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路過一處風景極美的瀑布,看到了奇特的潭水,那潭,漩渦一般旋轉著,帶著一種吸扯人的吸力,讓玉兒很是驚了一下。
雅爾哈齊感覺到脖子上妻子收緊的力道,頓住腳步,問道:「怎麼啦?」
玉兒蹭蹭丈夫,問道:「這是到哪兒了?那潭水看著真可怕,像要把人扯進地獄似的。」
雅爾哈齊失笑,如妻子自己所說,對別人情緒的反應也好,對自然萬物的感觸也罷,她總較旁人更敏感,自己如今也是五感敏銳,卻不像她所說一般不能安睡,也不會輕易被旁人影響到情緒與心情。果然,女人和男人天生就不一樣。
「咱們還有多久能到?」
「快了,再一個時辰,就到咱們的營地了。」
「阿瑪,咱們的營地不遠的地方有城牆是嗎?」弘普記得昨兒恍惚看到城牆時額娘說那是前朝戍邊將士駐紮之地。
「對,咱們宿營那兒叫鷂子峪。」
玉兒笑道:「普兒,你發現沒,林裡有好多小動物?」
「嗯,額娘,兒子看到了,有獾、狍、松鼠、山雞、野兔……好多。」弘普趴在阿瑪的肩頭和自己額娘說話,玉兒看兒子好興致的樣子,對丈夫道:「雅爾哈齊,咱們多玩兩天吧?以後你就要忙了,就沒什麼空閒陪我們娘兒幾個了。」
「好!」
雅爾哈齊彎著腰不讓妻子滑下去,把兒子換了個手抱著,之後又托住妻子繼續往前走。
玉兒摟著丈夫的脖子笑問:「手累了?」
雅爾哈齊翹著嘴角:「你們這點兒重量算什麼。」
「爺是擔心普兒一直保持一個姿式難受?」玉兒沖兒子眨眨眼,弘普看看額娘,又看看阿瑪,羞羞地把頭埋了起來。
雅爾哈齊清咳一聲,「你今天打算帶孩子們做什麼?」對於妻子的調侃,雅爾哈齊選擇轉移話題。
「山上好多藥材,還有許多山花,野菜,昨兒忙著趕路,都沒好好玩兒,今兒反正有人替我們捉人,就讓孩子們好好玩兒唄。」
這個時節,正是遊玩的大好時光呀,這麼些年,玉兒除了空間,也沒去過什麼地方,難得此次可以公私兼顧,不免動了遊興。
己時,看到營地一角時,雅爾哈齊把妻兒放到地上,玉兒親了親丈夫,弘普也紅著小臉親了親阿瑪,雅爾哈齊笑著摸摸兒子的頭。
「去吧,弘暉肯定擔心你呢。」
弘普看看額娘,見額娘點頭,撒腿往營地跑去。
玉兒的靈覺跟著兒子,不免見了一番兄弟相見的戲碼,忍不住捂著嘴笑,小孩子,總喜歡學大人,做起大人的事兒來,總讓人發噱,才分開了一個晚上,居然一幅久別重逢樣,還學大人抱在一起互相拍背……
雅爾哈齊看著妻子由捂嘴笑到撲到自己懷裡悶笑,「怎麼啦?」
玉兒笑夠了,把兩個孩子見面的場景和丈夫描述了一番,雅爾哈齊聽了也忍不住失笑。
「行了,看了兒子的笑話,也該回了!」
玉兒嗔丈夫一眼:「人家哪有!」
雅爾哈齊牽著妻子的小手,看著她笑瞇了眼的模樣,搖搖頭,沒有?沒有還樂不可支的樣子?
