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隨章侃第一百一十七章蜀漢的最後一戰(下)
(演義第一百一十七回鄧士載偷度yin平諸葛瞻戰死綿竹)
曹魏景元四年,蜀漢景耀六年,公元263年,曹魏分三路大軍攻打蜀漢,鍾會一路主力十餘萬人入漢中後,分兵圍住漢樂兩城,又因蔣舒之降,破陽安關。其第一階段作戰已經基本完成,但是作為戰役總體的目的:滅漢一事還未達到,於是鍾會舉大軍向前,到劍閣,而漢軍主力由姜維率領已經在此據險防守了。
除鍾會之外,曹魏另兩路大軍則沒有鍾會那般的好運,鄧艾和諸葛緒率領的兩路大軍其目的主要為圍困姜維軍,令其不能回軍防守。但是,姜維突破了包圍圈,若不是蔣舒投降,陽安關失陷,姜維已經率軍趕赴陽安關,那樣的話,鍾會主力也要受到影響,而雖然鍾會奪取了陽安關,姜維的突圍也使其可以回到劍閣防守。可以說,鄧艾和諸葛緒兩路大軍的作戰相對其目的是失敗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鄧艾與諸葛緒面臨著下一步的戰略選擇。原先的命令是鄧艾與諸葛緒圍困姜維,讓其不能東歸,並尋機殲滅。而此時戰略態勢發生了變化,姜維突圍東歸,而與鍾會主力大軍對峙,這時鄧艾和諸葛緒一時找不到了對手。此時鄧艾和諸葛緒有兩種做法,一種便是按照原來的戰略佈置,繼續進攻姜維,並可與鍾會合軍。另一種則是duli帶軍,以其他方式進攻蜀漢。諸葛緒選了前者,鄧艾選了後者。
第一種方式比較保守,與鍾會合部攻打姜維,成功率就大了很多,而且姜維本就是其戰略目標,如此做也不違背原先的佈置,一旦成功,之前讓姜維逃脫的罪過自可以抵消,便是失敗,自有鍾會友軍一同承擔。應該說,無論成敗,功勞自然遠不比上鍾會,但是風險也小了許多。
第二種方式比較冒險,失敗的話可說死無葬身之地,便是沒死,損兵折將,又加自作主張,不從號令等因素,回去也是罪無可赦,降職甚至死罪都是常事。但是一旦成功的話,則可說功勞比眾人都大多了。而鄧艾選擇的目標更是將風險和功勞推到了頂峰。攻取成都:失敗了身死,成功了便就是第一大功臣。
這是一場瘋狂的賭博,鄧艾選擇了賭博,他也邀請諸葛緒加入這場豪賭,諸葛緒則選擇了保守。最後的結局到底是誰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呢?等到蜀漢戰爭結束時,似乎鄧艾是正確的,他奪取成都,為第一功臣,進位太尉,增邑二萬戶,曹魏開國以來,無有功勞過其者,而諸葛緒則被鍾會告了一狀,獲罪回都了。但是再過了幾日一看,鄧艾與其子身死,還長期背著叛臣之名,而諸葛緒還是好好的活著,依然做著高官。
世事的變遷我們先不說了,我們先把目光轉移到蜀漢這邊,在遭到了曹魏的進攻後,蜀漢還是做出了自己的反應,除了派軍增援姜維之外,朝廷還送信給東吳這個盟友,希望其能做出援助。東吳也很快做出了回應:
「使大將軍丁奉督諸軍向魏壽chun,將軍留平別詣施績於南郡,議兵所向,將軍丁封、孫異如沔中,皆救蜀。」
這是老套路了,三國時期,蜀漢和東吳一方受到進攻或是進攻曹魏,另一方便會協同出兵牽制,這次東吳發兵曹魏必然要作出反應,大軍多在西方,若是被東吳乘虛在東部搞出什麼事來,可就得不償失了。曹魏希望西部戰事速戰速決,而後勤補給也希望戰事能速戰速決,雖然曹魏奪取大片土地,但是戰線拉的越來越長,後勤補給也越來越困難。雖然得陽安關糧草,但是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鍾會想從速攻破劍閣,可是姜維據險防守,就是打不下來,時間一長,魏軍已心生退意。就是此時,鄧艾那一路大軍傳來了好消息。
