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個小輩氛尷尬時,身為長輩的無相出聲了。
「晴空,你怎麼還不帶兩位客人去休息?」
「是、是的!」少女得到具體指示就明晰了頭腦,抬起左手發出一股引力束,把巨鑽懸托起來。她不敢再去看宕冥的表情,轉身丟下一句:「請隨我來。」,然後便像牽氣球一樣牽著巨鑽三步並作兩步衝向竹林小徑,白獒連忙跟了過去。
本來已經在心中打定主意辭行的宕冥,頓感措手不及,但過去的教養讓他不能無視長輩的存在,雖然心裡發急,他還是先去向無相道謝。無相微微頜首,輕輕吐出四個字:「小心慢行。」之後便閉上眼晴,入定去了。
長者訓誡在先,宕冥也不好撒腿猛追,只得維持步行的姿態,但盡量把步子邁大。他生得身高腿長,正常情況下走一步都可以抵得上少女小跑兩步,現在步伐一放寬,邁一步便足可抵得上少女跨三步,沒幾下就追上了對方。因為竹徑太窄,他沒辦法走到謝晴空身邊,只好隔著巨鑽遙問少女,要把天娜帶到哪兒去。
「你的耳朵長著是用來打蒼蠅的嗎?」小跑一陣後,少女的情緒似乎回復了正常,只聽她沒好氣的聲音從巨鑽對面傳來:「我一來就向方丈師叔請求借用這裡安置你們,師叔也答應了。這會兒當然是帶你們去可以休息的地方。還是說,你想陪方丈師叔在池邊整夜打座?」
微風掠過,竹林「沙沙」似竊笑,讓宕冥更覺鬱悶。由於看不到少女羞慚的表情,光聽語氣,他只覺得對方喜怒無常,刁蠻無禮,屬於不可理喻的角色。於是在接下去的路程裡,他便一聲不吭,只是跟著謝晴空彎彎繞繞地向前移動。心中有愧的少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效仿他保持沉默。只有白獒在巨鑽下方繞來繞去的撒歡,還不時沖裡面的天娜叫上幾聲,顯得十分興奮。
踩著簌簌的滿地竹葉,行了大約一刻鐘,還沒看見青石小徑的盡頭,但已有一陣嘩嘩的流水聲與清風送來,打破了沉悶的空氣。
宕冥聞聲精神一振,連忙運功浮起身體,向前望了一望,仍只能見到一片青翠的竹廊。正覺失望,走在最前面的少女忽然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嚇得他連忙按下身體,繼續亦步亦趨地跟進。
又走了幾十步,巨鑽忽然從宕冥身前移開,視野赫然開朗,一片綠茵茵的草坡上蓋著三間竹舍,坡下有一彎清溪,被七個石墩切分成八股粗細不均的水流,高吭低吟,抖出一溜白花,在竹濤的伴奏聲中重新匯聚成一個整體奔去。
謝晴空引著宕冥剛登上坡頂,忽聽呀的一聲,左首竹舍的門扉推開,出來一人,虯髯虎軀,卻是在廊道出口就與宕冥分手的無常。
「哈哈哈,人嫩腿短,你們這幾個小傢伙的腳程可真夠慢的。」
望著打著哈哈迎上前來的無常,宕冥大奇,不知他怎麼反搶到自己的前頭,忍不住問道:「您不是去追明師兄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無常得意地一笑:「那小子太不濟事,早被我逮住了。」
「喔,那為什麼不見明師兄?」宕冥接著問道:「說起來,您為什麼要去追他?」
無常嘿了一聲,正色答道:「我只是對他做了一次突擊測驗,考考他的身法進度,結果實在令人失望。因此我就把那個整天只顧耍帥的少白頭扔進了小黑屋,讓他好好反省去了。」
對無常的解釋,宕冥沒有絲毫懷疑,暗自讚歎大師執教嚴格。而在場的另一位無常弟子聽了,卻露出一抹不以為然的眼神。但少女並沒有當場對師長提出質疑,而是默默地協助安置好了宕冥與天娜,等到和無常單獨相處時,才低聲提出了疑問。
