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批是廣東兵。我們班分到了兩個。
一個是白白淨淨的,有點胖,濃眉大眼的,國字臉。眼睛裡透著笑的,陳錦雄。
一個是黃黃的,看上去有點營養不良,走路總喜歡哈著腰,也是大眼睛,嘴角上總是掛著笑的,劉垠溪。
陳錦雄和劉垠溪都是梅州人,兩個人離的挺近。性格都很外向。
一進班,兩個人就不管誰是誰的,放下東西就鞠躬:「各位班長好,我們新人給你們添麻煩啦,以後還請各位班長多多關照多多關心啦。」然後就掏出紅塔山開始散。
我老實呀,陳錦雄給我煙的時候我就推他的手:「唉唉,我也是新兵,昨天來的,那個,是鄒建華,前天來的。我叫慕容。」
「哎呀呀,木俑呀,你好你好,以後我們就在一起啦,你可要多多照顧我呀!」陳錦雄一口廣東普通話,愣是把我的名字叫成了木俑,好麼,木頭做的兵馬俑。
「不是木俑啦,是慕容,容。rong容」我很不好意思的接過煙。
「哦哦,木~~俑!」嗨!還是木頭做的兵馬俑,他那邊說話舌頭直,就是發不出容的音,就這麼湊合吧。
「我叫陳錦雄,還請你多多關照。」陳錦雄撒完煙,眼睛咕嚕一轉,先給班長點著。劉垠溪接著跟班副點著。這兩個傢伙,jing得很呢。
正在熱鬧呢,排長走進來了:「那個,新兵到齊了,把你們班的新兵名字報上來,然後一會兒給他們每個人辦個存折,把錢都存起來。」
陳錦雄和劉垠溪兩個趕緊走過去:「長官好長官好,來來來,抽根煙。」
我們排長是個浙江溫州人,一聽他們倆個的聲音就笑了:「廣東人?」
「哎,看看,還是長官走南闖北見識廣呀,直接就看出來我們是哪裡人了,果然厲害喲!」陳錦雄笑著給排長打煙。
排長也不跟他客氣,接過來點上火:「你們廣東兵有錢啊,帶了多少啊?」
「哎呀呀呀,廣東人哪裡有錢,窮的要死。我們就帶了一點生活費。」劉垠溪在一邊說道。
「誰信呀,你們這兩個機靈鬼。沒事兒,反正一會兒就要存錢了,你們可別掖掖藏藏的。」排長笑笑,就叫上班長班副走了。
一看老兵都走了,陳錦雄立刻苦著臉:「哎呀呀,這個長官是油鹽不進呀,這下慘了。」
劉垠溪在一邊勸:「沒有事情啦,反正錢也不多。又用不到什麼錢。」他們這些話都是用普通話說的,我們都聽得懂。
然後我很好奇:「錦雄啊,你們帶了多少錢來當兵的?」
「沒有多少啦,只有一千多塊。」劉垠溪回答。
「哇!大款呀!」我一聽,好傢伙,一千多,還說是生活費。我連一百都沒拿過。
「什麼大款,到這裡倒霉死了。不想來當兵的,要不是我們那邊逼著我,答應一年給兩萬的安家費,我才不來當什麼鳥兵!」陳錦雄憤憤不平。
「咦?你們當兵還給錢的?我們這邊都是送著錢想讓孩子當兵的。」我很驚訝,我們這裡怎麼沒這麼好待遇啊?
「哎呀呀,一聽就知道你是北方人啦。北方窮嘛,當兵吃皇糧。我們南方有錢人好多,誰願意來當這個兵啊?當一年兵,少賺多少錢啦!」陳錦雄笑道。
「你很有錢啊?」我好奇的問。
「一點點啦。不算很有錢的人。」陳錦雄回答我。
「他不算很有錢了,他自己只有4個廠,他老爸有錢。」劉垠溪插嘴。
「啥?四個場?錦雄你多大了?」我很吃驚。
「我已經18歲啦!四個算什麼呀,我那裡和我一樣大的都有十個廠啦!」陳錦雄很不滿意自己的發展:「這麼一當兵,少賺了多少錢呀。三年,最少要少賺百十萬。唉!!!」
我很無語。這還不叫有錢,那什麼是有錢啊?後來我才知道,他真的有四個廠,以前的洗髮水花香牌的,就是他的廠生產的。劉垠溪則是開歌廳的,也很有錢。
然後鄒建華在一邊很羨慕的說:「你們兩個真有錢。」
「咦?你說話怎麼是個娘娘腔?」陳錦雄很驚訝。
「我不是娘娘腔呀。」鄒建華扭著身子說。
他自己沒覺得自己是娘娘腔,可是,我們幾個都覺得一個一米八左右的大個子說話柔柔的感到很難受。
「哎,我說鄒建華,你說話就說話嘛,扭什麼呀?感覺很彆扭的。」我就說了一句。
「有嗎?我沒有扭呀!」還是那柔柔的腔調,真受不了。
「我靠。還不系娘娘腔,哇,好可怕。」劉垠溪捂著胸口做心疼狀。
「是嗎?沒有人說過呀。」鄒建華也是個老實人,可能他家裡女孩子多吧,不由得就帶有女孩子的特性。
「有啦!你真的有點女人哦。」陳錦雄也贊同地說道。
我們正說著,班長和班副還有排長進來了:「你們把你們的東西打開,除了你們發下來的軍裝,其餘的便裝啊,暫時用不到的東西都放到包裹房去。還有,把你們的錢都拿出來,給你們存起來。別藏啊,不是沒收的。」
陳錦雄立刻躲在我身後:「哎呀,不好了,人家說的果然沒錯。老兵到了部隊要吃掉新兵的錢,果然很黑暗呀!」
「說什麼呢你」我也低聲回答他:「我怎麼就沒聽說要吃新兵的錢?」
「你看,都討債上門了,還說沒有。」陳錦雄低聲說道。
「不是說存起來嗎?」
「鬼才相信他咧。說存起來,到時候不給你,還不是等於被吃掉。」
「那隨他的便好了,反正我就帶了五十塊。」
「啥?你就帶了五十塊?!」
「可不是,這裡什麼都不要錢,帶那麼多做什麼?」
「哎呀,你不知道啦!要討好老兵,要花錢啦。」
「沒感覺。哎,他們檢查咱們了。」
我打開我的行李,讓排長和班長檢查。除了貼身的衣服,就是軍裝和幾本世界名著。
然後排長就問我:「帶了多少錢啊。留下必須的,剩餘的就交上來,給你們存起來,省的養成亂花的毛病。存起來還有利息,等你下連了存折就給你,可以隨意支配。」
「報告排長,我就帶了五十塊。如果要存起來,那就存吧。」我從身上掏出來五張大團結。
「嗯?五十?不會吧!別藏呀,萬一丟了我們可不管了啊。」排長和班長都不相信。
「我的確就帶了五十塊啊,這裡什麼都不要錢,帶那麼多幹什麼?你要不信,喏。」我就把身上的兜都反過來讓他們看,香煙,打火機,沒了。
排長可能是第一次遇到城市兵身上就帶五十塊來當兵的,有些意外:「真的就帶了五十呀!?算了算了,不用存了,下一個吧。」
下一個是陳錦雄,他站在我身邊,打開了行李,神色有點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