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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94、木牌洩機病榻傳詔 皇袍加身陳橋兵變 文 / 朱長孝

    柴榮讀了卦簽不解其意,問道李處士:「依道長之見,預兆我大周江山如何?」

    李處士答:「今天下群雄分據,此簽卻缺預兆四海一統之時,指日可待。」柴榮聞聽喜上眉梢,李處士卻將二眉緊鎖,言道:「只是大周江山的氣數,貧道不敢妄揣。」

    柴榮道:「道長但講無妨,大周氣數究竟如何?」

    李處士道:「陛下稍等,待貧道拆字推算。」

    李處士問了柴榮八字,在小案之上推推算算足有一個時辰。柴榮看了半天問道:「道長可曾算得什麼?」李處士扭頭從布囊之中取出一塊七寸木牌,執筆寫下三字呈上柴榮。柴榮執牌觀看上書三字「點檢做」,柴榮問道:「『點檢做』為何意?」

    李處士道:「貧道世外之人也不知『點檢做』為何意,此乃天機,只能陛下細細斟酌。」柴榮點了點頭將卦簽與木牌留下,對李處士道:「請道長將這木牌和卦簽就贈給朕吧。」

    李處士道:「陛下喜歡,盡可拿去,貧道有一言不知當將不當講?」

    柴榮道:「朕恕你無罪,但講無妨。」

    李處士道:「人命自有天定,萬事順其自然,卦簽木牌玄機不足牽掛心上。清靜自得,無為而治,何苦追根問底,不如糊塗一世。」

    柴榮道:「多謝道長賜教,可願與朕共往京師否?」

    李處士道:「貧道雲遊四方,就此當與陛下告別。」柴榮命人呈上一盤金銀贈與李處士,李處士拿了一枚銀元寶放進布兜,對柴榮言道:「陛下若能記下貧道之言,日後我定都全都手下。」李處士告別柴榮,左手舉幡,右手搖鈴,逍遙而去,遠遠聽到其喊:「生死皆可見,人算準於天。早知茫茫世,找我李半仙。」

    回到開封宮中,柴榮自得風寒久不能愈,整日不思茶飯,握著卦簽與木牌日思夜伏。柴榮握著寫有「點檢做」的木牌,嘴中不時自語道:「此木化凡塵,點檢為天子。」暗想此木莫非就是這木牌不成,點檢真要篡我大周江山,想了半宿,柴榮忘記蓋被褥不覺睡著。

    次日,天明柴榮風寒加重,腦門生熱,宮裡的太醫進進出出卻不能醫治柴榮之病。柴榮自感大限將到,便傳來百官在殿外候旨。柴榮傳范質、薛居正兩位宰相進見,對二相言道:「朕自感天命已到,決議擬立柴宗訓為太子繼承皇位,有勞二位愛卿代朕擬旨。」范質拿過御筆擬下詔書,薛居正加蓋璽印,柴榮看了甚是滿意,又道:「朕自北伐得病,常夢『點檢為天子』怪語,令朕甚是擔憂。」

    范質道:「夢中之事未必有准,陛下勿掛心上。」

    柴榮道:「朕本不信,那日有道人推算又得『點檢做』之兆,且留有一詩。」柴榮從枕邊拿出卦簽讓范質、薛居正觀看。二人將那詩讀了一番,也不解其意。柴榮道:「詩意難解,但預言可信。傳詔殿前都點檢張永德革去點檢一職,御前聽用;趙匡胤與朕有金蘭之交,可為都點檢。」范質依照柴榮所說又擬下一旨。

    范質、薛居正二人退下,宣讀遺詔去了。柴榮躺在病榻之上,依舊對卦簽之上那首詩耿耿於懷。思來想去,想到王審琦平日素有博學,遂名人傳王審琦進見。趙普來至病榻之前,跪倒請安,柴榮令其賜坐一旁,對王審琦道:「朕前日算了一卦,范、薛二相皆不能解。愛卿平日好學,且為朕解破此卦。」柴榮將枕邊卦簽交與王審琦,審琦若有所思默念道:「曹魏一統和成就?司馬師與司馬昭。」沉思片刻言道:「此卦預兆若得統一,必為司馬氏兄弟所篡。」

    柴榮道:「司馬師、司馬昭乃魏國奸雄,朕懷疑張永德心術不正,故而命趙匡胤做點檢。」話說至此,柴榮頓時目光驚駭,惶恐道:「莫非趙匡胤、趙匡義便是司馬師、司馬昭?」又想適才降旨又封趙匡胤為殿前都點檢,詭異的預言接連應驗,頃刻疑惑得解,趙匡胤兄弟乃真奸雄。柴榮急火攻心,口吐鮮血,王審琦趕忙上前擦拭,柴榮道:「傳朕密詔,誅殺趙匡胤兄弟。」說完便嚥氣歸天,終年三十九歲,葬於慶陵。正是:

