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除了夏實·庫洛姆之外,全世界最煩惱的人,恐怕就要數第四軍團的副官,草蕊將軍了。
在德科·基德命令他回營之後的一個小時,他一直都坐立不安。雖然基德斬釘截鐵地告訴他,有夏實這個曾經保護過女王的伊賽亞公會成員在,肯定不會有問題,但是,對方畢竟是幾個月下來都無法搞定的職業殺手,甚至說,還有可能是多人作案,就算正面交鋒不敵基德和夏實,還有可能會耍一些背地裡的陰招。
最後,草蕊終於坐不住了,還是派了一支二十人組成的小分隊,前去剛才的河岸,一探究竟。
不過,他的這個舉動,為他帶來的,只不過是吃驚和悲傷罷了——小分隊發現基德將軍的時候,他已經死在了夜鶯河畔了。和其他的被害者一樣,嘴巴、眼睛、甚至說臉部肌肉,都被撐到了最大限度,看上去極端恐怖。
這個打擊,無疑是相當沉重的。
不僅草蕊,整個軍營裡,幾乎找不出一名士兵,會對德科·基德這名最高指揮官懷恨在心的。他的果斷英明、寬宏大量,以及對手下的關心,在軍隊裡都是出了名的。雖然沒有勃勒登堡的艾爾弗雷德伯爵,以及那位被稱為「勃勒登堡第一勇士」的蓋爾·阿瑞斯來得有名,但基德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將了。
如今,他卻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異鄉,這顯然對第四軍團上下軍士都無法接受的一個事實。
不過,即使如此,副官草蕊還是沒有一蹶不振,他知道,如果現在他不站出來的話,那麼一切就真的完了。
「第四軍團的指揮令牌還在基德將軍的屍體之上,身上的其他東西也一樣都沒有少。根本就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對他痛下毒手。還有,那個和基德將軍一起的夏實先生,現在又不知道身在何處。恐怕,也已經遭到毒手了吧。可惡的鶯歌人,如果讓我知道是他們做的好事,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但是,幾分鐘之後,草蕊那些有關夏實的推理,立刻就被否定了。南鶯鎮的村長,阿諾·隼怒氣沖沖地衝進了營帳,不由分說地便在草蕊的便攜辦公桌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隼是一個身材高大,全身長滿了絨毛的傢伙,生氣起來,就連這些軍人都要畏懼他三分。和他的外表一樣,他的性格也非常容易發怒。不過,說來也奇怪,南鶯鎮的人就是愛聽他的話,他也的確全心全意地在為自己的村莊著想著。
「隼村長,什麼事惹你這麼不開心?」草蕊雖然心中苦悶,這個時候非常不想見到這個長著如同喪門星一般的臉的男人,但他還是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是不是南鶯鎮出了什麼事了?」
「你還好意思說!就是你們勃勒登堡派來的什麼檢察官,那個叫夏實·庫洛姆的傢伙!」隼一說到夏實,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可見的確是相當憤怒。
「夏實先生?他又怎麼得罪你了?」草蕊看著暴跳如雷的隼,強忍怒氣,繼續問道。
「他帶來的那個女人,竟然是鶯歌派來的狗賊。不僅如此,他們還大著膽子,殺害了我們村裡的一個小伙子,然後大搖大擺地逃走了!就在我們的村民快要追上他們的時候,那個夏實就跑出來了,不知道用了什麼妖法,竟然射出了帶冰的箭,還趁機把殺人的鶯歌女人帶走了!你說,我不找你們,應該來找誰?!對了,你這小子只是個副官,沒有資格和老子說話,基德呢?基德那個混蛋在哪裡?」
草蕊倒吸一口涼氣,事情來得有些突然,完全打亂了他的思緒。
說到女人,他是知道的,已經有士兵告訴他,大名鼎鼎的「人間精靈」琉璃·萍克已經來到了南鶯鎮,還是以夏實女朋友的身份過來的,這個情況雖然有些誇張,但是毋庸置疑,因為,琉璃的身份已經得到了基德將軍的證實。
但是,要說琉璃是鶯歌人,還說手無寸鐵的她竟然還在南鶯鎮殺了人,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更何況,隼一上來就開始口出狂言,侮辱已故的基德將軍,更是讓草蕊心中有氣。
「隼村長,請你放尊重點,即使是身為南鶯鎮村長的你,也不許侮辱我們的基德將軍!」
「你說什麼?」
「你會不會是看錯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怎麼可能殺得了小伙子呢?還是應該去仔細查清楚才行。」
「哼,所以說,你們勃勒登堡的人就是互相包庇!什麼勃勒登聯盟,最後還不是為了維護自己人的利益?你們就這麼不相信我的話嗎?!事實已經明擺著的了,他們幾個已經逃離了旅館,這不就是畏罪潛逃又是什麼?!還查個屁?直接給我把人抓回來!」
草蕊的忍耐度幾乎快要到上限了。儘管不排除有主觀的感情因素在裡面,但他的判斷,一向都是比較公允的。
在他看來,南鶯鎮的人不由分說地把罪責都推到夏實和琉璃的身上,為了自保,不管換做誰,都會選擇逃走的。更何況,發生事件的時候,夏實理應在和基德將軍一同作戰才對,怎麼可能有時間去救傳說中的鶯歌人呢?
