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秘笈
位於阜成門內的廣濟寺佔地四十畝左右,坐北朝南,巍峨壯觀,富麗輝煌。始建於宋朝末年,其時名西劉村寺。明朝天順初年重建,成化二年憲宗皇帝下詔命名「弘慈廣濟寺」。廣濟寺在京城還擁有幾個下院。
玉兒一家從中路進了廣濟寺的山門,一個小沙彌迎了過來,領著眾人進了後面的鐘鼓樓走過天王殿,雖是京裡的寺廟,玉兒卻是第一次來,便讓小沙彌為她講一下佈局。
小沙彌恭敬合什道:「諸位所處是中路,西路有持梵律殿、戒台、淨業堂和雲水堂,東路有法器庫、延壽堂等。寺內尚有前代三世佛及十八羅漢造像。寺廟的西北隅,有一座建於本朝十七年的大殿,內有漢白玉砌成高三屋的戒壇。
在大雄殿前有前朝成化、萬曆年間的石碑,當今皇上所賜的文字碑與無字碑亦相對屹立殿前,稱為「空有碑」,韻示著佛法的真空妙有,極具深意。」
玉兒一行邊聽邊走,抬頭便看到大雄寶殿前的幾棵大槐,這幾棵槐樹此時落葉後只剩了光/裸的樹幹枝丫,無春日的葳蕤,卻自有一種等待春來的沉凝之態。
「大雄殿所供奉的三世佛,即西側過去世迦葉佛,中間是現在世釋迦牟尼佛,東側是未來世的彌勒佛。供奉方式與別處寺院供奉的西方世界阿彌陀佛、本師釋迦牟尼佛、東方世界藥師佛組合不同。」
幾個女眷跪倒在殿前備好的蒲團上,合什行禮默祝、乞求、許願……
佛,是什麼?
佛,是泥塑木雕。
佛,在廟宇裡高坐。
佛,冷眼看世人,佛,笑看眾生。
佛,在佛經裡,在行善裡,在我們的心裡。
佛,是苦難後的救贖,是我們最後的心靈依托。
佛,在一草一木上,在一粒沙中,在一滴水裡,是天性的自在。
世人皆有佛性,那是善,是美,是真,是誠,是所有人性的美好,是人心之所向……
「合掌皈依仰慈悲,舉頭見佛生歡喜。施主許久不見來敝寺了!」
玉兒轉頭一看,卻是潭拓寺的現任主持林德彰律師,很高興地笑道:「大和尚莫非自家的廟裡香火不盛,來搶廣濟寺的信徒不成?」
林德彰律師合什笑道:「佛性平等,兩年過去,施主仍未沾塵俗,見心明性,實為可喜。」
玉兒樂道:「大和尚的嘴還是這般會說,佛祖都能被你哄下寶座來。」
「阿彌陀佛,和尚只說真話。佛祖真若駕臨,也必是為和尚誠心所感。」
玉兒笑道:「和尚每次說真話,聽話之人都得破財。」
林德彰律師道:「施主若要為興造我寺佈施,和尚自是銘感。」
「你這刁和尚,來我寺裡也沒忘了化緣。」一個白眉白鬚的和尚穿著主持的服飾從林德彰律師身後的轉角走出來。
林德彰律師對玉兒道:「這是廣濟寺主持,是和尚的師兄,當初同與和尚在廣濟寺道光師傅座下圓具。」
又對廣濟寺主持道:「師兄想求的那幾卷經文,既出自這位施主之手。」
玉兒合什一禮,廣濟寺住持回禮道:「施主既來,貧僧求施主幾份手書經文。」
玉兒回頭瞪了林德彰律師一眼:「你個臭和尚,淨給我找事兒。」
林德彰律師笑道:「施主心性出塵,不會介意的。」
玉兒白了厚臉皮的林德彰律師一眼,再這樣下去,她抄的佛經豈不要四處流傳?她可不想淪為複印機。
玉兒眨了眨眼,笑道:「和尚,這經,從你明年潭拓寺的例裡出!」
林德彰律師苦著臉道:「和尚虧了!」回頭對廣濟寺主持道:「師兄,你須得再助和尚一臂之力,方才說的好料,你再給和尚加一成,若不然,這經文卻是沒有的。」
廣濟寺主持合什道:「師弟是僧,不是商。佛經是經,不是物,師弟執著了。」
林德彰律師道:「僧侍佛,故佛在和尚心裡。佛經與物在和尚眼裡,一樣,都一樣。」
玉兒噴笑出聲,這個大和尚,是少有的妙人。
同來的雪梅與薩娜目瞪口呆聽著兩個高僧開始你來我往,討價還價,一時有些頭暈目眩。
這是高僧?