「貓子師兄又怎麼得罪您了?」
「別提了。那個混小子,自從患上少白頭後,似乎也得了老年癡呆症。沒事在客人面前把我形容得和變態殺人狂一樣,害得剛才那黑大個誤會我要迫害幼女,急吼吼地跑來找我拚命。這等惡劣行徑,我關他小黑屋已經是從輕發落了。難道你還想替他說情?」
「不,我也覺得。在這段時間裡把明師兄關起來是最好的選擇。」謝晴空回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然而語氣卻頗為失落。
無常憐惜地看了這個最小的弟子一眼,想要摸摸她的腦袋,拍拍她的肩頭安慰一下。但手抬起一半又放了下來。這個小徒弟性情剛烈,並不喜歡旁人的憐憫。雖然限於師徒關係,她多半會沉靜地接受自己的同情,但其內心必定會感到恥辱。如此一來,反而加重她的內心負擔,可謂好心辦壞事。
因此,無常沒有做出任何同情的表現,而是很實在地告訴了少女一件事。
「我這次去拜訪大活佛,在他的主持下為你們師兄妹各抽了一枝簽。」
占卜算命,是女孩子最感興趣的東西,尤其當她們懷有心事的時候,更喜歡在神明或未知力量中尋求安慰。因此無常這句話成功吸引了謝晴空的注意力,她立刻睜大眼睛,渴望地看著師父,緊盯著那張埋藏在濃密鬍鬚下的大嘴。
「大活佛看過你的簽後,說那是一支……」無常有意拖長了聲音,少女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手掌。「……中籤。」
這個結果讓少女發出了洩氣的聲音,但無常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低落的情緒驟然攀上頂峰。
「籤文顯示,你將很快與失散的親人重逢。但在屆時,你也將面臨人生的選擇。」
謝晴空只聽到前半段話,就已經歡喜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後半段話在無常的運功催送下字字入耳,卻完全沒被她放在心上。
少女挽著無常的脖子,在空中轉了一個大圈。落地後仍然喜不自勝,但又難掩疑慮,生怕這只是師父編來哄自己開心的謊話。懷著患得患失的心情,她緊張地向無常追討證據:「師父,那支籤呢?您為我抽的那支籤在哪兒?我要看,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喂喂喂,你別亂摸,為師怕癢的。」
無常笑著倒退兩步,躲開了小徒弟的魔手,伸手入懷,裝模作樣的摸了半天,手掌忽然不動了,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少女更加緊張了,顫聲道:「師父,您的手倒是、倒是快拔出來呀——」
「噹噹噹噹!」無常嘴裡模仿著《命運交響曲》有力的開篇節奏,像個淘氣的孩子一樣笑著抽出手掌,亮出了一根如意頭的象牙籤。
謝晴空立刻跳了起來,急不可待地從無常手中搶過簽牌,仔細查看籤文,結果發現——上面的那些字她一個都不認識,全部都是彎彎曲曲的藏文。
她終於忍不住發出詛咒。
無常笑話她道:「你這丫頭真是急糊塗了。你不識得這些藏文,難道三才子也不識得嗎?」
謝晴空一拍腦袋,左手五指一陣快速彈動,視網膜上立刻映出與空中少林主機的連線界面。
青、白、黑三顆不同顏色的珍珠在虛空中滴溜溜地轉動,謝晴空把意識延伸向代表「人元」的白珠,經過邏輯密碼與腦電波核對之後,成功登錄進三才子系統,然後開始召喚代表「佛法」的電腦人格。
