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侍衛輕聲說笑,只當離著主帳遠主子聽不到,卻不知如今的雅爾哈齊耳力超人,眾人的玩笑都被聽了去。
玉兒自然也都聽到了。
「就是這個瓦爾喀嗎?」
「嗯。」
「他求你什麼了?」
「有人給他送了他家人的手信,他家人被人關起來了。他求爺幫著把人救出來。」
果然,江湖不可怕,可怕的還是有權有勢又濫用權勢之人。
「爺,咱們一輩子都逃不了這樣的事兒嗎?孩子們也是?」
雅爾哈齊摟著妻子的手緊了緊。
「從來財帛動人心,富貴迷人眼,權勢亂人智,鋌而走險之輩總有的,孩子們彷彿沒有你這樣感受惡意的能力,因此,你要好好教他們怎麼自保,你教的,他們記得住,爺找了人教,他們總聽的有一搭沒一搭的。」
雅爾哈齊有些無奈,誰說他家的孩子好帶?他家的孩子任性著呢!
玉兒笑道:「你也不想想,孩子們才多大?他們現在能聽進去幾個親近人的話就不錯了,你找無關的人,他們自然不樂意搭理的。再過兩年就好了。」
雅爾哈齊被妻子一說,才發現,龍鳳胎這才六歲呢,平日兒子總像個小大人一樣,他都被帶得忘了兒子的年齡了,一時不免還有些得意。
第二日,玉兒安頓好孩子們後回到主帳,迎頭一個眼眶紅通通的侍衛走出來,見著玉兒後又趕緊給她行禮,玉兒示意他免禮後走進了主帳。
「那個侍衛怎麼啦?」被丈夫罵哭了?
「那就是瓦爾喀,爺只是告訴他,爺已經著人在京裡幫他找他家人了。」
侍衛是感動的?
回到莊裡沒幾天,伊拉哩府把查探結果送了來。雅爾哈齊沉默半晌,把瓦爾喀叫了來。
「瓦爾喀!」
「貝勒爺!」瓦爾喀單腿跪在地上。
「瓦爾喀,你兄長已逝十幾天了!」
瓦爾喀如遭雷擊,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神情凝重的貝勒爺。
雅爾哈齊想了想,起身扶起他,把送來的密信遞到他手裡。瓦爾喀顫著手,急速地翻動那幾張紙,最後呆愣在當地。
雅爾哈齊歎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
「貝勒爺,奴才的兄長從來飲酒不過量,不會酒後失足落入河裡。」
雅爾哈齊在房裡來回轉了幾圈,看看急切要證明自己所說非虛的瓦爾喀。
「爺知道!」幾個舅兄把瓦爾喀一家查了個底兒掉,雅爾哈齊自然知道瓦爾喀一家的詳情。
瓦爾喀聽到貝勒爺這話,想著哥哥無辜慘死,眼中的淚再沒能止住。
雅爾哈齊負手仰頭看著大廳的房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瓦爾喀自小沒了爹娘,是他兄長一手把他帶大的,所謂長兄如父,在瓦爾喀心裡,這個兄長便是他世上最重要的親人,如今,驟聞噩耗,情難自禁也屬人之常情。
待得瓦爾喀止住悲聲,雅爾哈齊才坐回椅上,看著瓦爾喀道:「照你說的時間,你收到信時,你兄長便已被害了,對方壓根兒沒打算留下首尾,就算你真的如對方要求的那樣做,你兄長也仍然救不回來了。」
瓦爾喀紅著眼眶站在當地,身上充斥著濃重壓抑的恨意。
雅爾哈齊看看這個十七八歲年輕的侍衛,「瓦爾喀,夫人的兄長親去衙門幫你兄長把屍身殮了……」
瓦爾喀雙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對兄長感情深厚,只是,按制,你只能為他服喪一年,這一年你在家好好看顧兄嫂並侄兒侄女,一年後,再回爺身邊當差。」
雅爾哈齊想了想:「你兄長家境不是太好,你侄兒侄女服斬衰三年期滿後,可來找爺,爺會替你好好安排。」
