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明寐對無常殺戮變種人場面的過分渲染,就像一層層血污不斷地刷在宕冥對無常的印象上,逐漸掩蓋了他對這位人類救星的崇敬和信任。而對小天娜處境的聯想,則成了壓斷宕冥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
想到毫無抵抗能力的小天娜現在正躺在一個以屠殺變種人為樂的「凶僧」懷裡,宕冥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更要命的是,無常抱著小天娜已經脫離了他的視線。看不到的聯想更加恐怖,宕冥早已經被絞得咯吱作響的神經,再受此一刺激,終於「崩」的一聲斷裂開來。
「什麼聲音?」明寐詫異地停止了描述,耳朵聳動,循聲朝宕冥懷裡望去,接著露出驚駭的表情。「我說,你把胳膊抱這麼緊,這隻狗受得了嗎?」
宕冥一震,連忙低頭看去,只見愛犬腦袋軟軟地耷拉下來,舌頭吐出老長,已經處於出氣多,進氣少的彌留狀態。
雖然心疼愛犬,但這個情勢也給了宕冥加速的理由。
「我要帶它去看醫生,先走一步了!」
話音未落,宕冥已如離弦之箭一樣射了出去。明寐稍微愣了一下,待要追趕時,宕冥已經飛得沒影了。
「帶狗看醫生?我看那隻狗只想你放開它的脖子。」
這條合理的建議是無論如何沒辦法傳進宕冥的耳中了,因為明寐剛張開口,被宕冥高速身法劈開的天地元氣被管道壁反彈了回來,有如裂岸驚濤直壓向他,勢道之猛,明寐不及防備之下,給迫得氣息一窒,連胸口都在往下凹陷,一句話上下不能,被生生堵在嗓子眼裡,實在是說不出的難受。
明寐急忙提起功力,雙掌一錯,拉出一道中央漆黑如墨、邊緣金光璀璨的詭異刀芒,把迫近身前的氣浪再度剖開,朝兩旁宣洩而去。狂亂的能量與超合金管壁劇烈摩擦、衝撞,發出一陣陣尖銳刺耳的咆哮聲,不時炸開一朵朵火花。
「只是起步而已……就可以製造出這麼強的衝擊波……」
過了好一陣子,氣浪奔騰之勢方才減弱,明寐收回手臂,只見身前身後的管壁,表面全都變得凹凸不平,一層層褶皺像波浪一樣延伸向遠方。
「真是有力的身法。」
明寐看得眼睛閃閃發光,體內彷彿被點著了一把火,血液熾熱沸騰,不由得想要展開自己的身法,與宕冥再做一次較量。正當他躍躍欲試的時候,隱藏的廣播裝置中傳出了一個串辟辟啪啪的爆響,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尖利變形的聲音。
「明師兄,請你不要再增加維修人員的工作量了。」
「你是誰啊?」
「我是你的師妹謝晴空!」
「小師妹?你的聲音怎麼變得這麼難聽。」明寐忍不住想笑:「簡直像是男人捏起鼻子學女人在說話。」
「還不是剛才那個猛男製造的衝擊波幹得好事!如果你再來一次的話,這條廊道的廣播裝置就要徹底報廢了。所以拜託師兄你就別玩了。」
「你拜託我?那我得好好想想。」明寐抱臂撐頭做沉思狀,過了片刻,突然問:「你測到那個猛男的速度是多少?」
「初速十馬赫,最高速度達到了每秒五萬四千公里。」雖然廣播的聲音變形,但仍能聽出謝晴空語氣充滿了驚訝和欽佩。但她旋即警惕起來:「師兄,你問這個幹什麼?」
「呵呵,小師妹。我過去的記錄是多少呢?」也不等對方答話,明寐立刻又命令道:「現在你就準備幫我更新記錄吧!」
「啊,你這大騙子!」
遠處的監測中心,一個秀氣的拳頭用力捶在了顯示屏上明寐的那張可惡笑臉上。然後,明寐從廣播中聽到了一聲爆炸和其他工作人員驚慌失措的叫聲和奔跑聲——
「快把那部機器和主系統斷開!」
「消防系統、自動消防系統為什麼還不啟動?」
「一定是又有某個王八蛋在偷偷抽煙,所以把熱源探頭關掉了!」
