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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波濤 文 / 香胡胡

    雅爾哈齊的差事很雜.

    玉兒曾經笑謔,雅爾哈齊是大清的一個螺絲釘,哪兒需要,就往哪裡釘。

    雅爾哈齊婚前在六部的最下層去滾過,皇帝滿意後,開始交付他重要的差事,不過,他從來不固定地負責朝廷的某一塊兒,即使婚後。也素來是皇帝想起來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因此,有時很閒,有時,則會很忙,有時可能就跑跑腿兒,有時,卻會身擔重任,權柄赫赫,威凌眾臣。一句話概括,雅爾哈齊是個萬精油,哪兒都能用。他唯一一個固定的差事,是宗人府的左宗人,這還是把八阿哥的人弄下去後,皇帝把他弄上去的。

    此次出塞,雅爾哈齊是皇帝身邊的親信侍衛頭領。

    雅爾哈齊精神很好,自打和玉兒成婚後,他基本上沒多少時候精神不好。當然不是因為採陰補陽,他是個好丈夫,他從來不幹對妻子不利的事兒,他只是魚水和諧,陰陽和合雙修,所以才會精力充沛異於常人。

    雅爾哈齊想著在京城裡帶孩子的妻子,唇角挑起了一抹輕笑。

    在皇帝的御帳周圍轉了一圈兒,看各個位置的人都很警醒,又去外圍看了看,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天也黑了,雅爾哈齊便又轉身去了御帳門前。

    「雅貝勒爺,皇上傳您進去。」

    雅爾哈齊在御帳前守衛了不大會兒,李德全便出來傳他。

    雅爾哈齊看看幾個侍衛,很好,眼睛都睜得很大,放心地跟著李德全進了御帳。

    「給皇上請安。」

    皇帝笑罵:「滾起來。」

    雅爾哈齊嘻笑著把馬蹄袖挽好:「皇上堂叔,叫侄兒進來嘛事兒呀。」

    皇帝抬手就拿了個物件兒扔到雅爾哈齊臉上,雅爾哈齊一把接住,塞到嘴裡嚼巴。

    李德全看著這叔侄倆一來一往,笑瞇了眼。

    皇帝抬頭看一眼這個沒幾時莊重的侄兒,搖頭道:「沒事兒不能叫你進來?看你那樣子,怎麼,朕吃的點心入不得你的眼?難不成你那兒還有玉兒做的點心?」

    雅爾哈齊皺著眉頭嚥下去:「侄兒那兒也吃完了,不知道那隻大雕是不是遇到只漂亮母鷹,耽擱了行程了,這一趟還沒送來。」

    皇帝失笑:「就不能是別的原因?」遇見母雕?這個促狹的小子。

    雅爾哈齊想了想:「迷路?分明可不會迷路,那傢伙,精著呢,然遲了一天了。難不成被人射下來了?」

    皇帝也不理他的胡謅,坐在桌前寫字,寫完每天的份額,皇帝放下筆,轉了轉手腕.

    「那個補神水,很好!」

    「啊?哦,就是難制了些,先前侄兒和您侄孫用了一段兒時間,看著沒什麼不好,這才敢獻給您老人家用。嘿嘿。配方也給您了,太醫院製出來了?」

    皇帝站起身在御帳內走了幾圈兒活動活動坐了許久的腿腳。

    「製出來了,不過,還是沒玉兒制的效果好呀,玉兒制的,只是那顏色看著就舒服。」

    雅爾哈齊得意地笑:「玉兒熟悉呀,嘿嘿,得著這個古方可是好些年了,還是她成婚前就得著的,替換了幾味找不著的藥草,又拿了許多老鼠試藥效,唉,然用老鼠試藥效,當初,侄兒就想著,這試驗老鼠用了就讓侄兒用,怎麼著不像回事兒呀,就有點兒不樂意用。」