一邊說著,雅爾哈齊起身把瓦爾喀扶了起來。
在廳裡又來回走了幾圈,雅爾哈齊看看神情慘痛的小侍衛,「衙門已結了案,爺能做的,便是讓夫人的兄長在京裡接著查!哼,那人以為殺人滅了口,不會再被查出來,卻不知你夫人打小養在府裡的白貂嗅覺極靈敏,能這麼快在衙門仵作間找到你兄長也全憑了它,你且安心在家服喪吧。爺會想法子替你報仇的。」
瓦爾喀單腿跪在地上:「謝貝勒爺!」
雅爾哈齊歎口氣:「起來吧,說到底,是因為爺牽累了你。」
瓦爾喀啞著嗓子道:「這卻與爺無干,平日,因為爺的威名,我們這些奴才在京裡也極得意,為爺效力原是奴才的本份,再者賊人作惡,又與爺何干,不過是因著奴才得爺寵信帶在身邊,才會被人盯上罷了。」
雅爾哈齊看看瓦爾喀,點點頭,是個頭腦清明的,倒也沒被悲憤沖昏了頭腦。
「去給你家夫人磕個頭吧,她知道你的事兒,也極擔心的。」
在廳裡又坐了一會兒,待滿腔的殺意平息後,雅爾哈齊才起身去了書房。
玉兒見丈夫進來,替他倒了一杯茶,幾個孩子都知道了詳情,皆安靜無聲。
「我給了他一百兩銀票,他原本不接的,後來,還是我說到他嫂子並侄兒侄女,他才接了過去。」
雅爾哈齊歎口氣:「他也算頗爭氣,憑著自己的本事到了爺身邊當侍衛。」他帶來這麼些侍衛,暗處那人偏盯上了這個瓦爾喀,還是瓦爾喀家太單薄吧!
看妻子兒女並堂侄兒都沒精神,雅爾哈齊趕緊道:「行了,以後多照顧他家的人就行了,別的事兒,有爺呢,你和孩子們先前在學什麼?」
玉兒看看幾個孩子,也笑著轉說他話。
時間,在無聲無息間便流失了,春盡,夏去,秋至!
「高樹蟬聲秋巷裡,朱門冷靜似閒居」,對於住在莊子裡,忙著一日三餐,外加兩頓點心,還要為一家子洗衣服被褥的玉兒來講,時間更是不曾在每日的忙碌中留下一絲痕跡。當十阿哥站在她家的莊子裡時,她才恍惚想起來,幾十公里外的京城,還有一大群親戚!
看著傻楞的玉兒,十阿哥沖天翻了個白眼兒,果然,還是這副德性!
「笨丫頭,爺要喝茶,要吃點心!」
玉兒被這一聲喝喊回了神,抬頭便看到十阿哥怒其不爭的眼神,嘿嘿一笑:「等著!」
看著轉身走了的玉兒,十阿哥回頭看雅爾哈齊:「你還真把她當老媽子使喚呀!」
雅爾哈齊伸手示意十阿哥坐。
「倒不是在意那賭注,她自己也喜歡為孩子們張羅。」
十阿哥煩惱地看著雅爾哈齊:「我壓了三千兩賭你們輸,可這眼看著到時間了,你們居然還住得這樣安穩。」
雅爾哈齊失笑:「現在趕緊再壓贏就得了唄。」
十阿哥往椅背上一靠:「現在坐莊的已經不收賭注了。」好在他背著九哥又在那笨丫頭身上下了三萬兩,若不然,就賠了。
「納楚那小子,現在癱在床上了,別人都說你是為表妹出氣,把他弄癱了的。」
雅爾哈齊挑眉:「納楚癱了?什麼時候的事兒?」
十阿哥看看彷彿真不知情的雅爾哈齊,「前些天他喝醉了爬到自家房頂吆喝,沒站穩,掉下來,癱了,不是你做的?」
雅爾哈齊接過妻子遞的茶,「我在幾十公里外,手能伸到京裡?再說,納楚又沒惹著我,我收拾他做什麼?」
十阿哥見著玉兒端的點心,不洗手就想抓,被玉兒一巴掌拍到手上,訕訕地接過玉兒遞的濕帕子囫圇擦了一下,快手快腳塞了一個到嘴裡,滿足地瞇著眼嚼巴。
玉兒好笑:「出息!你是什麼身份兒的人,至於饞一塊兒點心饞成這樣兒的?」
十阿哥也不和她多爭論,一手茶一手點心的忙乎,連話也不和人說了。
雅爾哈齊看著十阿哥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得意地笑,他媳婦兒做的方小說西,就算沒加空間裡出產的材料那也是極好吃的,何況,這點心裡,玉兒還加了空間山林裡的野果,那味兒,完全不是別人的手藝能比的。