「釋迦牟尼,小釋你快給我出來!」
金光一閃,一個頂著滿頭「肉丸」的三頭身小人出現在少女的視界中。別看他頭大身小,形態可掬,卻是寶相莊嚴,端坐在九品蓮台上,沖謝晴空合掌行禮。
「謝……」
「不用謝了!」少女心急地打斷對方話頭,目光一掃,把象牙籤上的藏文拓了下來,變成一排金光閃閃的電子文字,豎在三頭身的釋迦牟尼面前。「告訴我這些怪字的意思就好!」
「有求皆苦,無求乃樂。直非離合,非所能願。」
「我在問你這些文字怎麼翻譯,你跟我打什麼機鋒啊!」
「善哉,我所言正是譯文。」
「嗄!你的翻譯感覺跟謎語沒啥兩樣啊!」
「那我就再替你解釋一下……」
「不!不用了!」
謝晴空斷然拒絕,心道:「你這和尚一講起經來就沒個完。雖然意識聯線似慢實快,你講個一天一夜,只不過是現實中的一剎那,但我那受得了這種精神轟炸。」
話頭屢屢受阻,三頭身的小釋卻始終沒有生氣,依然鄭重地問道:「那你還有別的需要嗎?」
「不用了,我這就退出。為這點小事打擾你很抱歉,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雖然明知對方是超級電腦的虛擬人格,工作中並不存在顧此失彼的問題,但謝晴空還是從心底表示了歉意。
小釋展顏一笑,唰的消失不見。
謝晴空退出聯線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瞪自己的師父。
「那是什麼鬼籤文啊!感覺上是怎麼解釋都可以,典型的含糊其辭,大打馬虎眼來著!」
「你不信籤文,也該相信大活佛的批解。靈或不靈,『很快』就會見分曉的。」無常一面撫慰愛徒,視線一面漫不經意地掠過夜空。
隱身於夜幕中的偷窺者,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連忙把觀察位置悄然上移了近千尺,見無常再沒有抬頭上望,方才放心。
懷著將信將疑的心情,謝晴空離開了止心水院。
在走回住處的路上,她仍然在思索籤文的涵義,以致冷落了同行的白獒。
不過白獒也從過去的經驗中學乖了,眼見少女臉色變化不定,一路上也就沒有發出半點聲息,大部分時候都靜悄悄地走在她身邊,偶爾跑到路邊留下一些氣味。
一人一狗,各懷心事。沉默地走到一座七層建築前,就在她們雙雙踏入大門的那一刻,一道藍光從她們身上掠過,天花板中傳出一個沉穩的電子男音。
「謝學員,你身邊的生物並未經過登記,而且體型也超出了本宿舍允許飼養的寵物標準,請你將它寄存在我這裡吧。」
隨著這段廣播,大廳一角無聲無息地露出一個半人高的洞口。看到內部的狹隘空間,白獒發出了嫌惡的聲音。謝晴空安撫地摸了摸它腦袋,仰頭對天花板肯求道:「是小墨嗎?現在夜已經深了,不會有什麼人進出了。就讓這隻狗狗呆在大廳吧,它很聰明的,你對它說什麼它都可以聽懂。」
天花板上的聲音沉寂了片刻,一道藍光射下來,變成一個容貌古樸的三頭身小人,赤足葛衣,背著草蓆,手執一根比他人還高的籐杖,懸浮在與謝晴空視線平行的空中。
「你去吧,我來照顧這隻狗。」
「謝謝你,小墨。」謝晴空展顏一笑,又拍拍白獒的腦袋,吩咐道:「我上去一會兒就下來,這段時間,你要乖乖聽這位大叔的話喔。」
大叔?身形寵大的白獒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飄落下來的三頭身小人,心想這傢伙除了一顆腦袋,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誇口稱大的了?
