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他就一直在一邊看著，彷彿一個癡呆病人一樣，一句話也不說。
我們班長經過好幾次，用非常有敵意的眼光看他——頗為擔心的問我，小丁，你怎麼了？
我不想別人來打擾，我哭著說，沒有事，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你回去吧。
我知道他後來的那幾次經過，已經不是去做別的事情了，他就是怕我被人欺負。
可是，我真的不想被人打擾。
我哭了好長時間，總算是止住了。
我說，對不起，在你面前丟臉了——我去洗洗臉。
我用冰涼的水覆蓋臉龐，淚水的滋味，就是這樣麼？
我將臉上的水弄乾淨了，出來見他。
已經一點多了，該考試了，你快回去吧，準備考試。我摸著鼻子說。
你不考試麼？一起去吧。
不，我要和我們寢室的人一起走。你下去吧。
和我一起去，好嗎？
不。我轉身回寢室。
可是，他拉住我了——為什麼剛才的時候不動手，現在才這樣——若是他在我哭的時候說話，或者勸我不要哭了，我真的可能心軟的。可是，現在什麼東西都已經過了，已經來不及了。
你放手，別讓我發火。
不，我不放手。你願意發火就發火，反正我也不是沒有見你發過火。跟我下去。
他用力拉著我，往下走。
我竭力的掙脫，可是，這個柔弱的人，現在的力氣，竟然可以用野蠻來形容。我簡直是被拖到三樓的。他就這樣拖著我進他們寢室，不理會別人詫異的目光，拖著我，拿起一本法律書就走。
墨松，你放開。
不，我肯定不會放開。
你他媽什麼東西？你以為你是誰？別自我感覺良好了——我早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我傻乎乎的一直等你，你怎麼哄我都沒有關係——現在不行了，結束吧。我累了。
你累了？你以為我就不累麼？和你在一起是那麼的難受，可是，沒有辦法，還是要和你在一起。
難受？難受就走呀？沒有人逼著你和我在一起的。——現在，你絕對不用難受了，就算你求著我，讓我和你在一起，我都不會了。再見了——一切都結束了，什麼也沒有了。
他不說話了，可是，手上的力道在加大。
鬆開——我小聲說。
不——他低著嗓子。
墨松，我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好欺負。
我猛的發力，一舉掙開他的掌握，飛似的逃跑。
我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我怕他追過來。
因為時間還沒有到，我們就在二樓的陽台上等著考試時間的臨近。
他們依舊那樣沒有什麼煩惱的胡說八道，我就靜靜的看窗子外邊的東西。
小丁——一個人輕輕的叫我——不用回頭，我知道是墨松，他的聲音我太清楚了——我可以斬斷與他現在所有的聯繫，可是，以前的回憶，還要好長時間才可以消除。要等多長時間呢？我已經沒有時間可以等了。
我不回頭，也不說話。
他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我的身後，然後張開雙臂，輕輕在背後擁抱我——他從來都是很忌諱別人觸碰他，可是，現在竟然主動的來擁抱我。別說以前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就是我擁抱他也只有過一次。
他在改變麼？是為我改變麼？
不，不管他改變成什麼樣，我已經不是先前的那個我了——我不會再回頭的。
他的頭就靠在我的臉旁邊，我還能感覺的到他呼吸的頻率。
小楓子。
他並沒有發現我在叫他。
除了我之外，已經沒有人記得住這個名字了。
小楓子——你可知道，我做什麼事情的時候，心裡邊都會為你留一點餘地。我發現什麼好地方了，我就想，我要告訴你，讓你也來這裡看看；我得到什麼好東西的時候，我總想著，能不能分給你一點。可是，你從來沒有把這些當作是值得珍惜的東西。你珍惜的是那些太過實際的東西——我們不一樣。
他不說話。
你心裡有過我麼？
他還是不說話。
就是不論什麼時候發生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想到我，你總是想我可以和你分享這些東西——不論憂傷與快樂。有過麼？
有——他的聲音很輕，可是，很清晰。
謝謝——去考試吧——時間到了。
我想，可以了——我知足了，就算是他騙我，我也知足了。
我一年的時間沒有白費。
我可以笑著和那些回憶說再見了。
考完試，我獨自一個人出了去，我不想任何人找到我，尤其是墨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