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以來,雖然何田忙忙碌碌的。但是他在見到葉蘭的時候,還是要盡可能地與葉蘭說些話。就算只是淡淡地閒談,何田也會覺得很開心。
可憐的何田在這方面,似乎還沒有多少野心。或者說,他很擔心,害怕自己唐突佳人。所以表現出來,就是有些近情情怯的樣子了。
雖然何田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彬彬有禮的樣子。不過偶爾,他也會表現出一些對於他來說,算是大膽的言行了。比如他現在,說起要到葉蘭家裡去。雖然何田自己感覺應該是理直氣壯的,不過倒也擔心葉蘭一口回絕。
葉蘭看著何田,一雙明眸露出了些探究的意味。似乎想要弄清楚,何田的真實意圖。而何田還是那樣帶著討好的笑容看著葉蘭,好像他真是只是想要借電視看看,為此他還付出了請客吃飯的代價呢!
「好啊。」葉蘭幾乎沒有怎麼考慮,就輕笑著答應了。何田剛才還擔心葉蘭不答應呢,現在葉蘭同意了,何田就感覺到葉蘭分明就是應該同意的。只有這樣,才算是在情理之中嘛。
從他們身邊路過的記者們,只是聽到了一鱗半爪,好像是聽到了「晚上」、「家裡」之類的話。於是都回過頭來,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們。
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對此也只是感慨一下,卻並沒有不知好歹地要來起哄,最後攪得大家不得安寧。實際上,如果大家胡亂起哄的,多半還是明知道他們不可能的,故意來開玩笑。
但是如果同事們覺得兩個人有點曖mei,同時又有些躲躲閃閃的,那大家通常都是裝成沒有見到的樣子。既然那兩個人想要保持地下戀情,那自然有他們的道理。要是旁人硬生生地把他們逼得見了光,那還不知道是好事壞事呢,說不定就是給自己找了幾個仇人了。
何田跟在葉蘭身邊,低聲問道:「你說等一下去哪裡呢?你知不知道有什麼好地方的?」葉蘭卻是說道:「我不是經常在外面吃飯的,你決定吧。」
這個小小的問題可讓何田為難起來了,這次吃飯真要算起來的話,好像還是第一次自己比較正式地邀請葉蘭吃飯呢。以前雖然也有過一起吃飯的時候,不過基本上都是類似於工作餐的性質。或者就是說得含含糊糊的,刻意弱化了兩人相處的事實。
那麼要不要搞得正式點呢?何田剛剛冒起了這個念頭,又發現自己遇到了更大的問題。何田根據自己的認識,似乎女人們通常都認為西餐之類的,最是能夠表達出男人的誠意。按照何田的理解,這其實就是女人在考察男人可以為自己花多少錢出來。
如果只是這樣,那倒沒有什麼。但是何田曾經吃過一次西餐,那件事情給他留下了極其不愉快的回憶。雖然到現在,何田還沒有弄清楚,那到底是西餐到了大萌帝國來就水土不服。或者是那家從裡到外都透出假洋鬼子味的餐廳,實際上根本就不會做西餐。
反正何田覺得,要是把錢花在這個上面,似乎冤枉點了。不過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是能夠相互容忍。雖然自己不喜歡西餐,但是如果蘭姐喜歡的話,那何田也說不得要咬牙捨死去吃上一回了。
何田正這樣想著,剛想問葉蘭是不是喜歡牛排蝸牛什麼的,葉蘭卻突然開口說道:「我以前好像經常見到你在報社對面那家餐館裡吃飯,我們就到那裡去吧。」
報社對面那家餐館,就是那家專門買粉蒸菜的了。何田雖然說不上是經常去,但是只要是在外面吃飯,確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那裡。
雖然那裡確實是美味便宜又實惠,不過說起來,好像不是很適合約會的時候吃飯吧?想到這裡,何田又情不自禁地懷疑著,這算是約會嗎?不算吧?