「找出那傢伙一定把他倒吊起來當燈點!不過現在你們先拿滅火器,我去打開消防系統!」
鈴鈴鈴——刺耳的火警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但是各種哀嚎聲並沒有停止,反而更加大了。
「笨蛋啊,你應該先拿滅火器,拉警鈴管什麼用?消防系統還沒有打開啊!」
「你小子存心添亂嗎?我叫你拿滅火器,你給我防毒面具和呼吸器幹什麼?」
「誰有呼吸器?這裡有個傢伙被嚇暈了。」
「拿他去撲火好了!看丫的醒不醒!」
「不行了,電線短路!消防系統打不開了!」
手忙腳亂的埋怨,怒氣沖沖的咆哮,無比絕望的慘呼,配合背景上催命般響個不停的火警鈴聲,這一切通過變形的廣播系統播放出來,瞬間就把氣氛烘托得儼如一部災難片。
但這股災難氣氛只維持了數秒鐘,隨著廣播裝置發出一陣奇異聲響,所有的聲音毫無預警的停了下來。
明寐早已經聽得呆了,比起剛才的種種噪聲,這種突然的沉默更令人心驚膽顫。不過很快他的面上就泛起一個瞭然的笑容,還翹起大拇指朝上方晃了晃,朗聲道:「小師妹,你夠有創意,居然想到用口技來攔我。不過凡事過猶不及,表演太過火就是造作了。但看在你賣力演出、噱頭又夠趣怪的份上,這次我就聽你的,不玩了。」
「啐!這個自大狂。」
監測中心的少女一臉不爽的彈了彈指頭,通過屏幕目送明寐慢悠悠地向前飄去,心裡鬆了一口氣。再一抬頭,只見其他的監測員、技術員都呆呆地望著她,一臉的不可思議,臉上不由一紅。
這時,角落裡忽然響起了拍手聲,很快所有人都開始用力鼓掌,口哨聲和讚歎聲響起一片。
「小謝你好厲害!居然把我們這麼多人的聲音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而且一下子發出那麼多聲音,竟絲毫不亂!實在是太神奇了!」
「是啊是啊!我還以為真的失火了,差一點嚇暈過去呢!」
「哈哈哈,你要真暈了,我就拿你這身排骨去撲火。」
「去你的!你這連呼吸器和滅火器都分不清楚的傢伙也敢笑我……」
遭到反擊的那位噎了噎,正想辯稱那又不是真的自己,目光卻掃到旁邊的同事在幸災樂禍的竊笑,立刻把攻擊的矛頭指向第三者。
「李郎你別笑我,你自己不也手忙腳亂地拉錯了火jing?虧你還一向自詡冷靜!」
「喂喂,桃子你可別搞不清現實和虛幻啊!那個可是……」
受到桃子偷襲的李郎慌忙出聲抗議,可惜大家一起發出了哄笑聲,把他微弱的抗議聲淹沒的無影無蹤。
無奈之下,可憐的受害人想到了陷害自己的始作俑者,連忙向少女的座位看去,卻發現那個位置上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一副弧式耳機垂掛在椅背上,晃悠悠的,宛如一張笑意盎然的小嘴。
另一方面,宕冥把「韋馱天速腿」運轉到極限,眼看將要追上無常,廊道也到了盡頭。無常一飄出廊道,氣閘門就從旁邊滑了過來。
宕冥追得發急,眼見那道閘門不理會自己的接近,無動於衷地繼續吞噬著穿行空間,便誤以為無常想把自己關在廊道中,真的對小天娜有不利企圖。卻不知道,監測系統雖然勉強捕捉到了以亞光速移動的他的身影,也對氣閘下了開門的指令,依靠機械力量運作的閘門卻無法及時做出反應。
於是,宕冥便看著自己筆直地朝閉緊的閘門撞了上去。急怒之下,惟一能做到的動作,便是重重一腿踢在門上。
沉重的撞擊聲,如同轟雷一般響徹廊道內外。數十公分厚的超合金大門,從中心部分開始扭曲變形,掙脫框架的束縛,像炮彈一樣飛了出去,呼嘯著射向剛剛離開廊道的無常的背心。
