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起來何田是在建議牛局長作些手腳,但是他看著牛局長那簡直是胸有成竹的樣子。又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提出的所謂建議,本來就是牛局長想要那樣做的。
社會很複雜啊,人心很難測啊,何田暗自感歎著,自己就回報社去了。牛局長他們還要留在這裡,一直等到把現場弄好了,然後才會撤退。雖然不敢說是滴水不漏,但是也不能夠讓隨便哪個人就能夠看出一大堆破綻來。
何田回到報社後,就急急忙忙地寫稿子。現在因為有了卜冠遂的任務,所以何田自己也說不準,在什麼時候要出去。但是記者的這個工作又不能夠丟,所以最佳選擇,就是抓緊時間寫稿子,然後寧願等消息也好。
正因為如此,他在辦公室裡面意外地看到了葉蘭的時候,只是點頭打了個招呼,並沒有多說什麼。要是是以前,他說不得是要上去調笑幾句。
何田正奮筆疾書,突然耳邊響起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咦?何記者真是忙啊。現在在警察局那邊的關係好得不得了啊,想停都停不下來了吧?」
不需要抬頭去看,何田就知道,一定是李志。自己在上午才答應了他,要老老實實地只寫昨天那個行動的稿子,其他的不碰。現在想必他又是從警察局的朋友那裡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又跟著去採訪了一次大行動了,又怎麼能夠不急呢。
老記者們一向如此,把各個單位看得比自己家裡都還要緊,又怎麼會允許何田步步緊逼?目前何田的行為,在他們看來恐怕就是要奪取老記者的地盤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是新記者,如果壟斷了某個新聞來源,也是要護巢的,利益相關而已。
何田停下了筆,微笑著說道:「大家都是記者嘛,該忙的也停不下來。我倒是想多跑呢,不過在警察局那邊又不熟,也就是認識個牛局長而已。所以也就是牛局長帶隊的案子,至少也要是他很關注的,我才會得到消息去看看。」
李志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是很滿意,在他看來,上次的事情應該是下不為例的。但是現在何田這樣說,就是在劃分範圍了。何田要求是牛局長指定的一些新聞,歸他自己。在李志看來,這個劃分就很過分了。因為何田可以利用這個,報所有的重要新聞都包攬,難道自己還要去找牛局長對質不成?
那麼李志就只能夠去寫剩下的那些稿子了,比如說一些小案子,或者是搞些什麼活動之類的。最可怕的是,何田會不會再加一把勁,把自己完全擠出警察局的這個圈子?李志將心比心,如果自己是在何田現在的位置上,也會在站穩腳跟後,把這裡壟斷起來。
但是李志也不敢翻臉,因為何田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是認識牛局長的。並且他去採訪的那些案子,都是牛局長提供給他的。所以李志想了想,就用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說道:「警察局那邊情況很複雜啊,我當初也是跑了很久才弄清楚的。你現在雖然認識了牛局長,不過他也不可能帶你熟悉下面的事情。這樣吧,我帶你一段時間,把警察局的事情熟悉了,你再自己跑吧。現在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啊,我們是該讓路了。」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哀怨,但是何田卻不明白,怎麼李志這樣大方了?把地盤拱手送人也就算了,大不了躲開就是。不過李志一向都不是以慷慨寬容而聞名的,他現在還說要帶自己,那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何田還沒有想明白,葉蘭就走了過來,對李志說道:「這可是我的徒弟呢,怎麼你也想帶啊。看著我的徒弟有出息了,就想來搶著當師傅啊?」葉蘭說這話的時候,手裡還拿著杯子,一副隨意淡然的樣子,口氣又像是在開玩笑。但是李志卻乾笑幾聲,把話岔開了。