雪梅看看一邊看熱鬧看得很歡樂的表妹,為了表妹抄的幾卷佛經,兩位大德這般計較?
廣濟寺住持的臉皮到底抵不過林德彰律師,最後敗下陣來。
林德彰律師笑咪咪對玉兒合什道:「施主有暇便來敝寺遊玩吧,和尚讓寺裡的僧人又新開發了幾種齋菜,保證施主喜歡。」
玉兒笑道:「大和尚明明是自己貪吃。」
林德彰律師道:「和尚尚未成佛,成佛後便不會再苦於口腹之慾。」
玉兒捂嘴笑,成佛了,是吃不了東西了,這和尚,最是愛詭辯,也愛吃得緊。
一寺的主持自是忙的,林德彰律師閒話幾句後便告辭走了,玉兒一行自在廣濟寺遊逛。
廣濟寺主持歎道:「貧僧這個師弟,為潭拓寺興造確實辛勞。」
玉兒笑道:「大師被他騙了,他不以為辛勞,喜歡著呢。」
廣濟寺主持失笑:「貧僧亦心知,不過木料本也是信眾佈施,用於建佛殿所用,如今,予他也一樣。」
玉兒合什道:「大師豁達!」
廣濟寺主持道:「世外之人,自當少些執著。」
玉兒點頭,這是個老實寬厚的和尚。
廣濟寺主持陪著眾人呆了一會兒後自忙去了,留了小沙彌給眾人使喚,過年了,寺裡的事兒也多。
在寺廟裡遇到四阿哥,是很正常的事吧!
只是,遇到四阿哥帶著小妾,卻不是件快樂的事兒。
四阿哥看看玉兒的臉色,有些尷尬,他當然知道這個任性的女人那臉色是為哪般,目光閃了閃,轉身與雅爾哈齊說話。
玉兒衝著四阿哥的背影皺了皺鼻子,所以說,花心的男人最討厭。
武氏見自家的爺就這樣把自己丟在了一邊,無法,只能自力更生,給玉兒行禮。
玉兒豈會真的受了她的禮,「你是四堂兄的人,我還得叫一聲小四嫂子呢,快別多禮。」
武氏道:「不敢,今兒遇上夫人,著實有緣。」
玉兒翹翹嘴角:「你若早點兒來,便有緣見著潭拓寺的高僧。」
武氏道:「潭拓寺的?可是潭拓寺主持?」
玉兒點頭:「這麼說,你們見過了?」
武氏笑道:「方纔,我們爺還與兩位住持一起講經呢。」
玉兒呵呵笑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武氏說話。
這個武氏,怪道四阿哥單獨帶她出來,確實溫柔解意又嬌媚可人,可是,她便是再好,玉兒也對她無感。
「你們自逛吧,我方才應了主持抄經呢。」
雅爾哈齊回頭看一眼媳婦,又看看武氏,轉頭對著四阿哥一笑。
四阿哥清咳一聲,「你也唯有經文可以一看了。」
玉兒回了四阿哥大大一個白眼,轉身走了。
四阿哥看看雅爾哈齊,有些狼狽地道:「你把她慣得越發沒有規矩了。」
雅爾哈齊笑道:「是因為我嗎?」
四阿哥轉頭,「任性!」
雅爾哈齊笑而不語,媳婦兒偏心四堂嫂子也情有可原吧。
四阿哥自己心虛,便開始碎碎念,「沒嫁你前,她還知道收斂,嫁你後,卻越發隨性,不都是因為你在背後為她撐腰?五十萬,一個省一年的收入,她也敢拿來玩兒……」
雅爾哈齊吡牙:「你不是也贏了不少?」再不插話,四堂兄就止不住。
四阿哥清咳一聲,明智地轉移話題:「你們怎麼也來廣濟寺?她不是最喜歡去潭拓寺?」