他剛想要反駁阿諾·隼的話,一名士兵卻匆匆跑了進來。
「報告草蕊副官,大橋那裡有消息傳來。」士兵說完,看了看旁邊的隼,像是在請示草蕊,是不是該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
「但說無妨。」草蕊大手一揮,他都已經快要失去耐性了。
「據看守的士兵報告,據說,就在剛才,勃勒登堡來的夏實先生,和一名自稱琉璃·萍克的女子,帶著另外一個女人、兩個孩子,一起通過大橋,朝鶯歌那裡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草蕊就像是聽到了一個晴天霹靂一般,耳邊被震得嗡嗡直響,他甚至來不及去看隼的那張如同嘲諷一般的臉,繼續追問道:「大橋的看守是怎麼做事的?!為什麼就這麼放他們過去了?!」
士兵疑惑地抬起頭,顯然,他並不知道草蕊為什麼會著急:「副官難道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和已故的基德將軍都應該知道這件事的才對。夏實先生和琉璃·萍克小姐,說是奉了女王的命令,去鶯歌進行談判,他手上也帶著代表伊賽亞公會的金戒指,而守衛中的數人證實,那個女人的確是那個『人間精靈』本人。」
草蕊的第一反應,自己和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個名叫夏實的男人耍了。
很顯然,根據守衛的話,和那枚幾乎不可能被偽造的戒指,以及這一系列的事情串聯到一起,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夏實和琉璃帶走的那三個來路不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鶯歌派來的奸細,至於夏實和琉璃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也就不得而知了。否則,夏實根本沒有必要逃走,如果說被南鶯鎮的人冤枉了,他大可來找第四軍團為其伸冤。
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如果夏實是鶯歌的人的話,那麼德科·基德將軍,也就很有可能死在夏實和那幾個兇手的手上了,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附近沒有發現夏實的屍體。
「草蕊將軍,這下你無話可說了吧?我告訴你吧,那個叫夏實的小子,就是鶯歌那方面的人!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他帶著那群女人小孩逃走,就是畏罪潛逃,兇手就是那兩個女人中的一個!我早就覺得,你們勃勒登堡來的傢伙,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打著保護我們的旗號,其實背地裡卻狼狽為奸,連殺人犯都不好好處置!什麼王者之師,竟然軟弱到這種地步!
「也罷,現在讓我看清了你們的真面目了,我們南鶯鎮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也是有骨氣的民族!從今天開始,我們要成立自己的自衛隊,自己保護自己,不會再依賴你們勃勒登堡了!否則,嘿嘿,這個下場嘛,幾年前的獅子鎮,就是很好的榜樣!」
說完,隼村長狠狠地一拳打在了辦公案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營寨。
「副官大人,這樣……這樣好嗎?讓他們自己成立軍隊,一定會讓事情變複雜的。」士兵顫顫巍巍地問道,顯然,他已經看出草蕊的心情早就糟透了。
「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辦法?基德將軍已經不在了,憑我這個副官,根本就說服不了他。得趕快把這個情況上報給女王陛下和伯爵大人,讓他們立刻指定一位有能力的將軍,來接替基德將軍的位置,否則,一旦鶯歌人這個時候來襲的話,情況一定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夏實·庫洛姆,你到底是何許人也?!你不出現也就罷了,這一出現,不但沒有幫上什麼忙,甚至還害得我們這裡雞犬不寧。基德將軍也是,聖明一生,卻糊塗了一時。如果早聽我的,憑借我們人數上面的優勢,抓緊時間向對岸發起攻擊的話,現在何至於會走到這個地步?可惡!糟透了!
就在這時,帳外又跑進來了一個士兵,急匆匆地向草蕊報告:「報告副官大人,帳外有三個人,自稱是女王派來的檢察官,想要見……想要見已故的基德將軍。」
「又是檢察官?該死的傢伙,把他們轟出去!這些該死的傢伙!」草蕊忍無可忍地喊道,但回過頭來,卻見士兵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裡,還是不動,「怎麼?我的命令你都敢違抗嗎?」
「不……不是的,副官大人,這次來的人和上次那個夏實不同。其中一個,自稱是財務大臣,手中還拿著女王親自賜予的命令書,上面還有女王的王印呢……小的實在不敢放肆。」
不錯,士兵所說的,外面三個手執女王命令書的人,正是福克斯·布羅克,荊棘,以及蓋爾·阿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