    萬事莫問天若何,福禍成敗皆自作。

    探根尋底到死知,轉頭已成世外客。

    王審琦高聲喚來太醫,自己裝作無事偷偷流出殿外。心中暗想趙匡胤有功於大周江山,而柴榮聽信占卜之言下此糊塗之詔,若是傳了變冤殺好人,不如救老趙家一命做個善事。天子駕崩,百官在朝中舉行大喪。趙匡胤與趙匡義兄弟二人同百官弔唁之後,轉回府中。忽有家童來報王審琦大人求見,匡胤對匡義道:「正逢大喪之時,府上當閉門謝客,還是不見為宜。」

    趙匡義勸道:「王審琦素來穩重,此時前來必有要事相商,兄長必見不可。」趙匡胤也覺有理,遂往客廳去見趙普。

    王審琦與趙匡胤兄弟相互施禮,主賓各坐。侍童獻上茶水,王審琦喝了一口言道:「下官今日來見二位世兄,乃是有要事密商,耳目眾多不便開口。」趙匡義一聽明白,遂將左右侍者喝退。客廳之上只留趙匡胤、趙匡義、王審琦三人,匡義道:「已無耳目,但講無妨。」

    王審琦道:「昨日天子臨終之時,迷信術士卜算,以為二位世兄如同司馬師、司馬昭之輩,令審琦擬密詔加害二位。」

    趙匡胤道:「君命臣死臣不得不死,天子既有密詔,仲寶兄就應當依詔而行,怎可在此另作圖謀?」

    王審琦抱拳言道:「將軍有功於社稷,我不忍使良臣蒙冤,卻受爾等這般奚落,算我沒說。」趙匡胤大笑,拉住王審琦謝道:「仲寶救我趙家,匡胤至死不忘,請受我一拜!」說著跪倒便拜,王審琦趕忙扶助趙匡胤。言道:「人命關天,也只君命難授。」趙匡義道:「這幾日朝臣皆在議論『點檢做』的木牌,兄長又剛封殿前都點檢,是必受人猜疑,我等還當遇事謹慎為宜。」趙匡胤與王審琦也連聲稱是,三人又閒談一番,趙普才告辭回府。

    後周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冬,後周世宗柴榮長子梁王柴宗訓登基即位,史稱恭皇帝。柴宗訓年七歲,童心未泯,北漢皇帝劉鈞得知此事,派使者向遼國穆宗皇帝耶律璟稱臣,劉鈞自稱兒皇帝,約大遼出兵相助,趁機南下。

    北漢勾結遼兵南征,危急三關,八百里軍報紛紛向竟是告急。皇上貪玩,一連數日不問朝事,朝中文武各有己見。大臣王審琦見百官議論,均無良策,只得親自入宮奏道:「邊關十萬火急,請陛下先調集禁軍北伐,再詔天下勤王之師。」柴宗訓聽了只是玩耍,不理奏報。皇太后符氏見臣子焦急,問道王審琦:「既然邊關軍情緊急,就令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率重兵北伐就是,哀家自可讓皇上發虎符出兵。」

    王審琦道:「那為臣就代擬一道聖旨,去宣那趙匡胤。」王審琦依符太后安排,擬好聖旨持虎符往趙匡胤府上宣諭。

    來至趙匡胤府上。趙匡胤、趙匡義兄弟二人府上相迎,匡胤問道:「仲寶今日來府,有失遠迎。」

    王審琦小聲言道:「今有聖旨在此,二為兄台快領我到密室相談。」

    趙匡胤問道:「既有聖旨在此,就當設香案供奉,怎可到密室拆讀?」

    王審琦道:「這道聖旨讓人有喜有憂。」趙匡胤兄弟聞聽,知道話中有話,只得引王審琦往密室相談。

    王審琦在密室之中,從懷中取出二物,一件事聖旨,另一件是調兵虎符。王審琦展開聖旨讓趙匡胤觀看。趙匡胤看罷聖旨問道:「陛下既然令我出兵北伐,又有何喜何憂?」

    審琦道:「當今皇帝年幼無知,並非天子之意,全是太后降旨。聖旨一語詔天下,兵符一令號六軍,在天子、太后手中卻如同兒戲,朝政必然混亂。喜的是太后用人不疑,將軍北伐必破遼邦,憂的是朝廷臣強主弱,日後乃是社稷大患。」

