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伯府
香墨端著瓷碗一勺一勺地舀著藥湯:「姑娘,這裡面聽了七姑娘的意思加了蜂蜜,又問過大夫說是不會失了藥效,反而對身子好呢。現在瞧著你的氣色比往常都要好了許多呢。」
香墨說得沒錯,二姑娘自打病後臉色基本是蒼白的,今日卻是少有的有些紅潤。
「你們兩個啊……」二姑娘彷彿心情很好彎了完嘴唇:「也只有你們如今還叫著我姑娘。」跟著二姑娘進汝陽伯府的額人除了香墨和香弦早就改了稱呼,喊夫人。原先二姑娘覺得香墨和香弦太笨了,怎麼也改不過來,為此心裡還念了兩個人一回。但是這段日子之後,卻是越發覺得還是姑娘這個稱呼好。
二姑娘有時候躺在床上想啊想,自己這一輩子到如今也只有當姑娘的時候真正快活過,而嫁人之後幾乎不曾真心笑過。
「我們這不是習慣了嘛。」香墨嘻嘻笑了笑,繼續餵著湯藥。以往這藥一碗一大半都是喝不進去的,如今看她幾乎都喝進去了,也就盼著二姑奶能好了起來。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香弦從外面跑了進來。
「姑娘,姑娘……大喜事啊。」香弦跑得臉色紅潤,嘴角都是笑意,眼睛彎彎地可見真的是一個好消息。
「什麼事情?」二姑娘有些奇怪地問道,如今還能有什麼好消息呢。
香弦笑瞇瞇地說道:「大爺無罪釋放了,今日就可以回府。」
「真的……」二姑娘猛地站起身子。
香弦伸手扶住二姑娘:「是真的,現在到處都在討論這個事情。」雖然主要原因是威遠候府如今換了主人的話題議論的比較多,但那也不妨礙香弦高興大爺被放出來的心情。她們兩個是二姑娘身邊的丫鬟,同顏瑋也是很熟的,自然是希望他好。
二姑娘聽了心裡很是高興,一直揪著的心放了襲來,抬頭望了望院子,頗有興致地說道:「我覺得身子好了許多,今日天色不錯出去走走吧。」
香墨一聽更是高興了,一邊去拿了衣裳給二姑娘換上,一邊唸唸有詞:「可見古人誠不欺我,這病大多是由心生,姑娘之前……如今心情好了,氣色也好了。許是過不了多久還能回府裡去看看呢。」
二姑娘嘴角含笑,卻是沒有接香墨的話。
如今她們幾個人住的地方比較偏僻,但精緻也算是不錯,不遠處就是一道月亮門。
香墨和香弦一人扶著一邊慢慢地往月亮門走去,一路上二姑娘的氣色一直很好,且似乎越來越好。
「你怎麼在這裡啊?」
「噓……」
二姑娘突然拉著香墨和香弦往旁邊一躲,月亮門後的另一側一個小丫鬟鑽了出來稍微看了看,也沒扭頭仔細找,沒一會兒就又鑽了回去。
「你這般小心謹慎幹什麼,這裡又沒有人。」
「小心一點總沒錯,對了你知不知道我們許是有新夫人了。」
「新夫人?是說世子夫人嗎?」
香墨一個吃痛,卻是不敢發出聲音來,原本扶著二姑娘的手正被她的指甲按著,幾乎都要出血了。
香弦想要衝出去,被二姑娘拉住。
香弦看了二姑娘的臉色頓時嚇住了,整個人愣在那裡,而月亮門後正在說話的兩個人絲毫不知道有人在偷聽。
「怎麼會呢,那院子裡頭的……」
「噗……你又不是知道那一位就是在等死的命了,大夫早就說過了這幾日就是差不多了。人既然要死了,咱們世子那麼好的人,總不能沒有夫人吧。如今名單都有了,正在選著呢,這京裡哪一個人不是喜歡咱們世子啊。只不過之前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偏偏去娶一個沒錢沒勢的,如今既然很快就要……那些人早就心花怒放了。」
「怪不得,我覺得最近府裡人越來越多了,那些夫人小姐的我還以為怎麼了呢?」
「哎呀,不說了,我們回去吧。等一下被管事看到又要挨罵了。」
「恩走吧,走吧。」
聲音漸漸地小了,人似乎也走遠了。
二姑娘一點一點地側過頭來問香墨:「她們說得是不是真的?真有人來了嗎?」
香墨不知道改如何回答,最近的確是來了不少夫人太太,可她以為只是過來做客的,哪裡會知道是有這層緣故在。
「姑娘,您別多想,許是誤會呢……」香弦還沒有說完。
二姑娘就吐血倒下了。
「姑娘,姑娘……」
「不好了……」
……
大太太一改之前衰敗的情緒,正踮著腳守在大門口等著。
