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老兵報數：「四十六！」
「啥？！」班副和我後面的老兵們轉過頭。然後班副高喊了一聲：「多少？看清楚！」
「四十六~~！」那邊的老兵也高喊。
班副他們立刻跟看怪物一樣看我，我頓時手足無措。
「再扔一個我看看。」班副走了過來。
「呼~！」我又扔了一個。
「四十七~~！」遠遠的老兵又喊。
「過來，你剛才的動作不對。應該是大臂帶動小臂，然後腳尖向前直立。手榴彈脫手的時候要用手腕的抖力，讓手榴彈翻滾著飛出去，螺旋加速度才能飛得更遠。來，你試試。」班副給我做了一個分解動作示範。
我按照班副手把手的動作，原地做了一下，在班副表示動作正確之後，將手榴彈再次扔了出去。
「五十~~~~！」遠處的老兵高喊：「這是誰呀？扔這麼遠？」
「我們班新兵！！」班副也很驕傲的喊。
「啥？新兵？？」遠處的老兵騰騰的跑了回來，一看我：「喲！還真是個新兵，在家練過？」
「沒有。」我很老實的回答，不明白這群老兵為什麼都這麼興奮。
「不錯啊，文君，看來你們班裡面要出來一個尖子了。」老兵拍著班副的肩膀表示慶賀。
「嗯，我也沒想到他能扔這麼遠，可惜，動作還是不到位，不然的話，稍微訓練一下就能到達六十。」班副看著我，眼睛裡全是驕傲的笑意。
「你的絕活教給他沒有？」另一個老兵對著我揚了揚下巴問班副：「看你們兩個身材都差不多，協調性應該不錯吧？」
「還沒有呢，現在不是還沒開始訓練嗎？等開始了我就教給他。」
「要不要測試一下他其他的能力？四百米怎麼樣？」老兵指了指操場另一側的障礙場。
「怎麼樣，慕容，要不要試試？」班副問我。
「沒跑過，不過我的短跑很快。你們要給我做一次，我學習。」老兵都說我是尖子苗子呀！我很高興，也很興奮，當然想知道自己還有多少能耐了。
「走！」老兵拉著我就走，後面七八個老兵熱熱鬧鬧的跟著看熱鬧。
班副先帶著我走了一遍，這是五步梅花樁，這是壕溝，這是矮牆……然後，一個老兵給我做示範，先空跑一百米，然後進入障礙區。
只見老兵蜻蜓點水一般點過五步樁，跨過壕溝，越過矮牆，然後縱身爬上懸板，跳上高低台，快速的跑過獨木橋，翻上2.5米的高板，然後高抬腿在鐵絲網的間隙中跳躍通過鐵絲網。
通過鐵絲網，老兵轉過身，匍匐著從鐵絲網下面穿過，然後再次翻越高板，從獨木橋下俯身三步穿過，跳上高低台，躍上懸板，從矮牆中的窗口躥過，跳入壕溝，翻身爬出，再次點過五步樁，迅速的一百米衝刺回到原來的出發點。班副一卡表，一分四十秒。
老兵有點氣喘，頭上冒出大量的汗珠，滿臉通紅的點上根煙抽了幾口才問道：「多少？」
「一分四十。」班副回答。
「退步了。也許我該考慮把煙斷掉一段時間。」老兵看了看手中的香煙，掐滅扔進了旁邊的肥料堆。
「沒事，也許你應該以後鍛煉叼著煙跑四百米，可能效果更好一點。」另一個老兵叼著煙滿不在乎的說道。
「為什麼？抽煙不是減少肺活量嗎？」我很奇怪這個老兵的建議。
「就是因為減少才要抽煙跑，那樣你的肺活量必須更大才能承受得了訓練量。不過，這樣對身體的損害是很大的。」老兵笑著回答：「如果你不要命了，要成績，你可以這麼做，也許會減少你十年的壽命。這方法不科學，但是很有效。」
「那你這麼做過？」我很驚訝，為了成績不要生命了？
「他就是咱們這裡最牛的障礙手。一分鐘多一點就能跑完全程。哎，我說，你真不要命了？」班副拍拍那個老兵。
「我能活多久？在有限的生命裡面釋放無限的光芒才是我追求的。」老兵滿不在乎的說到：「榮譽，高於一切。為了讓咱們營永遠站在老大的位置上，我少活十年又怎樣？就算我死了，你們也會說，咱們營的風光，都是我掙得吧？死的也光榮，活著也光榮，比起這份榮耀，生命短一點，無所謂啦！」