還沒有等何田想明白,葉蘭就已經往前面走了。她走了幾步,就回過頭來,站在那裡等何田。此時光線照射在她的臉上,何田分明看到那是在閃耀著神聖的光芒。
當然了,何田的這個感覺,那不會因為他的錢包避免了一次毀滅性的災難,也不是何田的腸胃避免了被蹂躪一次,絕對不是!何田只是單純地覺得,聰明的女人知道該在什麼時候裝傻,也知道該在什麼時候表達自己的主見。而現在,葉蘭的意見來得恰到好處。
於是兩個人就坐在了那家餐館裡了,當然了,對於這種餐館而言,似乎很難分出什麼裡外來的。實際上,何田與葉蘭是坐在外面的。還是那種標準的凳子配置方法,高的凳子放菜,矮的坐人。
在附近的其他人,似乎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些。他們一邊漫不經心地與自己的同伴說話,一邊偷偷地從人群縫隙間,看幾眼坐在那邊的葉蘭。他們偶爾還爆發出幾聲爽朗的大笑,那本來是可以引得周圍的人都看過來的。但是此時,卻沒有對人這種譁眾取寵的行為多看一眼。
幾名衣冠楚楚的上班族模樣的食客,本來是把腳盤在凳子上的,此時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他們正襟危坐,用更嚴肅的態度,對待著面前的盤中餐。
本來應該是狼吞虎嚥的食客,可以把軟骨和筋咬得咯吱咯吱響的。此時卻斯斯文文地用筷子尖拈起一塊排骨來,皺眉挑剔地看上半晌,彷彿可以從中看出那塊豬肉的父本母本,甚至三十代以前的血統來。
在充分的觀察過後,還要放在鼻尖輕嗅味道,然後才微閉著眼睛將那排骨送入口中。咀嚼的時候,是一定不能夠發出聲音的。所以何田痛心地看到,好多軟骨就那樣被扔掉了。當然了,他們同時還要用眼角餘光,偷偷地打量著那邊,看自己如此有品位的形象,是不是打動了那邊的佳人。
不知何故,今天的葉蘭,顯得格外動人。她為了能夠到處跑,還是沒有穿裙裝。衣服也是沒有暴露出什麼來,更是沒有首飾。但是那恬靜、自信的成熟氣質,還是像發著光一樣,吸引著周圍人們的目光。
葉蘭坐在矮凳上,慢慢地喝著湯,吃著羊肉。她面前的何田倒是沒有客氣,在用最快的速度,幹掉一格粉蒸肥腸後,還忙裡偷閒地抬起頭來問道:「你覺得這裡怎麼樣?合不合口味?」
「很好啊,反正我覺得味道不錯。」葉蘭的笑容雖然是有些淡淡的,但是她這樣說話的時候,卻全然沒有敷衍了事的感覺,而是讓人覺得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味道。她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鼻子微微皺起:「怪不得你喜歡到這裡來吃飯呢,果然不錯。」
雖然兩人此時是用平常的聲音說話,但是周圍那些人都是在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所以他們兩人的交談,自然就讓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看著葉蘭對何田一副柔順的模樣,雖然言談間還顯得不是很親密,但是已經有人在小聲念叨著「好……都讓狗……了」。
老闆娘把飯盆端了過來,放在高凳上後,卻沒有走,而是搓著手對葉蘭說道:「何記者人不錯啊,小伙子又踏實,上次……」
何田看了看飯盆,不滿地說道:「怎麼這次才這麼點飯啊?老闆娘,再添點來吧。」
老闆娘鼓著眼睛,悄悄地踢了踢何田的凳子道:「斯文!斯文!」不過她最終還是不敵何田那哀求的目光,只得又往飯盆裡添了些飯來。
飯盆一送到,何田正拿著筷子夾排骨呢,還來不及盛飯。葉蘭就直接把何田的碗拿了過去,一聲不響地往裡面滿滿地裝了一碗。
葉蘭把碗遞給何田的時候,何田似乎是口裡有食物,不好說話,便也默不作聲地拿了回來。這一遞一接,全然無言,在旁觀者看起來,竟然有幾分老夫老妻的淡然了。
當愛情昇華為親情的時候,旁人看來,似乎是越來越淡。但是對於那兩個人而言,卻是已經不需要有意無意地在外人面前表現恩愛。兩個人只要能夠在一起,那就是幸福。所以旁邊一些自詡為獵艷高手的,現在已經在打退堂鼓了。
何田與葉蘭之間的關係,當然還沒有到那個程度。但是此時兩人卻都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彷彿在這種時候,本來就應該如此一樣。
