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姑娘都跟過去了，大太太卻是拉著清歡上了一輛馬車，蔓草無奈也是跟了上去，後面的人目光閃了閃，隨後抿著嘴去了後面的馬車上。
馬車上，大太太有些失神，只是手卻牢牢地抓著清歡不放，似乎怕她跑了一樣。
蔓草看著有些心疼，姑娘的手腕都通紅了，大太太是下了多大的力氣啊，只是蔓草剛想提醒一下，就見自己家姑娘對著自己輕輕搖了搖頭。
崔媽媽看在眼裡，對清歡更加待見了幾分，卻也沒有出聲。
「大太太，二姑娘總會等你的。」清歡壓低了聲音，附在大太太耳邊說道。
彷彿是真的有了效果，大太太臉上有了神采，雖然仍然傷心得不行，卻終究是鬆開了清歡的手，只是身子依然軟骨無力地靠在清歡身上。
一路上，眾人都在沉默，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惹了老太太或者大太太不悅，至於她們心裡是怎麼想的，暫時誰也沒有心思去猜測。
馬車直接奔進了汝陽伯府的內院，更是一路暢通無阻地去了二姑娘如今的住處。這待遇若是放在之前，那麼絕對是可以得意地，說明夫家對二姑娘的喜愛和疼寵。但如今……就算是心裡想著二姑娘快點死了，自己好嫁入汝陽伯府的六姑娘也不免有一種兔死狗烹的悲哀。
香弦紅腫著眼睛等在院子門口。
大太太拉著清歡腳步匆匆地往屋子裡走去。
一進門，大太太就開始落淚了。
清歡不自在地低了低頭，就剛才進來的一剎那就看到屋子裡沾滿了人，除了那上一次過來根本沒有露面的汝陽伯夫人也在，雪珠和幾位看著衣著似乎也是妾室的幾個女人也捏著帕子拭淚，彷彿二姑娘的離去她們真的很似傷心一樣。
也許她們是真的傷心吧，二姑娘明顯不受寵，如此一來她們伺候的機會就多了，加上後來身子不好，更是沒有精力去管教她們。她們甚至還不用立規矩，但是若是以後有新夫人進來，那情況許是會大不同。
若是可以，想來她們更是希望二姑娘的身子一直就這樣吊著，佔著世子夫人的位置，卻得不了世子的寵愛。
二姑娘靜靜的躺在那裡，雙眼在看到大太太的時候突然有了些神采，伸了伸手又因為沒有氣力垂了下來。
大太太只是愣在那裡，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清歡歎了一口氣，聽到後頭有動靜了，想來是顏老太太幾個人也跟上來了，顏老太太畢竟老了，雖然疼愛二姑娘但自然及不上大太太急切的心情，因此來得也就慢一些了。
「大太太，二姐姐在喊你呢。」屋子裡靜悄悄地只看到清歡說了話，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著大太太往床邊走去。
「大太太、七姑娘……」香弦的眼睛同樣紅腫不堪，想來哭了很少的一段時間。
清歡想得沒錯，之前二姑娘吐血暈了過去，兩人都以為徹底不好了，哭得好不傷心，而二姑娘也是才醒不久。
但人雖然醒了，太醫卻也是說了壽元到了的話。
蔓草是一直跟著的，瞥見一旁放了一張綿杌也就自作主張地去搬了過來擺在床前。
清歡這個時候也沒有時間去讚許自己丫鬟是有多聰慧，扶著大太太坐到綿杌上，就平心靜氣地站到一側去。
這時，顏老太太邊喊著二姑娘的名字，邊跑了進來。
「我可憐的孫女啊。」還未看到人，顏老太太就呼天喊地：「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你丟下我這個老婆子可怎麼辦啊。」
縱然沒有抬起頭，清歡還是感覺到老太太的道場逗樂了屋子裡不少人。秉著如今還是顏府人的心態，清歡抬頭勸道：「老太太，二姑娘還有話要說呢，我們……總要聽一下的，您再傷心也要見一見啊。」
顏老太太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二姑娘人還沒有死。
三姑娘和四姑娘這個時候也不互鬥了，兩人有志一同地一人一邊扶著顏老太太坐到床的另一側。
六姑娘看來看伸遲了的手，慢慢垂下來，目光閃了閃，眼裡有意思恨意。
「親家老太太、親家太太，你們……你們陪著兒媳婦說一會話吧。」說了幾句就哽咽了起來，似乎二姑娘的生死讓她非常傷心。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去，指不定還要感歎這一對婆媳之間感情好了。
汝陽伯夫人站在這裡，的確不太好講話。
只是清歡實在不想通她說話，只悄悄推了推四姑娘。
四姑娘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清歡的意思，紅著眼睛誠懇地說道：「夫人，大太太同二姐姐母女情深，也不知道要多傷心呢。」
汝陽伯夫人點點頭，歎了一口氣道：「我也是明白的。」說著往外走去。