之前在談到隆中對時,曾經說過分兵多路進攻的問題,對於該一路進攻還是多路進攻實在很難說出好壞,不過司馬家率領的兩次進攻蜀漢和東吳兩戰卻都是多路進軍勝利,而且鄧艾這路偏師還立下了頭功。(偏師立功。許多戰役也有這樣的情況出現。這或許是因為戰役的焦點集中在主力上,不斷的為之加籌碼,想一舉定江山,反而讓偏軍得了便宜的關係吧,不過這也要看進攻一方的實力和偏師領軍人物之魄力了。)
我們繼續說鄧艾這路,鄧艾邀請諸葛緒合軍由yin平道進攻,被諸葛緒拒絕,這自然是有原因的,因為這條路實在太難走了,根本不是軍隊可以用來進軍的路。由此進軍,很可能走到一半糧草用盡不得不退兵,損兵折將,甚至全軍覆滅的可能,這樣的風險太大了。當然,要不是這樣的路太難走。蜀漢也不會對這路放鬆警惕了。(其實諸葛緒真的加入鄧艾的計劃反而成功可能性小了,人多了,糧食補給也更加困難,而且兩軍想法不一,很容易分裂。)
不管怎麼說,鄧艾率軍走了這條路,冒了很大的風險,失敗了命就沒了,而yin平道果然難走。三國誌中記載:
「艾自yin平道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頻於危殆。」
從這段記載中可知鄧艾此路的難行,即便在現代工具的幫助下,要在西部群山中開闢道路也是難事,更不用說當時了,尤其是糧食補給的問題,最為可怕。此時鄧艾做了一件讓我長期以來都莫名其妙的事。
「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
一般這句話都解釋為鄧艾用毛毯包裹自己,滾到山下。起初想想有可能,但是仔細一想也不太可能啊?假如是懸崖這樣成九十度的,那不用說了,別說毛毯,就連用氣墊包裹也肯定死。用毛毯包裹自己,再滾下去,應該是坡度尚可的山地,但是這樣的山地也用不著滾吧,後面就記載「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那說明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下去,其實就算懸崖也該是用繩子綁住放下去而不是滾下去吧。鄧艾這樣做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手腳沒力,只好用滾的,當然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鄧艾長期征戰,雖然年老,但是也從未記載他老成這樣了,何況也完全可以用繩子綁住放下去。另一種就是鄧艾這樣做更是為了表達決心。尤其結合上文處「糧運將匱,頻於危殆」,緊接著就是「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可見是鄧艾為了堅定將士之心,以身作則,才如此做的。
鄧艾經過長期艱苦的跋涉,終於到了江油,但是此時的魏軍處境應該不會很好,根據前面的記載,馬匹是不太可能有了,大型工具也不太可能帶來太多,應該只有隨身兵器和部分乾糧,可以說是疲軍,要是蜀漢此時堅壁清野,那鄧艾軍得不到糧草補給,就會全軍覆滅。而此時蜀漢江油守將馬邈的投降,使得鄧艾軍獲得了及時的補給,休息和器械,更為鄧艾軍的下一步行動指明了方向。
應該說,蜀漢對於戰事的發展完全沒有料到,雖然陽安關失陷實在出人意料,但是姜維回師,堅守劍閣,魏軍不能進,讓蜀漢上下安心了許多,在內部基本上沒做太多的警惕,安南將軍霍弋提出到成都增援的要求也未被許可,因為當時蜀漢完全沒有想到事態會進展到那一步,於是,等到鄧艾軍來到時,蜀漢此時只有調遣所有的軍隊,令諸葛亮之子諸葛瞻率領,迎戰鄧艾。
儘管漢軍此前已經多路增援前線,但是考慮到一般朝廷多有後備,外加存亡之際,蜀漢此次能迎戰鄧艾的軍隊不會很強,但是也不至於很弱。可此次領軍人物卻大有問題。這次領軍的人物是誰呢?