營地的四個孩子伸著腦袋見兩個大人回來了,都圍著轉,玉兒看看衣著整齊的幾個孩子,點點頭,不錯,現在都能自理了,又問有沒有洗臉漱口,孩子們把小手小臉都伸給她看,以示洗得乾乾淨淨的了。玉兒宣佈今兒一天用來玩兒時,孩子們都快樂地滿營地跑,嚷著要射獵的,捉小兔的,和額娘一起採藥的,很是鬧了一陣兒。
領著孩子們採了一些野菜,吃過了中飯,下午便由著他們滿山跑,當然,跑得太遠時,侍衛們也會跟著以免孩子們摔著。玩兒得累了,玉兒就帶著他們漫山遍野認映山紅、山菊花、荷包花、榛子、山櫻桃、野葡萄上百種山花野果,厥菜、木蘭芽、石花菜、長壽菜幾十種山野菜,又把能用的丹參、地丁、山姜、透骨草等藥用植物挖了一些。
弘普崇拜地看著挖藥草的額娘,玉兒抬頭看到了,沖兒子調皮笑道:「兒子,這就是看書的好處了,好些藥材野菜額娘也是第一次看到長在山上的實物的,以前也就是在書裡看到畫而已。」
看看兒子,玉兒又道:「不過,這實物又比書上的看著生動有趣多了,書上的畫,到底沒有生命,對吧?」她是讓兒子愛書,可不想讓兒子成個書獃子。
弘普點頭,他自己也看過一些畫的,自然知道額娘說的是畫之難盡的意思。
玉兒又問弘暉以前有沒有出來玩兒,弘暉搖頭。
玉兒想著皇帝的兒子到了七八歲或者十歲,皇帝就會帶著出塞,孫子們則未必個個都能顧上,加上四阿哥不是個愛玩的性子,弘暉以前身子又弱,以致他到如今才第一次上山。自己的孩子們還有空間的山水可玩兒,弘暉卻是沒有的。
不過,想想現代生活在鋼筋水泥叢林裡的孩子們,好多也是長到十幾歲才看到大自然,玉兒也就釋然了,畢竟,這些金尊玉貴的皇子皇孫至少還有自己的莊子可玩兒呢……
抬頭猛不丁看見弘暉的神情,玉兒自嘲,自己真是多少年也改不了的習性,山山水水,在這個時代,還沒像後世被人類的各種建築物所佔領,卻是並不稀罕的,再說,作為皇孫,弘暉是不會缺少陪著他玩的人與玩具的。
自己只道皇室宗親的子女辛苦,其實,他們也自有自己的樂趣,總不會比後世的平民子弟難過的,至多,享受了皇室的尊榮,身上也自然要背負屬於自己的責任罷了,他們打小就有這個意識,也並不以之為苦!如同自己的兒子,在自己看來的辛勞,在他,不過是另一種玩兒的方式罷了。這,就是生活習慣與意識形態的差別!
「又想什麼呢?」
「我總以為孩子們過得辛苦,其實,他們也許並不這麼想吧?」
雅爾哈齊呼一口氣,妻子終於醒過一些神來了。
雅爾哈齊早就發現了,妻子待人接物時,有時會有一種憐憫的心態,好在,她這種態度很隱晦,也並不是面對每個人都這樣,否則,如果平日來往的那些心高氣傲之輩知道妻子對他們存著憐憫,他們會不會惱羞成怒?
平日見著自己稍對兒女多點兒要求,她都要不樂意的,以後,應該不會再這樣了吧?慈母多敗兒,妻子明白這個道理,但,對孩子總不免過於袒護,總覺說自己這個阿瑪對兒子過於嚴苛。雅爾哈齊很慶幸,以後,不用再擔心妻子想不開了。不能放縱兒子,又不能讓妻子心生不滿,這幾年,可把他為難壞了!