懷著心事的少女沒有注意到白獒不善的眼神,把它交託給墨子之後,就匆匆地進入電梯,按了七鍵。就在電梯門關閉的那一瞬間,舊日的氣息如潮水般包圍了她。
電梯中空蕩蕩的,謝晴空卻像身處在一個滿員的空間裡,身體挺直緊繃。她閉上眼睛,彷彿又看到了一張張陌生的稚氣面孔,帶著或熱情、或冷漠、或靦腆、或舒緩的表情,操著嫩生生的南腔北調相互做著自我介紹。當自己代替躲在身後的妹妹報出名字後,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自己與妹妹。關心和猜疑張開沉默的翅膀籠罩了小小的斗室。
「好奇怪,你們姐妹的模樣一點也不像耶!」莽撞的俄羅斯男孩塞托夫用生硬的漢語道破了天機。
眾孩童小小的自製心頓告瓦解,爭先恐後的張開嘴巴,眼看著就有無數令姐妹倆難堪的問題渲洩而出時——
叮!七樓到了。
電梯門剛打開一道縫,妹妹阿月就一馬當先地衝了出去,速度快得連做姐姐的人都來不及反應。巨大的拉扯力從右手傳來,帶動自己身不由己地向前急衝,把電梯裡的其他人撞得東倒西歪。她就這樣被妹妹拽著衝出電梯,跑過走廊,一個急轉彎,身體都幾乎飄了起來,同行的同齡人也被甩出了視野。
當自己的雙腳重新落回地面時,一塊閃光的銅牌也躍入了眼簾。
「7、1、1。」
蹲下身體,謝晴空輕聲念出銅牌上的銘數,順勢伸手去按門旁的感應鎖,卻按了個空。她轉頭看去,右手按著的地方是一片空白的牆壁。她這才想起,老式的感應鎖早在五年前就被拆除了,現在採用的都是隱形的主動式感應鎖。從她站到門口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相貌、聲音、身高、體重、生物磁場等等資料,都已經被門鎖系統感應到了。房門沒有向她敞開的理由,是因為她已經不再是711房間的主人。
「就已經過去五年了嗎……」
謝晴空黯然地挺直身體,剛才只顧著找門牌,直到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高也已經超出了房門整整一個頭。這個發現,讓她打消了叫醒711房現任居住者的念頭。
「現在是小孩子睡覺的時間了。」
少女輕聲地向自己解釋著,一面攤開手掌,試圖接住從透明天花板中灑落的縷縷月光。薄薄的銀光溢滿手掌,從指縫中漏了出去,如同時光一樣無法捕捉。
理性告訴謝晴空應該離開了,但她的雙腳仍在711房門前留戀不去。
忽然間,房門無聲地滑開,一顆小小的掃把頭探了出來,兩粒烏朦朦的眼珠在少女凹凸有致的身軀上來回晃蕩著,嘴角邊挑起一絲懶洋洋的笑意。
「喲呵,大美人姊姊。你是來找小哥哥我的嗎?」
沉浸在感傷中的謝晴空,突然受此騷擾,額頭青筋暴起,飛起一腳往對面的小花花公子臉上踹去。沒想到對方在說完那句話完,就把身子向後一倒,整個人像失去了平衡一樣,踢嗒踢嗒一路倒退回屋內,在屋中央轉了半圈,像骨頭散了架似的倒在床上。
謝晴空飛腿落空,不由微微一驚。待見對方房門大敞,她略一遲疑,借**落下之勢,足尖在門檻上一勾,上身微仰,以一個近似芭蕾舞般的優美姿勢,躍入房中。
懶洋洋的鼓掌聲響了兩下,房門在謝晴空的身後關上,一張椅子則向她滑過來。謝晴空彈了彈指頭,身子往下一坐,直線運動中的椅子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撥拉了一下,圍著她繞了半個圈子,端端正正地送到**下,穩穩接住她的身體,時間配合的天衣無縫。
掃把頭的小男生這一次沒有鼓掌,他依然賴在床上,也沒有坐直身體,就那樣歪過腦袋看著謝晴空,懶散地問道:「學姊深夜在我們宿舍門口徘徊不去,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嘍?不過學姊你好像不是要找我的樣子,那是不是要找楓仔呢?」
掃把頭小男生一邊問著,一邊把目光高高挑起。謝晴空隨著他的視線望向上鋪,卻看不到那位「瘋子」的長相。一來她現在是坐著,視角偏低;二來上鋪的那個「瘋子」幾乎把整個身體都縮進了被窩,只露出一頭黑黑亮亮的短髮,即便她採取居高臨下的俯視角度,也不可能一窺其廬山真面目。
