婷穿著新換的整潔素衣靠坐在床榻上:「恕我不能起身了。」叮幾然歡屋。
百里長空看看娉婷失血過多而蒼白不已的臉頰,心更是往下沉了一沉,難道他沒有料準,娉婷果真喝下了亦歡準備的打胎藥?
娉婷的清眸在百里長空的臉上逡巡了一圈,抬手請百里長空在椅子上落座,然後才緩緩道:「武侯一下朝就趕來靜心庵,莫不是朝堂上有何變化?」
百里長空沒預料到娉婷如此直接,開口就問他朝堂上的事情。
「幽王奉命前往漪瀾郡尋回前朝的玉璽,皇帝已命我隨行,還有……」百里長空看了一眼娉婷,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隨他們遠去洛水以南的漪瀾顯然是不可能的。
娉婷點點頭:「還有我是嗎?景容止與我提起過,只是沒想到皇帝竟然答應了。」
百里長空星眸沉了一下,娉婷注意到他的神色,問:「難道這裡面別有隱情?」
百里長空看著娉婷,轉而問了她一個問題:「娉婷,你和幽王將那陰陽兩生草的解藥都服用了嗎?」
娉婷被他突然而來的問題問得一怔,搖了搖頭。其實,她的解藥她也沒有服食,因為她還貪戀著與景容止最後一絲聯繫。娉婷閉了閉眼,對百里長空道:「說吧,景容止怎麼了?你瞞得了我一時,瞞不了我一世的。」16xhk。
果然,他們誰都沒有服下那解藥,難怪今日下朝後幽王會托他前來靜心庵探望娉婷。想必是娉婷小產驚動了幽王,他不放心,才會這樣。但是面對娉婷的問題,百里長空卻有點開不了口了。
「侯爺,請告訴我。」娉婷目光堅定地看著他。
「今日早朝,幽王向皇帝請旨,他已納了一位名喚沐憐心的女子為側室,皇帝已經准了。」百里長空說完,看著娉婷。
半晌,娉婷抬了抬唇角道:「如此……甚好。」他果然沒有騙她,他會好好照顧自己,然後娶妻生子。娉婷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景容止還不知道吧,她的腹中也有了他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