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江海岳的身子忽然稍微動了動,但之後,就又紋絲不動了。
雖然又紋絲不動,但那種雕塑般凝固的感覺沒有了,江海岳又變成了一個肉人。
實際上,江海岳的身子雖然能動了,但這只是身體自然的反應,江海岳的思感依舊被痛苦凝固著。
一般而言,思感的反應要快於身體,但對這一刻的江海岳,思感卻是絕對落後於身體的反應速度。
地獄,這一定就是地獄!
當思感從痛苦中掙脫出來,江海岳的身體就開始突突地哆嗦,足足有二十多分鐘之後,方才漸漸平復下來。
真是太可怕了!
所有恐懼的念頭都被壓縮成了恐懼本身,無邊無垠,像一道颶風,盤旋充斥在思感裡,以致思感裡容不下任何其他的念頭。
恐懼的颶風在思感裡慢慢平復,江海岳的身體也隨之慢慢平靜下來。忽然,江海岳猛地坐起身來,胡亂地抬胳膊蹬腿。
這也是自然的反應,但這種自然的反應不是身體的,而是思感的。
直到這個時候,被無限壓縮的恐懼本身才破散開來,又化成了一枚枚恐懼的念頭,其中最強烈的一枚念頭就是:他是不是走火入魔,全身癱瘓了?
還好,沒事兒!精神鬆懈下來,咕咚一聲,江海岳又仰面摔倒,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全身跟散了架子似的難受,但這種難受卻又是多麼的幸福!
不知不覺,江海岳沉沉睡去,但嘴角仍然時不時地就抽搐一下,似乎恐懼依然盤踞在睡夢中的記憶裡,不肯離去。
忽然,江海岳驀地一挺身就坐了起來,然後茫然四顧。片刻之後,江海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接著就又光噹一聲,直挺挺地躺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是夢,不是真的。
又躺了一會兒,江海岳轉頭向左牆上嵌著的計時器看去。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已經整整過去了半天兩夜,這會兒早已經正式開學了。
趕緊翻身站了起來,匆匆出了重力室。到浴室隨便沖了沖,江海岳就回到休息室。
拿過手機一看,有兩條短信,一條是琴芝的,一條是趙虎的。
江海岳在練功樓裡呆了這麼長時間,卻沒人找他,那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在練功樓。
因為習武往往是沒有時間概念的,來感覺了,一貓幾天很正常。所以,為了把學生在練功樓練功和失蹤與曠課分開,學校做了一項規定和開通了一項服務。
一項規定是學生只要是在練功樓就不算曠課。
一項服務是學生在不在練功樓,只要能上校內網,任何人都是可以查的,用手機就行。
打開一看,琴芝的寫的是「我到了,想你」。江海岳看了心中一蕩,立刻就想到了琴芝火熱柔軟的身子。
趙虎寫的是「老大,我到了」。
看著趙虎的短信,江海岳啞然失笑。這半年,趙虎的變化那可是太大了,而這都是讓他和李坤無情蹂躪的結果。
趙虎有潔癖,而他和李坤,當然,尤其是李坤,那是怎麼噁心就怎麼來。
沒有人不喜歡朋友。
趙虎由於身份和性情的關係,要想交到真正的朋友不是說絕對不可能,但那也是千難萬難,至少在遇到江海岳和李坤之前,趙虎沒有朋友。
因為難,所以就更看重,趙虎才能成功忍耐下來。
當然,趙虎之所以能夠忍耐過來,更重要的原因是趙虎心裡自然清楚,江海岳和李坤這是為他好。
雖然自己不認為這有什麼,但趙虎也清楚自己的毛病,至少知道父母,尤其是爺爺因為他的性子有多頭疼。
為了讓父母,尤其是爺爺高興,趙虎也想改改自己的性子,但沒有辦法。
所以,雖然江海岳和李坤每每都令趙虎噁心到不行,但他們之間的友情卻越來越深厚。
對趙虎的改變,說實話,江海岳很有成就感。而且,江海岳還堅信,再過個一兩年,趙虎一定比李坤還不講究。
出了練功樓,江海岳給琴芝發了個短信。很快,琴芝的短信就來了,約江海岳晚上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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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見著趙虎、李坤,又是好一通鬧騰;下午,江海岳就去了圖書館。
陳欣雨給江海岳一種感覺,陳欣雨似乎就住在圖書館,不管什麼時候去都能見到。
對這位大恩人,不去拜個年是說不過去的。
拜年的時候,江海岳發現陳欣雨看著他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有點好玩,又有點嘲笑的意思,彷彿在打量一頭「嫩牛」,把江海岳弄得狼狽極了。
狼狽不堪地從館長室出來,直到進了藏書室,江海岳心裡都還罵著李坤和陳欣雨這兩個怪物。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藏書室是江海岳和琴芝約會的地方,更是江海岳讀書的地方。在這裡,浸潤在墨香裡,讀書的效果簡直好極了。
練功能讓人強大,讀書更能讓人強大。江海岳無師自通,似乎天生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不管練功如何拚命,江海岳也都沒有因此而減少了讀書的時間。
哲學是所有系統知識的總綱,這是從唐鈺那兒躉來的觀念,所以在江海岳讀的閒書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關於哲學的。
練功的時候沒有時間觀念,讀書讀進去同樣也沒有時間觀念。直到琴芝來了,江海岳才從一本《宇宙本體論》的書中抬起頭來。
琴芝的神色有點不對,明顯是生氣了,江海岳的思緒還糾纏在書中玄妙的思想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怎麼了?跟誰生氣了?」江海岳傻乎乎地問道。
「跟你!」琴芝怒道。
「跟我?我怎麼了?」江海岳不解地問道。
「你說你怎麼了?」琴芝眼底有淚光閃動。
看見琴芝眼底的淚光,諸神歸位,嘩啦一聲,江海岳總算明白了,一定又是陳欣雨惹的禍。
對陳欣雨這樣的女人,江海岳心裡真是一點概念都沒有,他無法評價陳欣雨。
唉,江海岳心底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是要讓琴芝知道怎麼回事兒,一旦讓鄭立華知道,那鄭立華不得更難堪嗎?
女人這方面的感覺都極其敏銳,琴芝和鄭立華一見面,十有**,鄭立華就能感覺得到。
可不跟琴芝說,這一關又怎麼過?
看這樣子,陳欣雨並沒有跟琴芝說什麼,但從陳欣雨的神態上,琴芝一定以為他又和某個女人有了什麼扯不清的關係,而這某個女人,兩根手指就數清了,不是蔣鶴瑤,就是鄭立華。
江海岳恨得牙直癢癢,陳欣雨那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