    趙匡義道:「王大人憂君憂臣,真可謂用心良苦。」又對匡胤:「兄長當收了聖旨、兵符早日出兵,了卻朝廷外患。」

    趙匡胤領了聖旨、兵符,便往朝中向太后、皇上辭行出兵。趙匡胤坐鎮中軍,開帳點兵。左首是王審琦、趙匡義、趙普等眾謀士,右首有大將石守信、高懷德、張永德等眾武將。將官到齊,馬步軍列陣已畢。趙匡胤傳令號炮三聲,出兵北征。

    大軍浩浩蕩蕩行至開封府東北四十里的陳橋驛,見天色已晚,趙匡胤傳令在當地安營紮寨。紮下大營,趙匡胤安坐寢帳,趙匡義與趙普來至帳中有事相商。趙匡義道:「兄長如金手握雄兵,乃天將命賜,何不趁機率兵自立?」趙匡胤聞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起身往四下張望一番,回身問道:「爾等怎可出此謀逆之心?」

    匡義道:「想我兄弟為大周大田出生入死,屢立戰功,柴榮臨終之時卻暗傳密詔,欲害我趙家,只等君王保他何用?」

    趙普勸道:「今觀朝廷幼主無知,群臣各有心機,若被歹人慫恿,則朝政必亂。主公稱帝天時地利,萬勿猶豫。」

    趙匡胤摸了一把鬍子,歎道:「手握重兵之時,確是自立為王之日,奈何人心向周,怎肯有人誠心歸順。」

    趙普道:「昔日李嗣源在魏州被麾下將士天命加身,擁向帝位。今夜我等山動士卒,為主公黃袍加身,故伎重演,定可賺得人心。」趙匡胤聞聽不禁冷笑起來,遂命趙匡義、趙普二人依計去辦。

    趙匡胤遍觀軍中,見張永德因被革去點檢之職,心中常對朝廷懷有不滿,趙匡胤便備下一桌酒席,將張永德請入中軍帳飲酒。二人對坐,張永德見桌上擺有酒飯,問道:「找點檢率軍素來嚴禁,近日為何置酒軍中?」

    趙匡胤道:「將軍昔日曾為點檢,如今匡胤為點檢,兩個點檢同坐對飲豈不快哉?」

    張永德道:「點檢折殺我也,只因先帝臨終手握木牌,上書『點檢做』,猜疑我為篡位之人,便貶了官職,遭人恥笑。」

    「唉!」趙匡胤歎道:「朝中文武無不為將軍鳴不平。」

    張永德端起酒杯,言道:「知我者點檢也,永德借花獻佛,先敬點檢一杯。」二人情投意合,推杯把盞暢飲起來。

    酒過三巡,趙匡胤見張永德已有醉意,試探問道:「訛傳點檢為天子,倘若訛傳為天意,我當奈何?」

    張永德道:「倒不如讓柴宗訓禪位於有道之人,另立朝廷!」趙匡胤故作驚慌,勸道:「隔牆有耳,將軍不可胡言。」張永德聞聽大笑,仰面醉倒。趙匡胤也弄了一身酒氣,靠在一旁睡著。

    子夜之時,趙普和趙光義商議,軍中武將對趙匡胤最為忠心者乃是部將米信。米信帶了手下親兵召集將士高聲呼道:「昔日有先帝掛帥親征,方有我等征戰之功。而今新君年幼,少不更事,我輩冒死為征戰,天子卻童心逍遙!趙點檢待我等不薄,若為天子定能厚恩於眾人。」眾將士聞聽此言,是交頭接耳,猶豫不定。只見左邊趙匡義領來一支人馬,前呼後擁請立新君,右邊趙普領的左右親信,手舉一件黃袍,請立趙匡胤為天子。搖擺不定的將士一看人心所向,且趙匡胤掌有兵符,天子又不再眼前,一哄而起,山呼:「點檢為天子。」正是:

    幽州一夢本空言,卻迷卜算助謠傳。

    若非先帝猜到死,哪有點檢為天子?