既然汝陽伯夫人都離去了，同雪珠站在一起的那些人也都跟了出去。
清歡示意蔓草去守著門口，又親自端了茶遞到大太太手裡：「太太，二姐姐喝了那麼多藥，嘴裡肯定苦著，不如喝點茶清一下，也好……」
哪裡只是嘴巴苦著，怕是心裡更苦吧。
二姑娘張了張嘴，朝著大太太點點頭。
大太太端著茶親自餵了幾口。
似乎真的這一口茶有了效果，二姑娘的眼神慢慢開始有了神采，扯了扯嘴角，輕輕喊了一聲：「娘。」
「哎……哎，娘帶你回去。兒啊，你要好起來，好起來娘帶你回去。」大太太眼淚如瀑布一般只往下落。
這個時候，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的，都忍不住跟著落淚。
這人之將死……
就連顏老太太也閉著嘴，只是默默流淚，默默看著在自己面前一點點長大的孫女，那是她曾經最疼愛的孫女啊。如果……如果不是為了……
「娘，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二姑娘突然撲到大太太懷裡痛哭道：「我想回去啊，我好想娘，若是回去了，我再也不任性了，我一定做個好姐姐，做個好女兒，可是回不去了。」哭著哭著又喘不上氣來。
看到眾人都呆愣在那裡，連大太太都只知道哭。清歡只能暗歎自己太清醒了，一面無奈伸手輕輕撫著二姑娘的背部好讓她氣平。
「娘，哥哥回來了吧。」
大太太哭著：「說什麼你哥哥，早知道，早知道……」大太太說不下去，雖然心裡覺得許是自己來求她幫著放了顏瑋的事情才害了二姑娘現在走了，但若是早知道，只怕當下也會偏心於兒子。
但眼下的情況，女兒的生命似乎又真的到了盡頭。
大太太只能一直哭泣。
惹得其他人都低聲抽噎著。
二姑娘似乎清醒了一些了，看了一圈圍著的人，一個一個人看過去，一個沒有錯過。那專注的神態，讓不少人忍不住垂下頭避開她的目光。
二姑娘扯了扯嘴角，卻是再也笑不出來。
人常說死前會有感覺，以前的二姑娘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聽看了這話自然是嗤之以鼻，但如今卻是不得不信了。
那種生命活力，一切慢慢地抽離身子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二姑娘動了動嘴唇，聲如蚊吶道：「祖母，娘，讓幾位妹妹們都出去吧，我想和你們說一會兒話。」
頓了頓又道：「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大太太一聽這話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顏老太太揉了揉已經發紅的眼角，對清歡幾個人道：「你們先出去吧，就去旁邊呆著，別在府裡到處亂走。」最後一句說得有些嚴厲。
香墨紅著眼睛道：「我送幾位姑娘們去旁邊的屋子去吧。」只怕這個時候汝陽伯夫人她們也沒有離開，估計也在旁邊的屋子呆著，為了避免碰到香墨想著還是自己親自送了過去。
清歡走在後面，二姑娘的聲音越發小，漸漸地也就聽不清楚。走了幾步，搖了搖頭，索性也就不去聽了。
香墨送了眾人去了左邊的屋子，又說不要到處亂走，就疾步回屋子裡去。
清歡在屋子裡看著幾位姐妹看著二太太，心裡更是難受，索性往門口走去。
「你去哪裡？」六姑娘突然大叫道。
是怕自己搶了她的機會吧。
清歡回頭冷冷說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三房的事情也是別人亂管了，況且我也不過是在院子裡透氣，能去哪裡？」
六姑娘訕訕地動了動嘴角。
二太太已道：「七姑娘就只在院子裡，不要到處亂走，免得一時半會找不到人去。」
對二太太，清歡面上還是尊敬地，聞言福了福身子：「這邊還是要二太太看著了，如今老太太和大太太那邊也是沒有心神去照顧幾位姐姐了。」
二太太點了點頭。
清歡也不多說，逕直出了門，站到院子門口抬起頭看著天空。
清歡從剛才就沒怎麼哭，一直以為自己最多是有些傷心，但是抬著抬著，眼角慢慢地留下了眼淚。
「哭了？」
清歡聽到這聲音猛地反手擦去淚水，看到何季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自己面前且一臉關切地望著自己。
清歡頓時冷了臉：「二姐夫是去看二姐姐的。」說著讓了讓身子。
何季同站在那裡只深深地看著清歡。
清歡被看得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氣，就在以為自己忍不住要跑開的時候。
何季同終於從身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