站在出口附近的少林弟子們見到這一幕,齊聲驚呼,本能地想衝上去保護無常。然而他們馬上發現,自己的嘴巴張不開,手腳抬不起來,身體被一股奇異而龐大的力量壓制,動彈不得。而他們努力轉動視線向旁人看去,發現週遭的一切,彷彿剎那間全停頓了下來。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一扇門和兩個人還在運動。
那兩個人就是無常和宕冥,與無常流暢自然的轉身動作相比,衝出廊道的宕冥的動作就像立體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不過比起完全定格的其他人,和那扇以蝸牛般速度在空中爬行的閘門來說,他的表現已經稱得上是在奔騰了。
「這是……怎麼回事……」
宕冥看著無常回頭向他走來,在經過那扇堅難爬行的閘門時,很隨意地伸手扶住其邊緣,腕子輕輕一轉,把它給豎了起來。
「小兄弟,你也走慢點。」
無常一邊說著,一邊張開五指,隔著大約一肘左右的距離,作勢虛按他的胸口。而他這句話說完之後,宕冥立刻感到那股束縛住自己的力量消失了,整個人身不由己的向前猛衝出去。不僅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時刻恢復了行動力,包括那扇被豎起來的閘門,前一刻還像蝸牛一樣在無形的樹幹上慢慢爬行的它,突然變成了火箭,颼的一下就竄上了天,變成了點綴夜幕的一顆星星。
宕冥則只有向前衝出一步,就被無常掌中發出的柔和大力擋了下來。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撞在蛛網中的小蟲,在沒有希望的掙扎中耗盡了力氣,最後虛脫地倒下。
無常輕輕吁出一口氣,要在不傷及宕冥身體的情況完全化解亞光速衝擊的力量,就算對他來說,也不是件輕鬆的活。不過,他更奇怪宕冥為什麼突然火燒火燎的追上來。於是他乘著宕冥的精力還沒有恢復,用他心通感應了一下其思想,立刻瞭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得知原來是自己徒弟擺的烏龍,無常在心裡暗罵一聲:「那頭野貓,居然敢把我形容得和變態屠夫一樣,回頭有你好看的!」罵完徒弟,無常迅速調整心情,把一股善意傳進宕冥識海,幫他把情緒鎮靜下來,然後望著他懷裡奄奄一息的白獒,問道:「你的狗怎麼了?快把它給我看看,這女娃子你來抱。」
說話間,無常已把小天娜塞進宕冥懷裡,轉手搶過了白獒。兩個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一般。宕冥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雙方抱在懷裡的生物已經調了個個兒。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宕冥不知該喜該憂。抱著小天娜向後退了一步後,他又向前邁了兩步,緊張地看著無常用手掌在愛犬胸口摁動。
兩三下過後,白獒的喉間發出喀的一聲,重新甦醒了過來。它剛一醒,就拚命掙扎著跳下地面,生龍活虎地圍著無常團團直轉,還不斷發出清亮的歡叫聲。那股子親熱勁,讓宕冥看著眼紅。
「伐折羅,過來讓我瞧瞧。」
聽到主人叫自己的名字,白獒停止了向無常撒歡的動作,但卻沒有向宕冥走過去,只是拿眼睛望著他。
「伐折羅?」宕冥詫異了,他蹲下身體,平視著愛犬的眼睛,質問道:「你為什麼不過來?」
白獒把視線微微一垂,宕冥隨著它的目光往自己懷裡看去,落入眼中的是小天娜那安詳甜美的睡臉。他頓時明白了,也更加困擾了。
因為天娜,白獒屢嘗挫折,宕冥對天娜的關心與愛護,引起了它的嫉妒和怨恨。但宕冥不明白,過去愛犬對天娜的容忍明明沒有觸及底限,為什麼這次醒來以後,會迫不及待地示意自己做出選擇呢?