沒再說幾句,李志又說道:「也好啊,原來就是我一個人跑警察局那邊。現在多了個同事,我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累了。」這話聽起來沒頭沒腦的,但是何田卻知道李志是同意自己的說法了,便也強調道:「主要還是前輩你去跑,恐怕要一直忙下去啊。我好歹都是社會組的人,那邊只是看看牛局長有什麼需要的,我再過去。」
這個答覆雖然不會讓李志滿意,但也聊勝於無了。李志匆匆告別後,何田馬上問葉蘭道:「師傅啊,剛才他是什麼意思呢?他說是要帶我熟悉警察局,聽起來好像很大方的樣子。」
「哼哼,現在就知道叫師傅了?你啊,真要是答應他了,就知道厲害了。」葉蘭這樣說著,在旁邊的飲水機上接了水,又站在何田的桌子前面道,「他那就是緩兵之計,今後就把你帶在身邊,看起來大方。但是他會讓他在警察局的那些兄弟伙在各方面冷淡你,也不是硬抗,就是軟磨而已,你有多少時間去耗在那邊?畢竟他在那裡經營多年了,各方面都比你熟,那些人也認識他。」
這種說法讓何田一愣,葉蘭看他那樣子,又說道:「你別以為我是危言聳聽,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也是一個新來的記者不知道厲害,聽說了李志在警察局那邊熟,所有就求他介紹一下,好到那邊去跑新聞。這不是與虎謀皮嗎?最可恨的是,李志也沒有拒絕他,而是嘴上說得好,當時就答應了。然後把那記者騙到警察局的宣傳科去,那記者想問點什麼,宣傳科的人就說自己手頭有點事情,馬上就好,結果把那記者拖了一整天,什麼新聞也沒有弄到。你還以為他幹不出這樣的事情來?早就有前科了。」
何田想了想,搖搖頭道:「那他不會怕我去找牛局長?」葉蘭笑道:「你和牛局長的關係有多好?他就是估計著你們的關係不可能好到了,牛局長要專門為你出頭的地步。」何田很想說一句:「我讓他出頭的話,多半牛局長還是會幹的。」不過再仔細一想,葉蘭也是好心,自己何苦去說這種話?
所以何田情真意切地說道:「如果不是師傅你,我就上當了。」葉蘭哼了一聲,敲了敲桌子道:「那你還覺得翅膀硬了,有什麼事情都不給我說了啊?你怎麼認識牛局長的,一直沒有對我匯報過。」
何田賠笑道:「就是個意外,那要說起來,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嘴上胡扯著拖延時間,同時何田不動聲色地思考著,該說一個什麼樣的謊言。葉蘭瞪了何田一眼道:「胡扯!真要是在很久以前,你怎麼不一到報社來就去採訪警察局那邊的新聞?」
「那不是不好意思嘛,我就是覺得,不好意思去打攪他。」何田馬上回答道,葉蘭緊接著問:「那現在怎麼又好意思了?」何田迅速答道:「現在就是想通了嘛,不過主要還是在前幾天,我剛好碰到了他們出去執行任務。牛局長看到我了,就和我說了幾句話。你也知道,像他那種年齡的人,就是認死理。當時牛局長就說,今後他帶隊的時候,都要喊我一起去。」
對於這個答案,葉蘭半信半疑。不過她也不是真要尋根問底,也就是覺得何田突然有了這樣的變化,就算在報社裡面,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了。如果不過問一下,葉蘭覺得自己不安心。萬一何田是被人利用做什麼事情,那又如何是好?
但是她憑藉著什麼資格來過問,葉蘭卻是沒有仔細想過。也許是曾經的師徒關係,或者是心底的那點好感?