雖然兩人都有點無視他人眼光的氣概,但是此時周圍的人都保持了相當的安靜,只剩下自己兩人在說話,那感覺還是相當奇怪的。所以他們也只是說些單位上的事情,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旁邊那些不明真相的食客們,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心中也多少有些明白,這美女恐怕是不會突然對自己青眼有加了。即使如此,他們也沒有自暴自棄般的,一下子就恢復到本來樣子。也許在他們的心目中,還是覺得即使對方無意,也應該在葉蘭這樣的女人面前,展露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吧。
吃完了飯以後,何田走過去,摸出錢包來付賬,老闆娘悄悄地往葉蘭那邊看了眼,鬼鬼祟祟地說道:「以前怎麼也沒有看你帶過來……你身上有兩元沒有……耍了多久了……我看看我這裡有零錢沒有……看起來不錯,有眼光啊……算了,你下次把錢給我帶來。」
葉蘭一直靜靜地等在那邊,何田走過去,看了看手機,發現時間還早,便說道:「我們先不坐車,慢慢走回去吧,也算是飯後消食了。」
「好啊。」葉蘭答應著,就跟在何田身後,扔下了一地散亂破碎的心。
兩人走了一段路以後,也只是說些報社的事情。不過報社就這麼大,並且兩個人都是報社的,要說些什麼對方不知道的,那也不太容易。
並且何田很快就發現了,其實有些事情是葉蘭知道的。不過她也裝成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還不時地問上幾句,好引得何田繼續說下去。
何田在發現這一點以後,就懊惱地停了下來。葉蘭還在興致勃勃地問道:「後來呢?他是怎麼說的?」
彷彿賭氣般的再走了一段路後,何田突然開口道:「我想我好像是太自以為是了一點。」葉蘭驚訝地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何田轉過頭來看著葉蘭道:「不是嗎?我……」何田剛剛說了個開頭,還沒有等他說出更激烈的話來,就注意到了葉蘭的目光。
葉蘭的目光中有些許狡黠,還有些柔情,但更多的,還是關心。無論何田說什麼,她都會仔細聽著的關心。即使何田所說的,她早就知道了,但卻還是會聽著的關心。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何事。
何田就那樣迷失在葉蘭的目光裡,只是呆呆地看著,葉蘭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何田才移開目光道:「我想……我們現在恐怕要坐車,才來得及趕回去吧。」
兩人趕到家裡的時候,葉蘭首先就是衝進去打開了電視機,先調好了頻道聲音,然後才去倒水換鞋。何田坐在沙發上,耐心地等待著屬於自己的那條新聞播出。
雖然何田心中明白,那條新聞不會佔用太長的時間,自己的畫面更不會有太多,但是他就是壓抑不住躁動的心。或者說,讓他煩躁不安的源頭,並不是來自於眼前的電視機?
葉蘭也在何田的身邊坐下了,順手遞了杯水給他。何田將杯子拿著手中,也不喝,只是直瞪瞪地看著前面的電視機。
此時葉蘭換了拖鞋,似乎是覺得還有些熱,所以沒有穿上襪子,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和腳踝。葉蘭略微彎下腰去,輕輕地揉按著自己的小腿。何田雖然是看著眼前的電視機,但是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葉蘭的腳上看過去。
嚴格地講,葉蘭的腳並不能夠算是很漂亮。畢竟她要在外面跑,所以腳踝顯得有些粗大。但是從腳踝上面的小腿就可以看出來,她的腿依舊可以算是修長的。並且由於長年累月的運動,葉蘭的小腿顯得緊繃有力。
何田正在有些魂不守舍的時候,葉蘭突然說道:「來了。」何田迷迷糊糊地問道:「什麼?這麼快?」葉蘭似笑非笑地說道:「當然是那條新聞來了,還能有什麼?」
於是何田急忙看向電視機,果然,那條新聞來了。時間不長不短,也就是兩三分鐘的樣子。但是基本上該放的畫面,全部都放了出來。
特別是牛局長作正氣凜然狀,雙目平視前方的鏡頭,那還是個特寫呢。當然還有何田,雙手舉著照相機,和穿著防彈衣的牛局長一起衝進房間的鏡頭。還有後面的時候,何田匍匐接近那道門的鏡頭,都是沒有被刪掉的。
何田仔細看著,注意到了電視台編輯的水平,從他的角度來看,還是很不錯的。雖然是新聞,那受到的限制就要多些。但是編輯利用鏡頭的剪切,還有適當的原聲,營造出了相當急迫驚險的氛圍。
這條新聞結束以後,何田坐在沙發上,默默地計算著,自己是不是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葉蘭也靜靜地陪在何田身邊,只是低頭喝水。
想了一陣子,何田欣然而起道:「差不多了,明天……等明天我的稿子見報以後,那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