晚上,仍在原地宿營,卻有一個侍衛求見。
雅爾哈齊聽罷侍衛的講述,面色變得極其難看,回了主帳找妻子借雕用,玉兒看著丈夫的臉色也不多問,吹笛召了分明回來,雅爾哈齊把寫好的書信讓妻子送到京裡的伊拉哩府,讓自己的三位大舅兄幫忙。
服侍丈夫躺下,玉兒才問是怎麼回事。
雅爾哈齊冷哼道:「有人把手伸到我身邊的侍衛身上了,拿了侍衛的把柄要挾,要把咱孩子帶走。」
玉兒一下坐起身子:「孩子!」
雅爾哈齊安撫道:「沒事兒,侍衛自己也很是掙扎了些日子,方才找了爺去把事情都稟明了,求了爺幫他把家人救出來。」
玉兒關切道:「能救出來嗎?」
雅爾哈齊發狠:「爺身邊的人,爺總得護著。」
玉兒展開眉,侍衛既求到丈夫跟前了,為了不寒侍衛的心,也該把人救出來的。
「你不早說,早說我把藥讓分明帶點兒給哥哥們,他們興許要用呢?」
雅爾哈齊道:「現在還不知道京裡具體的情況,等等再說。」
夫妻倆躺了一會兒,雅爾哈齊手一拍,「連環計!那個尚飛鴿的作用,就是引我們離開孩子身邊,這個侍衛才是殺著。」
玉兒驚訝道:「不會吧,難不成人家還能算到咱會上山不成?」
雅爾哈齊冷笑道:「就算今兒不上山,也總有離開孩子們的時候,那個尚飛鴿不是說了,還要在山上住許久?這麼些日子,總能讓他找著機會把爺和一些侍衛引開,莊子裡沒什麼侍候的人,侍衛也少,到時,埋下的暗手要把孩子虜走便輕鬆多了。」
「是為著這次賭局嗎?
雅爾哈齊瞇著眼搖頭:「看事情,不能只看眼前,興許是爺以前結的仇,興許是這次八阿哥一家做的手腳,也許,還有別的一些暗中藏著的人,不能太早下結論,否則,便是讓真正的主謀逃過去了。且等你哥哥們查探一番再說。」
玉兒頭痛:「對這個,我不在行,都交給你了,我能做的就是護著孩子,不讓他們出事兒。你也不用掛心,我昨兒走時給了容容幾包藥粉,真有人敢對他們動手,也只會自討苦吃。」
雅爾哈齊笑著抱著妻子:「我早知道你不是個會陰謀算計的,沒事兒,有爺呢。」
玉兒眉開眼笑,所以說,有個性格互補又可以依靠的男人,實在是一件很愜意的事兒。打前世起,她就對旁人的心思摸不透,職場被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做的手腳,也唯有在看電視電影的時候,一眼能看出來誰是壞人……
理論經驗是豐富的,可只要一實踐,卻只會屍骨無存。如今,有一個打小在是非圈兒裡滾大的男人在前面擋著,她真是輕鬆得不得了。
外面,一個值守的侍衛看著那沖天而起,沒入夜空中的神雕,呼出一口氣。他再次為自己的選擇慶幸,如果,如果他昨兒鬼迷心竅,對幾個小主子動了手腳,這會兒,一定在逃亡吧!或者如那此時捆縛在地的兩個人一樣,已經被捉住了?到時,不但救不出家人,自己也會犯下死罪!
果然,神雕所擇之人,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冒犯的,貝勒爺說會幫他把家人救出來,應該也不會失信,薩哈連不是說了,貝勒爺從來都是個重然諾的人嗎?
「瓦爾喀,你不是說要找貝勒爺求恩典?求了嗎?」
瓦爾喀回頭看看薩哈連,感激地笑道:「求了,貝勒爺說一定會幫我作主。」
薩哈連拍拍同袍的肩:「我老早看你就覺得不對勁兒,平日連訓練也提不起勁兒來,有時還走神兒,果然是有事兒,兄弟,以後有事兒,就和大傢伙兒說,大家總會幫忙的。」
瓦爾喀道:「薩大哥,謝謝你,若不是你,小弟說不准就做錯事兒了。」
薩哈連重重一拍:「臭小子,說了,叫連大哥也行,薩哈連大哥也行,哪怕你直接叫大哥呢,叫什麼傻大哥,夫人上回聽到笑了好久!」
瓦爾喀傻笑:「夫人還經常取笑大阿哥呢,薩大哥不要在意。」真好,還能站在這兒和同袍玩笑,貝勒爺也還相信他,讓他繼續值守,如扎隆阿所說,跟了一個好主子,他們這些侍衛也能被護佑。
薩哈連自然知道自家夫人是個什麼性子,又狠狠拍了瓦爾喀一下:「總之,不准叫我傻大哥。」
周圍幾個侍衛聽到都輕笑出聲,以前沒在意,現在但凡聽到人叫薩大哥,大家都忍不住會想笑,也不怪人家薩哈連突然一下變得娘們兒一樣愛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