    米信領著士卒兵變,各營皆亂。大將石守信、高懷德正與睡下,卻聞營中士兵外面躁動。二將跑出帳外,見幾個士卒亂喊策反言論,石守信大怒,拔劍便砍倒一個軍士。怎知砍道一人,嘩變士卒越亂越多。高懷德道:「此事還當速報趙點檢。「二人隨往中軍大帳。石守信、高懷德進了中軍帳,見趙匡胤與張永德喝的大醉,呼喚半天,趙匡胤昏昏沉沉醒來問道:「何事驚慌?」

    石守信道:「士卒軍中嘩變,請點檢處置。」

    趙匡胤道:「適才安靜,這會兒怎生兵變。二位將軍代我平亂。」石守信、高懷德走出中軍本想喝住嘩變軍士,但見中軍四周數萬將士高舉火把,手舉刀槍,呼天震地,高喊:「點檢為天子!點檢為天子!」石守信歎道:「點檢為天子本事訛傳,怎想今夜應驗天意。六軍花邊,非是我等之過。」遂與高懷德跟隨趙匡義、趙普、米信等人架起趙匡胤,加披杏黃袍,擁戴為天子。

    眾將官扶出趙匡胤,後周將是一齊跪下,伏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趙匡胤見黃袍加身,驚恐道:「匡胤乃大周臣子,爾等為何陷我於不忠不義?」

    米信勸道:「擁立點檢為天子,乃天意所至,人心所向,非是中人不忠君王,而是點檢德佩四海,三軍受恩,還望點檢早登大統,順應天義人心!」眾將一番鼓動,三軍聲沸。

    趙匡胤道:「君臣有序,尊卑有別,趙匡胤萬萬不敢謀圖皇位。」又是一番推辭,營中將士久跪不起,山呼萬歲。趙匡胤見三軍將士已是誠心擁戴,便在當夜自立為君。眾人擁立新君,正欲三拜九叩,軍卒來報抓住一個逃營之人。趙匡胤心中一愣,如今人心向我,竟有不願屈從之人。匡胤道:「將那逃營之人,帶來見朕。」

    過了少時,只見幾個軍士押來一人,此人正是謀士王審琦。部將米信在一旁喝道:「既見天子,還不快快拜謁。」王審琦平日膽子不大,趕忙跪倒,高呼萬歲。趙匡胤問道:「今夜萬眾歸心,擁立我為天子,仲寶為何星夜逃走,莫非要往京城告發?」

    王審琦道:「下官確是要往京城,但非要告發陛下。」

    趙匡胤問:「既不告發,又去京城何干?」

    王審琦道:「陛下稱帝上合天時,下逢地利,人心歸附,理所應當。為臣只是擔心大軍若回京師,只恐柴宗訓母子遭亂兵殺戮,故而先使其母子逃走,再迎陛下登基。」

    趙匡胤聞聽大笑,走到近前扶起王審琦,笑道:「人言仲寶忠厚仁義,今日所見過真不假,待朕入主京師之日,絕不縱兵為患。」王審琦此時才安心歸順,趙匡胤統率十萬禁軍連夜返回京師,

    這一晚陳橋兵變,十萬人雖是擁立了趙匡胤為帝,難免也有不願參與者,趁亂連夜趕回京師報信。小皇帝柴榮天明得了奏報,集昭文武百官問道:「趙匡胤造反將至,京城可有大將否?」

    丞相范質奏道:「京城尚有大將郭從義、趙暉,只是二人年歲已高,恐難平亂。」

    柴宗訓問道:「兩位老將軍年方幾何?」

    范質答:「郭從義六十有八,趙暉七十有二,屆時蒼暮之年。」

    「無有大將,誰能保朕?」柴宗訓兩眼紅潤,淚水上湧,竟哭泣起來。只見侍衛親軍指揮使韓通奏道:「啟奏陛下,公眾侍衛親軍尚有三千,末將願為前軍出戰。淮南王李重進乃陛下表舅,可將旨情淮南王發兵勤王。」

    柴宗訓如得救命稻草,言道:「將軍真乃忠忱,朕命丞相范質、薛居正代朕觀戰。」范質、薛居正、韓通三人領之口諭,調出宮中侍衛親軍出城應戰。陳橋離開封不過四十里地,當日晌午大軍已到了開封城下。

    兩軍陣前,韓通對趙匡胤高聲喝道:「趙匡胤當年險堤與你澶州結義,視若臂膀,而今你黃袍加身,謀篡黃尾,難道不怕天下共誅嗎?」

    趙匡胤道:「非是我有心篡位,怎奈六軍擁戴,天意如此,豈是匡胤之錯?」

    「呸!」韓通催馬提槍直取趙匡胤,這邊有大將高懷德迎戰,攔住韓通。二人馬上大戰六個回合,韓通被挑四陣前。

    在城頭上觀戰的兩位丞相范質與薛居正見韓通戰死,即刻傳令鳴金收兵。薛居正問范質:「這淮南王李重進幾時能率兵來援?」

    范質歎了口氣,答道:「千里之外,只恐遠水不能解近渴。不如勸天子讓位於趙匡胤,免得血站一場。」正是:

    萬事本非人所料,陳橋一變社稷搖。

    古都常有興廢事,流傳幾代帝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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