旁觀者清,無常替他解開了疑惑:「人在有過瀕死的體驗後,會對過去擁有的東西更加珍惜。有靈性的動物也會有同樣的表現。」
宕冥更加明白了,但這無助於解決他眼下面臨的難題。
一邊是誓言保護的無助女童,一邊是朝夕相伴的知心愛犬。
自己怎麼可能拋下其中一方。
被人遺棄的滋味絕對不好受,這一點自己是深有體會的。
宕冥至今仍然記得,當自己十歲時第一次得知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的時候,那種痛苦與絕望的感覺。接下來的好幾個夜晚,自己都輾轉難眠,淚水不斷地湧上來,把毯子打濕了一大片。夜風一吹,毯子被凍得硬硬的,像冰一樣冷,像砂紙一樣粗糙。然而自己用臉貼在上面,只要最初的刺痛感過後,感覺反而會變得比較溫暖,遠不如縈繞在心頭上的寒氣那麼持久、也沒那麼磣人……於是一夜下來,自己左臉貼麻了換右臉,拚命地捕捉寒冷背後的溫暖,最後整個臉蛋都被凍得皴裂流血,心裡還是一點也沒有暖起來。
思及那種從內冷到外的絕望滋味,雖事隔多年,宕冥的身體仍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怎麼可以把那樣的痛苦再加諸於他人!
宕冥的目光變得堅定,彷彿感應到主人的決心,白獒畏縮了一下,但立刻又把身子往前一聳,不放棄地回視宕冥。
「伐折羅,我——」
宕冥想好好開解愛犬,但話到嘴邊,他又停了下來。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從未有成功說服愛犬的經驗。二十年相伴相依,共同成長,白獒對自己的意義不僅僅是一頭狗,它是朋友、是親人、是手足,而不是依賴自己的附屬品,平等的關係讓雙方相處融洽,但也使白獒擁有了強烈的自我意識。每次雙方發生矛盾時,性情剛烈的它總是擺出一副寸步不讓的姿態,由於過去碰到的矛盾都只是些雞皮蒜毛的小事,因此最後都是自己先做讓步,去哄它開心。久而久之,伐折羅似乎把這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是我把你寵壞了。我不應該在過去事事都遷就你的。」宕冥歎息道:「伐折羅,你是覺得自己怎麼都不會輸,才非要逼我做出選擇嗎?」
除了無常以外,周圍的人聽見宕冥用這種沉痛而又鄭重的語氣和一頭狗說話,都露出了好笑的表情,但他們的嘴角剛剛揚起,就被宕冥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壓垮了。
白獒開始感覺事情有些不妙了。主人的表情好嚴肅,眼神也好嚴厲,語氣更更是前所未有的嚴峻,三者相輔相乘,形成一股令它心顫的森嚴氣勢直逼過來。
「伐折羅。過去我讓你、我哄你,是因為那不會使別人受到傷害。可是這一次,」宕冥慢慢地站直身體,居高臨下,氣勢更加逼人。「我向天娜承諾過,一定會保護她……」
聽到這裡,白獒的心直接跌進了深淵。本來它還保著一絲希望,認為主人仍然會向自己讓步,選擇自己。沒想到……主人竟然選擇了那個小女娃子,真是有異性沒人性啊!
它哀怨地想著,身體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了下去。就在肚皮快要貼到地面時,它又猛地挺起身體。
不行,我不能因為被這個黑小子拋棄就露出醜態!我可是萬中無一的犬王,就算遇上一些失敗和挫折,也絕不能失去尊嚴!沒有主人算什麼,那黑小子又算什麼!我要讓他看看,沒了他我照樣可以過得很好很滋潤!