衛將軍諸葛瞻,諸葛亮長子,尚書張遵,張飛之孫,尚書郎黃崇,黃權之子。
倒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自然,是說他們的父輩和祖輩,這其中,張遵黃崇不用說了,他們不是領軍者,真正的領軍之人為諸葛瞻。
諸葛亮的才能不用說了,但是諸葛瞻嘛,陳壽對其頗有微詞,據說是因為受到諸葛瞻責罰的關係,記載中也未說諸葛瞻才能如何,雖然有說他工書畫,強識念,才思敏捷,但是政績不知,只是當時蜀漢人因為他父親的關係,對他的評價不錯。諸葛瞻在當時已經做到了行都護衛將軍。不管諸葛瞻才能如何,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沒怎麼打過仗,蜀漢雖小,但是戰事頻繁,不說姜維的北面,南面也有戰事,但是在之前的記載中,沒有看到有諸葛瞻指揮或者參與任何一次戰役的記載,從官位變遷看,應該都在成都就職。
這點之上諸葛瞻還與諸葛亮蔣琬費禕不同,他們雖然以文吏見長,但是一個個都是長期經歷戰事的,諸葛亮不用說,不說後期,就說前期,他也是領軍增援過入蜀一戰的,蔣琬長期負責後勤,費禕更是在前方跟隨諸葛亮,他們對帶兵都有經驗,而且他們都是經歷過戰事,一步步由底層陞遷上來。而諸葛瞻不同,不管他才能如何,他的陞遷多得以父輩,而且多沒有經歷戰事考驗,甚至在後方負責後勤的經驗也少。(也並非這些功臣子嗣就無能,很多人還是有才能的,如霍戈,但是之前沒有經驗,一開始就要打這種存亡之戰也太難為了點,假如諸葛亮從諸葛謹那裡過繼來的兒子諸葛喬活著就好多了,他到是有過帶兵的經驗,儘管只是負責後勤運輸而已。)
然而,當時那些能戰之輩如張翼廖化跟姜維在前線防禦,如霍戈在南方還沒回來,這樣的情況下,也只有叫諸葛瞻上陣了。正是叫「蜀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廖化不在了,就上諸葛瞻」。
諸葛瞻的行軍果然出了問題,鄧艾軍最大的弱點就是後勤補給,而蜀漢軍最大的優點就是可以據險自守,這就好像姜維北伐時一樣,只是局勢倒過來,當時曹魏遇到不利局面,就據險自守,等姜維糧盡,而現在諸葛瞻也只要據險自守,那鄧艾糧盡,大軍就覆滅了,黃崇便勸說諸葛瞻如此。可是,諸葛瞻思慮很多,也沒有如此做,不單如此,還在鄧艾的戰書誘使之下,與鄧艾列陣大戰。
當年司馬懿無論諸葛亮怎麼挑撥,就是不肯出戰,而曹魏軍在姜維北伐時,也採取這種龜縮戰術,諸葛亮姜維一點辦法也沒。可是諸葛瞻一受挑撥,就要和鄧艾決戰,正中鄧艾下懷,這就是一種沒有經驗的表現。(當然,鄧艾那書也做的巧妙,說什麼表諸葛瞻琅邪王,在當時蔣舒馬邈投降的背景之下,諸葛瞻不做點表示確實會引起劉禪疑心,不過這完全可以採取其他的方式,決戰未免也太過了。)
鄧艾率領的乃是百戰警兵,但是決戰開始,居然被諸葛瞻率領的軍隊擊退,在鄧艾威逼之下,終於擊敗漢軍。諸葛瞻,黃崇,張遵,諸葛瞻之子諸葛尚都戰死。
(蜀漢其實和其他兩國一樣,對功臣子嗣頗為優待,但是蜀漢第二代在此時還未完全接班,這其中很大程度上有年紀的關係,比如諸葛亮和關羽張飛三家,諸葛瞻生的就晚,關羽張飛兩家長子都早夭,關羽尤其,關平戰死,關興和關興長子關統都死的很早。當然也有一些如蔣斌霍戈傅僉這樣的人物,已經得到了重用,身處重職。可是這些有閱歷有經驗的人物都在外地回不來了。只好由諸葛瞻等人上陣。)
諸葛瞻統領的是成都幾乎全部的軍隊,他的戰敗,則意味著成都已經成為空城,從當時的記錄便可以看出,群臣或者支持入吳,或者支持入南,但是並沒有說依城防守的。便是劉諶,也只是提出背城一戰,以死社稷,也未認為可以依城死戰。可以說,當時局勢很是頭疼,當年劉璋在成都,成都有兵,但是外圍基本被掃除了。而此時的劉禪面臨相反的局面,成都沒兵,外圍倒是有兵,姜維自有數萬大軍,各郡縣也在守禦,南面東面也在蜀漢控制之中。鄧艾偏偏就從中路來了一個中間開花。
確實,以當時的局勢來說,諸葛瞻兵敗,成都是很難保住,唯一的希望就是姜維回軍,姜維回軍倒是可以期待,但是鄧艾被滅,鍾會大軍還在其後,這路大軍比鄧艾還要危險,這一來,成都到頭來還是保不住。在成都建立的政權在歷史上命運往往都是如此,一定要守住外圍,一旦被兵臨城下,基本上就失敗了,以蜀漢來說,其軍心民心都向漢。一旦兵臨成都,則只能束手就擒。
蜀漢之亡,倒並非他的朝政**,劉禪明君算不上,昏君也不是,也並非他不得民心軍心,蜀漢之民,軍,臣多向漢者。蜀漢的滅亡,更大的因素還是實力的強弱和軍事佈置的失誤。國家的興亡,國與國的對抗,關鍵是實力,蜀漢的先天不足導致了他的失敗。
蜀已亡,但是故事還沒有結束,滅亡蜀漢的兩大功臣,各懷其志,一場勾心鬥角就要開始,而亡國的忠臣,在一邊試圖力挽狂瀾,再做最後一把努力,即便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