而此時何田注意到的,卻是在辦公室裡面的其他兩個記者。他們雖然是背對著自己,一副埋頭苦幹的樣子。但是何田卻敏銳地發現了,他們的肩膀根本就沒有動,那就說明他們根本就沒有寫東西。同時他們的頭頸部都有點不自然地往後面扭動了一些,這應該就是他們在想要努力傾聽何田在說些什麼了。
何田知道,自己無論告訴了葉蘭什麼,她是最不可能到處去說的。但此時自己偏偏又希望別人去說,只好希望那邊的兩位老兄,能夠不辜負自己的期望。
等到自己與牛局長有較密切關係的傳言出現,那麼在報社裡面就會少些人對自己嘀嘀咕咕的了。雖然有的人在背後還是要說些閒話,但是只要他們不至於當面發難,何田的日子就要好過很多了。
葉蘭看著何田在說話,還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便說道:「既然你還有稿子要寫,我就不打攪你了。」何田言不由衷地說道:「不打攪,不打攪。」葉蘭又瞪了他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但是關於何田在當初是如何與牛局長認識的,她卻忘記問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覺得這不像是一個針對何田,或者是利用何田的騙局,那也就沒有必要多問了。聰明的女人,總是知道該在什麼時候裝傻的。
何田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今後自己還會有更多的,關於警察局那邊的稿子,但是卻不會有更多的聲音來質疑、反對了。只是略想了想,何田便安下心來,又繼續寫稿子。
這次的稿子要更費精神些,畢竟這本身就是一次不太光彩的行動。那麼其中哪些可能會露出破綻,都是要仔細考慮的。有些熱心讀者很可怕的,就連記者編輯們在事後都沒有找到的紕漏,他們都有可能寫信來說得清清楚楚。
雖然這些讀者也不至於到處亂說,但是何田更不想節外生枝。能夠把事情一次做好,那就好過事後再來補漏。特別是在這次的事情上,更是不能夠讓懷疑擴大。
另外何田今天上午已經交過稿子了,現在手頭的這篇,大可以在第二天交。實際上,編輯在安排稿子的時候,也會有一個全盤考慮。如果是一天一條關於破獲什麼案子的新聞,讀者們會覺得,這是警方工作得力。但是如果一天出現了好幾條關於本地大案件的新聞,那麼人們就更傾向於認為,這是治安惡化了。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妙,報社就更是要在這方面當心了。在記者編輯中間,還有些流言。信誓旦旦地說是當初有某家報社,就是一時不慎,因為用了一個錯誤的比喻。結果落了個報社被關閉,主要領導被追究責任的下場。雖然這種流言,也像是關於各種鬼怪的都市傳說一樣,實在不好深究,但是這也說明了報社在這方面的焦慮和恐慌。
何田感覺自己就算是把這稿子交上去,編輯也更可能是在第二天用。所以雖然擔心隨時還有任務,但是他在寫好了稿子後,修改的時候就也有點不慌不忙的意味了。開了乏味得如同是自來水一般的例會後,何田又回到辦公室去改稿子。
等到何田修改得自己滿意了,站起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才愕然發現,葉蘭竟然也沒有走。這個……她不會是在等自己吧?何田有些自戀地想著,然後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走到旁邊倒水,同時扭頭低聲問了句:「師傅啊,你怎麼也沒有走呢?」
何田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低。他就是估計著,如果葉蘭在全神貫注地工作,就不可能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但是葉蘭馬上就回過頭來說道:「是啊,手頭有些資料要整理下。」
整理資料這種事情……平時就可以干了,也不用專門用下班後的時間來弄吧,難道是貪戀辦公室明亮的燈光?何田疑惑地看了看葉蘭,不報任何希望地說道:「那你弄好了嗎?一起去吃飯吧。」
「好啊。」葉蘭乾淨利落地說著,手上就開始收拾著東西。何田在那一瞬間呆若木雞,他沒有想到,葉蘭似乎就像是在等著自己這句話的樣子。
兩人並肩走出了報社,路上只是討論了幾句到哪裡去吃東西,然後就沒有說什麼了。而葉蘭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吃什麼無所謂,最後還是何田帶路,到了一家砂鍋店。這種砂鍋就很類似於火鍋了,也是端到桌子上後,下面用火一直加熱。不同的是,砂鍋裡面的東西是早就燉好了的,不用自己再臨時去涮,味道也是清淡了很多。
吃了些東西後,身上發熱,兩人間那若有若無的冰層彷彿也溶化了不少。本來一直都是閒聊著,何田突然說道:「我覺得自從上次那一夜過後,我們的關係不進反退啊。」葉蘭舉起手來要打,嘴上低聲說道:「你要死啊,什麼叫上次那一夜?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情,又哪裡來的什麼進步了,什麼後退了?」
何田哀傷地說道:「好吧,是那個晚上過後。說起來我們也應該算是比普通的朋友強吧,怎麼我覺得在那以後,大家好像連招呼都沒有打過幾次呢?」
葉蘭也有些迷惑地說道:「有嗎?我不覺得啊。對了,明明是你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大家連面都見不到,自然連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了。就連開例會,也是來去匆匆的,也不知道你一天都在忙些什麼。」
「是嗎?哈哈哈,工作忙啊。」何田沒有想到,最後的責任竟然還是自己的,急忙說道,「不過你也看到了,我一有空就這麼有誠意地邀請師傅你來吃飯,也算是有良心了。」葉蘭嘀咕著:「誰稀罕你一頓飯。」同時不滿地用筷子在碗裡戳了幾下,就像是何田正躺在裡面一樣。
何田也不是在拚死戰鬥之餘,還要滿足下自己的色心。其實現在按照他的力量,想要得到美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但是那除了發洩慾望外,還有什麼呢?實際上殺人也是可以發洩慾望,而何田正是對此感覺到深深的厭倦。
但是他不得不殺人,否則死的就是自己。與此同時,何田也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了,自己如果不控制著暴虐的慾望,最後很有可能會發生可怕的變化。那在冥冥中誘惑自己的力量,不正是希望自己去放縱嗎?