憑著野性的毅力與傲氣,白獒努力挺起胸膛,對宕冥看也不看,鼻子哼了一聲,邁著它覺得最有力的步伐踱開了去。
不過,在其他人眼中看來,它有力的步伐就像拖著千斤重的泥水,高傲的哼聲如同抽泣,胸膛固然挺得很雄偉,腦袋卻向下耷拉著,怎麼也顯不出氣勢,只透著無盡的悲涼。
喪家之犬。
幾乎所有的在場者,腦裡都同時冒出了這句成語。然後一齊向宕冥投去不滿的視線。
宕冥有些傻眼,他的話還沒講完呢。表完決心之後,他本打算接著請求愛犬的體諒,想要告訴自己對它的感情有多深厚,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也不會拋棄它,希望它也能敞開胸懷,接納天娜進入他們倆的生活……這許許多多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愛犬就已經垂頭喪氣地逃開了,委實大出宕冥的預料。
無常看了看他的臉,心下頓時瞭然,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歎道:「你把告白的順序搞錯了啊。」
「我錯了?」宕冥一臉呆呆的表情:「為什麼搞錯順序會這麼嚴重?我以為,如果一開始就讓伐折羅聽那些親熱話,會讓它更加得意,更不願意放棄立場……」
「女人和寵物,都是喜歡被人哄的。你得先把她們哄高興,哄得意,哄得她們不知南北西東,她們才會同意你的意見,並心甘情願地服從你。」
打了一輩子光棍的無常用不容置疑的語氣教訓著宕冥。
「那我現在……」
「去哄你的狗吧!」無常大手一揮,做了個「快去」的手勢,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但你也不可以表現的太窩囊。軟弱與溫柔之間的尺度,一定要拿捏好啊!」似乎是為了幫助宕冥瞭解兩者間的區別,無常在說到「溫柔」這個字眼時,語氣也變得說不出的柔和。
從無常這樣一個滿面虯鬚的大和尚口中聽到這種語氣,遲鈍如宕冥也不禁感覺毛毛的,旁邊者也大都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更有甚者索性就用手在身上抓來抓去的止癢。
那個人就是明寐,他剛打廊道裡飄出來就聽見自己師父那「溫柔」的建議,只覺一股癢勁從耳朵灌進心裡,連忙用力地伸手在道服下面抓抓,口裡還念叨道:「我說師父,你這是又在噁心哪個倒霉鬼啊?」
正在拍拍宕冥背心的無常手上突然加重了幾分力道,把個宕冥幾乎拍成滾地葫蘆。他慢慢地轉過頭來盯著明寐,臉上每一根笑紋都開始顫抖,語氣也變得更加溫柔。
「是你啊,我的乖徒兒。為師有件事正要和你好好地溝通、溝通。」
明寐動作一僵,二話沒說,轉身又逃迴廊道裡。無常獰笑著追了進去,其他人連忙一哄而上,圍住洞口傾耳聆聽,並議論紛紛。
「你看這次明師叔能逃多遠?」
「這下面的通道盤根錯節,明師叔如果能善加利用地形,那師祖想追上他也沒那麼容易。」
「哼,明師叔的身法怎麼能和師祖比。除非師祖放水,否則他沒可能撐過三道彎啊。」
「嘿嘿,你沒看見師祖的表情嗎?師祖這次怕是要玩死他,肯定不會一下子就把他逮住的!」
「如果師祖這次是想玩貓捉老鼠,那裡面的情景一定很有看頭。我真想親眼看看虎王是怎麼變成老鼠的。」
「別做夢了,有膽子你進去試試看。絕對被他們兩個當成墊腳的沙包啊。」
「去監測中心不就可以看到了?廊道裡面不是裝有全程全角度監視器嗎。」
「對啊!我們快去監測中心。」
宕冥剛從無常鼓勵的掌擊中緩過勁,腰板還沒完全挺直,就被從身後衝過來的一群人撞得如陀螺般急轉,身不由主的接連打了十多個旋子,險些摔倒。危急中使了個千斤墜,硬生生地穩住重心,一停下來,方覺身上被撞到的地方無處不痛,心下吃驚。
「這些人好大的力氣,身體也都像是鐵打的一樣,還好天娜沒被他們撞到……啊喲,不好!」
宕冥慌張地抬頭四顧,果然不見了愛犬的蹤影。他連忙縱身飛上半空,就見在那股勢如萬馬奔騰的人潮前方,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在發力狂奔。
「佛祖啊!」宕冥驚恐地撲了下去,但還是慢了一步,白獒已經被後面的人潮趕上,眼看一雙雙大腳將要從它的身上亂踩過去,宕冥不由發出了慘叫——
「伐折羅!」
千際一發之際,一道窈窕的身影猛地插入白獒與人潮之間。
「你們這群沒人性的傢伙,竟然聯手欺凌一隻可憐的狗狗!給我去死去死去死吧!!」
一串如銀鈴般的聲音伴隨著無數道金色的電流四下抖落,人群頓被電勁拋捲得東倒西歪,翻湧四散!