「不過,我可要提醒你。楓仔那傢伙睡起覺來可是六親不認,他的口頭禪就是——打擾我睡覺的人絕不可原諒!」嘴裡說著嚇人的話,掃把頭小男生還提起食指在自己脖子上一劃,嘻嘻笑道:「上次他練站馬步睡著了,師父把他敲醒,他居然連師父也給打了。所以說,美麗的學姊你如果堅持要在這個時候叫醒他,最好有變國寶的覺悟。」
謝晴空看著掃把頭小男生把拇指和食指扣成一圈,擱在眼睛上模仿熊貓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模樣十分可愛。她拚命繃緊臉部的肌肉,要板起臉孔,可眼眸中卻已經無法掩飾的流露出一抹笑意。
「終於笑了。」掃把頭小男生放下手,露出滿足的表情:「那學姊你慢慢看吧,我先睡了,走的時候也不用叫醒我了。」
說完他懶懶地翻了個身,打了個呵欠,真的闔上眼皮準備睡覺了。
「你……是不是認識我?」謝晴空見他態度這麼隨便,忍不住懷疑地問道。
「這所寺院中,又有幾個人不認識您這位『散雷天女』呢?」掃把頭小男生閉著眼,口中含糊的說道:「能夠和集智慧、美貌與力量於一身的學姊您共用一榻,實在是學弟我最大的幸運……」
聽到後半段話,謝晴空險些暴走,忍怒道:「你這小子,嘴裡能不能放乾淨些。」
「學姊啊……我剛才有說過一個髒字嗎?如果您誤會了什麼的話,應該首先反省一下自己的思想吧!」
雖然眼睛仍然沒張開,但掃把頭小男生的語氣也變得尖銳了。
「強辭奪理的小子,你想要教訓我嗎?」
「深夜到訪的客人,你想要來個鳩佔鵲巢嗎?」
這一句話讓謝晴空火氣全消。她垂下肩膀,環視房間內部,無論硬件設備、還是軟體裝飾都與五年前截然不同了,歷史的痕跡完全被泯沒了,憂傷與無奈的情緒悄然間爬上心頭。
少女失落地低語:「這裡……已經是你們的家了。」她接著說了一聲「打擾了。」正準備離開時,掃把頭小男生忽然又冒出來一句話。
「我記得……陽台沒進行過改裝,地上還留著一些奇怪的塗鴉。」
謝晴空旋風般地轉過身體,掠到了陽台上。
果然,全合金製陽台上的一切和五年前幾乎沒什麼改變。看上去雖然像剛製造的一樣,可留在它堅硬身體上的許多細小刮痕暗示出其悠久的服役年齡。
最清晰的一片刮痕,銘刻在地板中央,線條細而深刻,似乎是用指甲劃出來的一樣,寥寥幾根線條,拼湊成一張簡單的人臉,但從那大眼長辮的特徵來看,依稀就是謝晴空的模樣。
謝晴空順著塗鴉的線條摸去,眼中不知不覺的充滿了淚水,她彷彿又看到了妹妹趴在地上,滿頭大汗地拿指甲在地板上刮來刮去,又辛苦又快樂的表情。
「阿月!姐姐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隨便使用你的力量嗎?」
「可是,我想親手把姐姐畫下來。」
「你可以用紙筆來畫呀,為什麼要拿指甲刻地板呢?」
「紙張好容易就可以撕壞,畫在紙上的東西也會跟著變沒了。我想用最堅硬最不容易損壞的東西留下姐姐的樣子,找來找去,只有這塊地板最結實也最大張。」
「……阿月,謝謝你。可你為什麼不用工具來劃呢?看你的指甲都磨平了,指頭也破了,還有血……」
「姐姐,我是想要『親手』畫下你的樣子,用上工具就不算數了。」
妹妹昂起頭,認真解釋的模樣,讓做姐姐的人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她沉默了,一滴眼淚不知不覺從眼睛裡流了出來。一陣微風吹過,掛在姐妹倆脖子上的小金鈴同時晃動起來,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叮鈴鈴~~~叮鈴鈴~~~
沉浸在回憶中的少女悚然抬頭,「阿月!」她大叫著從地上跳起,循聲望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隔壁的陽台上,一串小巧玲瓏的紫色風鈴正在隨風舞動,奏出了一曲活潑動聽的音樂。
謝晴空雀躍的心情瞬間低落,她垂下頭,隨著風鈴的節奏,用手指頭彈動自己胸前的小金鈴,默默的聽了一會兒,轉過身,離開了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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