一盤點心轉眼間見了底,十阿哥意猶未盡,好在,還知道留點兒肚子一會兒吃正餐,倒也未再叫玉兒再來一盤。
擦乾淨手上的點心屑,十阿哥看著雅爾哈齊道:「你表妹被他騙進府,你沒惱?」
雅爾哈齊挑眉:「他怎麼騙我表妹了?」
十阿哥一拍腿:「那小子,騙你表妹說自己是鐵帽子平郡王,你表妹便上當了,跟他進了府才知道,他不過是個最末等的奉恩將軍,比閒散宗室也沒強到哪兒去,哭著說要讓你替他做主。難道你表妹沒來找你?」
雅爾哈齊挑眉:「有這事兒?」
十阿哥道:「你真不知道?你自己的表妹,你居然不管?」
雅爾哈齊端起茶喝了一口:「她有夫家,還有父親,此次又是自願跟了納楚,我怎麼管?」
十阿哥吡吡牙:「你可真夠狠心的!」
雅爾哈齊挑眉:「你母家嫁到京城的那些個表姐表妹,你好去管?」
十阿哥想了想:「她們身份尊貴,卻不用我多勞心!」
雅爾哈齊嗤笑道:「身份尊貴是沒錯,可夫婿寵愛妾侍,以至她們無子,你也不管?」
十阿哥皺起眉頭:「有這樣的事兒?」
雅爾哈齊樂了:「你自己表姐妹的事兒都不知道,我一個外人能知道?」
十阿哥這才發現被雅爾哈齊帶溝裡去了,瞪他一眼:「算了,爺也就聽了一耳朵,說來給你知道罷了,你既不在意,我就當自己白操心了。」
雅爾哈齊慢條斯理道:「你且說來聽聽,都聽到些什麼?」
「您不是不管?」
「聽聽也無妨。」
十阿哥有些惱,玉兒看看兩人有些對上了,趕緊給他手上遞了一塊兒水果,十阿哥一下又眉開眼笑了。
吃罷水果,十阿哥一抹嘴:「得了,看在這笨丫頭的份兒上,我不和你計較。」
玉兒看看時間,去書房把雙胞胎抱了出來,送到十阿哥懷裡,自己去廚房做中飯去了。
十阿哥許久沒見雙胞胎,偏雙胞胎把他記得真真兒的,他樂得不行,加上雙胞胎被弘普教得嘴兒甜得不行,十阿哥一時被哄得方小說南西北都找不著了。他自己也有兒子,可他兒子一點兒不好玩兒,性子急躁,讓他玩一會兒就哭,還是玉兒的孩子好玩兒,怎麼弄都不哭。
雅爾哈齊看他過火了,就把兒子叫過去說幾句話,幾次後,十阿哥自然發現了,倒也沒再對著孩子們沒輕沒重了。之後,雅爾哈齊就坐在那兒看兩個小兒子哄著他們十堂叔許了一大堆方小說西還兀自傻樂。
最後,還是雅爾哈齊看不過眼了:「你也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和兩歲的孩子還玩兒得這麼高興?明知道被哄了,你還順著他們?」
十阿哥不以為意:「他們可是我守著出生的,和我親,你見他們哄八哥九哥的方小說西了嗎?嘿嘿,連四哥,他們也沒這樣的,他們能要點兒什麼?不過是些小玩意兒;便是再好的,只要能逗得他們高興了,我也不吝惜的。」
雅爾哈齊搖頭:「你兒子將來準是敗家子兒!」
十阿哥不樂意了:「怎麼就成了敗家子兒了?」
「你這麼慣著,再好的性子也被你慣壞了。」
十阿哥瞪眼:「我也就對弘芝弘英才這樣,弘旭我可沒事事依著他。」
雅爾哈齊看看十阿哥,搖頭:「我說,你怎麼就聽著我表妹的事兒了?」
十阿哥接著弘英扔過來的小皮球,又扔回去,弘英沒接住,皮球一跳一跳,跑了,弘英邁著小短腿就追,小皮球滾到一張椅子下面,他就彎下小身子蹶著小屁股伸手去探,那樣子看得十阿哥哈哈大笑。笑完了,想起來回雅爾哈齊的話。
「唉呀,我在酒樓聽到人說納楚那小子的事兒的時候,有人說到他騙了一個小寡婦,後來說著說著,才知道是你表妹,我就留神聽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