    皇帝笑瞇了眼:「嗯,老鼠替你先用了,你則替朕先試了,你試用過了,朕用著,樂意。朕沒你那麼多講究。」

    李德全的肩膀抽了抽,腦袋埋了下去。

    雅爾哈齊的臉則皺巴成了一團,「侄兒是皇上的試驗老鼠?這世上有侄兒這麼大號的老鼠?再怎麼說,侄兒比老鼠強不是,侄兒比老鼠有追求多了,他們一輩子就圖個吃了,侄兒至少還能幹點兒別的更有意義的事兒。」

    皇帝哈哈大笑,笑完了,伸手抹抹眼角笑出的眼花:「更有意義的事兒?你跟朕說說,你還能做些什麼事兒來?」

    雅爾哈齊想了想:「比如,吃得更講究一些!」

    皇帝扶著桌子站穩,笑罵道:「你就這點兒出息?」

    雅爾哈齊又想了想:「給皇上堂叔您守個門兒什麼的。」

    皇帝的胸腔振動了幾下,抬手指著雅爾哈齊:「守門兒,朕看你守門兒也不好使,見過老鼠守門兒的?」

    雅爾哈齊不樂意了:「侄兒比老鼠有用。」

    皇帝樂一陣兒後,瞥一眼這個侄兒:「所幸是朕家裡的人,若不然,你就要得個諂媚惑主的佞臣之名。」

    雅爾哈齊搖頭晃腦:「誰叫侄兒命好,投了愛新覺羅家的胎呢。」

    叔侄二人在御帳裡正說笑,卻猛不丁感覺所踩地面開始震動,叔侄二人對視一眼,停了說笑,皺起了眉。二人皆是戰場上下來的,自是很快明白這不是地震,而是至少幾千匹馬一起奔跑才會產生的震動。

    叔侄二人臉上再見不著一絲笑意,雅爾哈齊想了想,轉身走到御帳前,「庫爾秦,進來。」

    二十多歲的庫爾秦幾步跑過來。

    雅爾哈齊轉身對皇帝道:「皇上,這小子,先給您老人家當個盾牌,侄兒去看看情況。」

    皇帝張嘴想叫住這個堂侄兒讓他別犯險,別人去探情況也使得,可雅爾哈齊已跑了出去。

    皇帝低頭在帳裡踱了幾個來回,猛然抬頭看向帳外,不知想到什麼,眼中閃著寒光,一張臉也冷得幾乎能刮下一層冰沫子來,庫爾秦站在那兒一動沒動,李德全也屏息斂氣,放輕了呼吸聲。

    很快,一侍衛進來通稟情況。

    「皇上,統領著奴才等守衛御帳,隨行所有御前侍衛均已到位。」

    「皇上,隨行護衛軍俱已到位,在營地外佈陣。」

    「皇上,隨行大臣俱在各自帳內,無驚亂者。「

    「皇上,雅貝勒爺一個人出去了,他說要去看看到底是誰,誰他娘膽兒肥。」侍衛顯然覺著貝勒爺這話有些粗,不免結巴了一下。

    皇帝聽著這話,啪,把東西砸了:「胡鬧!」兩軍陣前,豈能兒戲?這是不要命了還是怎麼的?

    傳消息的侍衛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雅爾哈齊穿著貝勒服負手站在營門前,瞇著眼對著那滾動的火龍,熊熊的火光照得他纖毫畢現,他頭未戴盔,身上未穿甲,腰間無刀,背上無箭,手上無弓,可他就站在那兒,仰著頭,對著千軍萬馬,讓每一個經過的人,都看得見他,看得很清楚。

    場景很詭異,殺氣騰騰的兩群軍士中間,站著一個手無寸鐵,毫無防備的貝勒,面對著刀兵,他臉上神情平靜無波,有一種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的沉穩風範。

    雅爾哈齊為什麼站在這兒?因為那些兵馬口口聲聲喊的是救駕,是真救?還是假救?