「啊,這個聲音是……」
電浪滔天,心急下掠的宕冥險些一頭栽了進去。當他重新拉起身體時,看見一個妙齡少女正親熱地挽著愛犬的頭頸,溫言撫慰。
「狗狗不用怕,我已經把欺負你的人全打倒了。你叫伐折羅嗎?這真是一個很有魄力的名字,也只有像你這樣威武強壯的男子漢才配使用這麼有氣勢的名字啊!而我的名字叫謝晴空,就只是一個很中性化,沒什麼女人味的普通名字。實在是沒辦法和你相比呢。」
在少女的安撫下,白獒驚魂漸定。聽到對方稱讚自己威武強壯名字有氣魄,它很高興地吐出大舌頭,在晴空臉上熱情地舔舐。
「呵呵呵,好癢啊!」
宕冥降落到地面,望著愛犬與少女嬉鬧在一起,心中不由一陣失落。
留意到他的接近,那位少女放開白獒站了起來,沖宕冥燦爛的一笑。
「你好啊,伐折羅的主人。我的名字你剛才應該已經聽到了,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宕冥。」
「你姓宕?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怪姓,那不是洞穴的意思嗎?」晴空咯咯笑了兩聲,很不客氣地說道:「不過這倒蠻方便的,別人一聽你的姓就可以馬上知道你是一個從山裡跑出來的野人。後面的冥字就更可怕了,你是不是經常和死人打交道啊?」
宕冥眉頭一皺,心想你們少林弟子怎麼都喜歡見面損人啊!本來心情就不太好的他,一反常態地頂道:「如果我的姓名不好,那姑娘你的名字也不可能有多高明。」
「你這話什麼意思?」謝晴空擰起了兩道英氣的眉毛,氣呼呼地瞪著宕冥。
宕冥侃侃而談:「漢張衡的《思玄賦》云:踰痝鴻於宕冥兮,貫倒景而高厲。李善註:痝鴻、宕冥,皆天之高氣。也就是說,宕冥是天極高處之氣。古人以此借指高空。而姑娘你的名字,不也正是高空之意嗎。」
聽到宕冥的說明,謝晴空呆了片刻,忽然狡黠的一笑:「可是,王褒的《洞簫賦》也有云:於是乃使夫xing昧之宕冥,生不睹天地之體勢,闇於白黑之貌形。同樣也是那位李善先生注曰:xing昧、宕冥,謂天性闇昧過於幽冥也。指的可是昏暗、愚昧的意思喲!」
這一下,宕冥又噎住了。看見他吃癟的傻樣,晴空撫掌大笑,得意滿滿的她,全然不知自己的表情,正被一個偷窺者看在眼裡。
在藍黑色的夜幕深處,隱藏著一抹孤獨的紅影,猙獰的面具後面,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凝視著護目鏡上顯示出的那張俏麗臉蛋,試著念出晴空的名字,最後卻變成了一陣無法辨識的哭聲。
「姐姐,月月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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