除了老太太和清歡,府裡其他人都站在大太太身後,大老爺和二老爺則已經去接顏瑋了。大太太不是沒讓人來找過清歡。
等問過之後是要去大門口接,清歡已身子不好不能見風的緣由,推拒了,只說在二門處候著。又不是公主來了,或者宮裡人過來。大門口人來人往地,加上最近京裡愛在熱鬧地談論著顏府和威遠候府的事情。
清歡實在不願意在大門口給人當猴子看,如今不少人正在大門外看熱鬧呢。為此顏珺曾經提過回來住幾天,清歡一點都不猶豫地給拒絕了,還讓人去了信給容忱懇求他多留珺兒幾日,最後好是等這邊的風頭過去了。
而顏老太太沒有出現倒不是說派人看去,而是她到底是一個祖母身份,顧而沒有出現,但同樣在榮壽堂翹首以盼她的乖孫回來。
前面熱熱鬧鬧地,清歡帶著蔓草和幼圓等在二門處。
「聽說前面可熱鬧了,還有火盆什麼的,據說要去了晦氣呢?」幼圓找著話題講。
清歡呆愣一下,沒想到大太太真的連火盆都搬出來了,又想著這幾日府裡傳來的消息,似乎大太太又開始想看媳婦了。而這一次的理由也是沖喜,去去晦氣,當然對外是不會這樣說的。雖然覺得可笑,但是看著大太太這些日子突然莫名其妙對自己非常好的態度。清歡嘴唇嚅動幾次,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算算時間應該也是差不多該到了,前面耽擱一下的話,也是快要進來了。
清歡站直了身子,免得被人挑了毛病去,說是不尊敬這個大哥。
只是清歡沒有等來大太太以及顏瑋他們,卻是看到大太太身邊的崔媽媽像丟了魂魄一樣地往裡跑過來。
清歡朝蔓草遞了個眼色。
蔓草帶著幼圓攔了下來。
崔媽媽心裡急切,也沒有看清是誰攔下的,正要破口大罵,就聽清歡問道:「崔媽媽,這是怎麼了?大哥不是要回來了嗎?你怎麼不在前頭啊。」
崔媽媽本不想理會清歡,前頭大太太還在等著呢,但又想起這段日子大太太沒少讓她親自送東西給七姑娘。
這樣一想並急切地說道:「七姑娘,你去前頭看一看吧。大太太……」
清歡咯登一聲,心裡暗叫不好,忙問道:「怎麼回事?」
清歡的神情頗為嚴肅。
崔媽媽一下子突然找到重心骨了一樣安靜了下來。
「大爺還沒有回來,但是汝陽伯府那邊傳了消息過來,二姑娘這一回怕是真的不行了。」崔媽媽沒敢說當時過來的汝陽伯府下人還說了二姑娘今日許是迴光返照一樣。
這話若是真說出口,就直接定了二姑娘的生死,她雖是大太太身邊的心腹,可也不敢隨便喧囂出口。
二姑娘的身子一直不好,清歡很是清楚也明白她一直在靠藥吊著,哪一日突然去了也沒準,同當年的大姐一樣,唯一的區別是大姐當年連用來保命的藥都被動了手腳,撐了幾天就去了而不是像二姑娘這樣斷斷續續大半年了。
清歡愣在那裡,蔓草和幼圓也不敢攔著,崔媽媽福了福身子匆匆往榮壽堂奔去。大太太看樣子是傷心欲絕了,可是汝陽伯府那邊還是要去的,大老爺是男子進不去內院,大爺又是剛回來,這個時候必須找老太太出馬。
等崔媽媽跑開了,清歡只呆愣了一會兒就道:「走,咱們去前院。」
清歡以為自己不會再去汝陽伯府了,除非是被逼著,也以為自己會對二姑娘的死無動於衷,但等事情發生的時候,卻沒有那些以為。
清歡有些害怕何季同,實在不願意面對,可是雙腳已經自動自發地往前門跑去。
蔓草和幼圓對視一眼,一個人追上去,一個人跑回院子。
清歡到的時候,大太太似乎剛剛甦醒過來的樣子。
「大太太,二姐姐還在汝陽伯府呢。」清歡走上前用力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有時候覺得大太太有些可憐,前後兒女都出了事情,兒子剛從牢裡無罪釋放,正高興著就又突然來一個晴天霹靂。清歡幾乎要以為這是故意地,故意要讓大太太痛苦,甚至讓顏府長房的那些人痛苦。
顏瑋一行人還未到達,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耽擱了,等顏老太太從裡頭出來,一群人上了馬車還不見大老爺和顏瑋的身影。
直到馬車開出去一段路了,在另一邊的街道才出現剛剛有了笑意的大老爺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