    雅爾哈齊當然不會拿自己的小命兒開玩笑,他知道自己的命連著妻子的命,但是,同時,他是一個男人,一個從戰場上滾過來的軍人,是皇帝的堂侄兒,也是皇帝的護衛,還是一個懂得政治的男人,他得盡力讓事態平息下來。

    雅爾哈齊看著身畔一塊兒鐵皮,彎身撿了一起,雙手一使力,合成一個喇叭,妻子說,這樣能使聲音變大,也能傳得更遠……

    雅爾哈齊把捲好的鐵喇叭舉至眼前,深吸口氣,一聲暴喝:「老子是御前侍衛統領,老子的差事就是護著皇上,誰他娘的想搶老子的差事!」

    聲音真的很大,即使在如此的兵吼馬嘶中,也足有半片兒營地都聽得一清二楚,當然,那火龍中的人,也聽得很清楚!

    皇帝在御帳內也聽到了,呆了呆,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李德全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皇上,儀態,您得注意您的威儀。

    雅爾哈齊喊完話,也呆了呆,放下喇叭,打量片刻,嘿,這玩意兒,還真能讓聲音變大?

    奔跑的火龍被這一聲大喝喊得一滯,之後,速度開始變慢,正在此時,卻聽天空傳來一聲高亢的鷹唳,鷹唳之聲,傳於整個營地,一隻巨大的雄鷹循著雅爾哈齊的聲音而來,在營帳上空盤旋一圈後,落在他的身畔。

    鷹,在草原上被一些部落視為有神靈的主神,更有蒙古人認為鷹是自己的祖先,蒙古族將雄鷹作為民族英雄的象徵,是許多部落的圖騰。

    熊熊的火光照得營地如同白日,因此,當一隻異於常鷹的巨鷹落在那個發出巨吼的人身畔後,火龍緩緩停了下來。

    雅爾哈齊抬手摸了摸分明的腦袋,「你小子,來得還真是時候啊,這一下,風光了?」

    分明側頭看一眼男主人,抬起爪子。

    雅爾哈齊蹲□,從分明爪子上解下包裹,拿在手裡。

    雅爾哈齊身後的護衛軍人人刀出鞘,箭上弦,瞪大了眼睛看著各自的目標,神情緊張,不敢有一點疏忽,於是,這個在兩軍陣前拿著一個小花布包的男人,就顯得尤為突兀。

    一騎馬緩緩從火龍中馳出來,站在十幾丈外,揚聲問:「我們接到諭令前來救駕,皇上可有差池。」

    雅爾哈齊一聽,蒙古語!

    一手拿小花布包,一手將鐵喇叭舉起來:「我是多羅貝勒雅爾哈齊,皇上身邊的御前侍衛統領,莊親王之子,皇上的堂侄兒,他娘的,皇上在御帳內正吃點心呢,你們跑來救的什麼駕,哪個部落的?」

    聽著這話,火龍中傳來一陣騷動,很快又有幾騎馬跑了出來,其中一人跑得最近,看清火光中雅爾哈齊的臉後,驚叫一聲:「真是皇上身邊的人。」

    說罷,翻身下了馬。

    雅爾哈齊看著走近的人:「阿必達,你不是朝見後便回科爾沁了嗎?怎麼帶了一大群人來圍營地?」

    阿必達擦著頭上的汗:「皇上真沒事兒?」

    雅爾哈齊把小花布包扔給阿必達:「你把這點心送到御帳內,親見皇上吧,嗯,你他娘的這刀得留下。」

    阿必達想了想,解下刀,後面一個蒙古人喊道:「小心有詐。」

    雅爾哈齊看一眼那人,「阿必達是貝勒,爺也是貝勒,爺就赤手空拳站在這兒呢,瞎叫喚什麼。」

    阿必達也回頭道:「木扎爾,我要進去看看天可汗是否無恙,若兩刻鐘我沒出來,你們就衝進去救駕。」

    雅爾哈齊叫來身後一個兵士:「搜他身,見駕身上不能有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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