雅爾哈齊示意遠處的幾個女人:「她舅表外甥女養了兩個月,沒見好,她說那孩子心理有病了,帶她來求佛。嘁,爺第一次知道,這人心理也會有病。見過心疾,肺疾,你見過明明沒有心疾,卻被稱有病的嗎?」
四阿哥想了想:「驚懼過度吧!」
雅爾哈齊嗤笑道:「我就知道,如果是玉兒遇到這樣的事兒,她肯定讓那男人吃不了兜著走。她這舅表外甥女,缺了點兒硬氣,按說她外家也是出身軍伍,她卻軟弱得很。」
四阿哥搖頭:「女人,溫馴點兒好!」
雅爾哈齊吡牙,「溫馴?」
四阿哥哼道:「至少懂規矩!」
「玉兒也有規矩,玉兒那樣就好!」
「在你眼裡,她有什麼地方不好?」
「嘿嘿!」
「寵吧,寵吧,有你悔的時候。」
「嘿嘿,寵著嫡妻總比寵著小妾的好。」
「我可沒寵小妾。」
「沒有?四嫂子今兒沒空?」
「咳!」
「你這小妾其實長得不怎麼樣!」
「雅爾哈齊!」
「做什麼?」
「那是你四哥我的女人!」
「給我,我也不要!」
四阿哥黑著臉狠狠瞪著一幅痞子相的雅爾哈齊,雅爾哈齊則把自己又白又整齊的牙露給四阿哥看。
唉呀,果然,媳婦兒說得沒錯,看冰山臉瓦解很有成就感啊!
「弘暉最近長進不少。」
四阿哥臉色緩了緩,雅爾哈齊得意地笑,四阿哥瞪了他一眼。
「四嫂子把弘盼弘時照顧得很好吧,聽說,以前弘盼時不時生病,自打四堂嫂子接手,那孩子就沒怎麼病過?」
四阿哥的臉色又好了許多。
「四堂嫂子真是個好女人!」
四阿哥瞪了雅爾哈齊一眼:「爺自己知道,還用你說?」
「女人就是到了八十,她也喜歡丈夫寵愛。」
四阿哥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你家那個女人去哪兒抄經?」
「方丈室吧!主持要經文,自然得把自己的地盤兒讓給她。」
四阿哥瞪了雅爾哈齊一眼:「住持大師是個寬厚人,你們也別太過了。」
雅爾哈齊道:「要是不寬厚,也不會被潭拓寺的住持敲詐走許多東西。」
「怎麼說的?」
雅爾哈齊邊走邊和四阿哥說方纔的事兒:「……那個潭拓寺的住持倒是個妙人,詼諧有趣得緊。」
四阿哥點頭:「是個心中有佛的。」
雅爾哈齊道:「咱們這是往哪兒走?」
「你不去看看她是抄經還是偷懶?」
看著方丈室內的情形,四阿哥結舌,這是抄家吧!
「額娘,沒有武功秘笈!」
「額娘,兒子也沒找著。」
廣濟寺的住持站在一邊苦笑,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蒲團裡居然會藏傳世秘笈。
玉兒坐在一邊邊抄經文邊道:「你們問問住持大師。」
「大師,把秘笈交出來!」
「弟弟,你不應該這樣說,你應該說:住持大師,你的秘笈與我有緣。然後住持大師就會拿出來了,你那語氣不好,不尊重,像個惡霸似的。」
「住持大師,你的秘笈與我有緣,你快拿出來吧。」弘英說完,回頭問他哥哥:「二哥,你怎麼知道惡霸是怎麼說話的?」
「額娘講故事的時候,那惡霸就像你方纔那樣說話。你忘了?」
「沒忘,我就是覺著這樣說話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