所以葉蘭對於何田來說,意義非凡。她是寧靜的港灣,是嫩綠的草地,是豐收的果園。與葉蘭在一起的時候,就是一種舒服愜意地想要死去的感覺,好讓自己永遠處於這一刻。何田當然也知道,葉蘭對自己有意思。他也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想要再進一步,葉蘭也不會提出要先買房買車什麼的。
但是何田卻沒有先提出什麼,他其實在感情上是一個很笨拙的人。即使有時候大著膽子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他的敏銳,在這種時候似乎全然失去了作用。所以可憐的何田,現在其實是不知道該如何讓事情順利地進入下一個階段。
並且何田還有一個顧慮,如果自己不是順其自然,而是快速地發展,那麼會不會讓兩人間留下什麼隱患?在見識到了各種不可思議的事情過後,何田考慮起事情來,也會按照以往不會想到的角度去思考。
沒有堅實的感情基礎,會不會讓自己很容易就沉溺於肉慾?這樣的話,那些se孽的女信徒們,豈不是很容易就取代葉蘭的位置?雖然何田喜歡葉蘭,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她們在令男人可以得到的享受方面,一定會超過葉蘭的。
就拿柳水杏來說,她只是剛剛得到了se孽的一點點力量,就可以把男人迷得神魂顛倒了。那還只是憑藉著身體本身而已,如果她再學會了服飾的搭配,香水的使用等等,那豈不就是妖孽?
所以何田害怕了,他不敢加快步伐。說起來這有點自私,明明何田再主動一點,就可以讓兩個人真正在一起的。但是他卻為了些猜測和推論,硬生生地放慢了步伐。不過這個險,何田實在不敢冒。並且他安慰著自己,又不是在欺騙著葉蘭,那還有什麼關係呢?
而葉蘭在最開始的那點羞澀過後,又慢慢地發現了,何田也就是偶爾口頭上調笑幾句,實際上規矩得很。男女之間就是如此,若是一方退縮了,另一方就有些要進攻的意思了。
現在倒是葉蘭佔據了主動,不時地說上幾句讓何田尷尬的話。但他此時也是樂在其中,他也看出來了,現在葉蘭是看著自己不急色,所以好感大增。就讓這樣的關係繼續下去吧,然後任其發展,直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兩人間的感情,會慢慢地得到昇華,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是外來的誘惑能夠起到作用的了。
這一頓飯,讓兩個人的心裡滿滿的都是甜蜜。雖然沒有情侶間那樣親密的動作,但是也遠遠超過了朋友之間的程度。何田正與葉蘭說得高興,突然聽到了手機有短信提示音。
他拿起來看了看,然後就苦澀地對著葉蘭說道:「我有事情,非去不可的那種。」葉蘭也沒有多問,只是溫柔地說道:「你路上當心點,要什麼幫助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我還認識些人。」
何田心中感動,想對葉蘭保證些什麼,但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他還是只對葉蘭說道:「你早點回去。」葉蘭柔順地點了點頭,他才轉身離開。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過頭來看著葉蘭。她此時放下了筷子,就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何田。在她的周圍雖然還有在大聲喧鬧著的客人,但是何田只看到了她一人而已。她是在送行,也是在期盼自己回來吧。雖然自己只是家飯館,但是何田竟然有了點「家」的錯覺。
所謂的家,並不是要足夠大的房子,而是要有等候著自己的人啊。
何田感覺到鼻子有點酸,眼睛也有點模糊。他急忙伸手摀住了下半邊臉,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受到那淡薄如水,但是又刻骨銘心的幸福。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破壞這一切的人。
狗日的外星人!龜兒子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