那個老兵說話的時候真的很狂妄，狂妄中帶著一股捨我其誰的霸氣。他帶著對生命毫不憐惜的驕傲，彷彿他的生命只為榮譽而燃燒。
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生命是很珍貴的，自從我初中車禍之後，我就一直這樣認為。所以當時只是覺得這個班長在說大話。直到後來，我也瘋狂的揮灑自己的生命為了集體、軍隊和國家的名譽的時候，我才明白他說的含義是什麼。當我明白的時候，那個老兵已經退役兩年了。
準確的說，當那年那場鋪天蓋地的洪水沖破堤壩的時候，我們跳進冰冷的水中拉人牆的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了，軍人，這兩個字的含義！也才真正的明白那個老兵的話，那個老兵，是軍人。
然後班副就問我：「知道怎麼跑了不？」
當然知道了，不就是爬高上低麼？簡單，小時候經常偷鄰居果樹上的果子，被發現了就逃跑。這些事情太尋常了，只是沒想到軍隊還訓練這個，爬高上低的，準備用來偷東西嗎？
班副拍拍我的肩，示意我準備。
準備什麼啊？我就站在起跑線上等著口令。
「趴下來，臥姿，這樣。」老兵在我身邊半臥倒姿勢做示範：「這樣起跑的加速度比較快。」
我跟著他的樣子做，感覺很彆扭，於是站起來：「不行，那樣我完全用不上力，起跑的速度會變慢的。」
「呃，好吧，隨便你，反正也沒限制怎麼起跑。」老兵聳聳肩，很無所謂的回答我。
「準備~~~~跑！」班副手一揮，我就跟撒開了繩子的小驢一樣顛顛的跑了。
學著老兵彈跳過五步樁，越過壕溝，躍過1.5米的矮牆，到了懸板我難為了一下。2米高，對於我160公分的身高有點難受，好在彈跳力強，跟個青蛙一樣猛地一跳，吭吭哧哧的爬了上去，其實是因為剛越過矮牆速度加不起來的原因。
然後跳著通過高低台，躍上獨木橋，快速的通過，小時候走路都喜歡走馬路牙子，這會兒可佔了個大優勢。
衝過獨木橋，速度已經提上來了，眼前就是2.5米的木質高板。我眼尖，看到了由於常年被老兵踩，露出的一點點凹痕。左腳用力一踏地，彈起來，右腳踏在那個老痕跡上借力再彈，順利的比高牆還高出我半個上身，學著老兵的動作頭下腳上的翻過去。
然後高抬腿跳過鐵絲網組成的假冒雷區。轉過身，匍匐從鐵絲網下面爬過去。這個動作來源於我大哥，這個xinjiāng軍區的糾察，我比他小快十歲了，結果他當兵休假的時候，拿我當他得兵，這個動作就是他訓練出來的。
不過，回來這趟高板就沒那麼輕鬆了，因為來的時候已經消耗了大量的體力，沒有經過強化訓練的我自然有點接不上氣兒。我跳了兩次才爬上去。
接下來的鑽獨木橋倒簡單了好多，本身個頭就不高的我，稍微弓腰就鑽過去了。然後就跳上了高低台，這些都很簡單。然後我在鑽窗戶的時候，呃，碰了一下腦袋。過壕溝的時候還好啦，跳了一下沒爬上，然後我就從角落位置爬上去了。
說真的，這趟真夠累的，從小到大從沒這麼高速的奔跑跳躍過。我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的劇烈跳動，全身的血管都在發脹。頭有點沉，眼睛也有點發花，腿好像在顫抖。
最後的一百米衝刺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的，只是知道，班副和老兵們在大叫：「加油！小子！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