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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一百零五章 法場 文 / 虛風

    雲歷一六*四零年,八月十四ri。

    這一天,京城金風送爽,碧空萬里如洗,一掃近半個月的陰霾天氣,也掃去了重重壓在京城百姓心頭的陰鬱。

    在京城人的記憶裡,這可是從未有過的現象,不要說是在金秋八月,就是在細雨綿綿的chunri和暴雨如注的盛夏,京城也從未有過連續半個月不開晴的陰天。

    這昭示著什麼?京城的百姓認為,這是老天爺在示警。

    抓了引來靼子兵的張素元,卻還有些人整天叫嚷著要放了這個賣國賊,老天爺能不生氣嗎?

    昨天,天賦聖聰的中興之主思宗大皇帝詔告天下,要在八月十四ri,也就是今天,在京城西市口把張素元這個唐人敗類明正典刑。

    不把張素元這個賣國賊千刀萬剮,京城的老百姓又怎會解氣解恨?

    不殺張素元,天理不容!

    就是因為要將張素元這個殺千刀的賣國賊千刀萬剮,所以老天爺這才高了興,天才開了晴。

    然而張素元如何通敵的,又是如何引來的靼子兵,則沒有人細究其竟,既然皇didu這樣說,哪還會有錯?老百姓不信皇帝信誰!何況張素元手握重兵,卻以種種理由拒不出擊,而任憑八旗靼子在京城外燒殺搶掠,不僅如此,他還放縱手下兵士*擄掠,比之八旗靼子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可是他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這樣的人不是賣國賊,還有誰是賣國賊?

    陽光是如此的明媚!就在這明媚的陽光中,兩輛囚車緩緩從北鎮府司的死囚牢中駛出。

    囚車兩側,錦衣森森;街道兩旁人山人海,擁擠不動,京城這一刻似乎萬人空巷,所有人都擁擠到了這條街上。

    街道兩側的房屋,不論是買賣鋪戶,還是住家民宅,磚頭瓦塊從裡面如雨般向著街心的兩輛囚車砸來。要不是兩廂護車的錦衣衛士盡力撥打,張素元和程本直也就不必到西市口受刑了。饒是如此,二人也被砸得頭破血流,額角、鬢角、眼角,血水汩汩而下。

    「刮了他!刮了他!刮了他!」在震耳欲聾的咒罵聲中,蓬頭垢面、滿臉血污的張素元先被綁縛在寒氣森森的刑柱上。

    四肢成大字形被皮繩固定在刑柱上,一縷頭髮穿過刑柱上端的吊環被牢牢繫住,這樣張素元的頭就得始終揚起。

    聽著耳畔山呼海嘯般的咒罵聲,看著眼前一張張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猙獰面孔,張素元如在夢中,他想到了千,料到了萬,但眼前這一幕卻從未想過!

    「午時三刻到,行刑!」

    伴隨著監斬官的悠長喊聲,一聲淒厲、悲憤之極的嚎叫聲驚住了劊子手和附近的所有人。

    嚎叫聲息,張素元已繃斷了困住手腳的皮繩,但一大塊頭皮也被隨之扯下,瞬時血流如注;立在張素元面前,將手中寒光閃爍的短刀正要往張素元身上比量的劊子手也同時斃命:上面,腦袋被一箭貫穿;下面,被張素元一腳踢得腸穿肚裂。

    貞清宮中,抑揚頓挫的詩雲子曰飄蕩在殿閣裡,但這等美好的聖人言語此刻卻怎麼聽都有股小和尚唸經的勁兒。

    經過連續半個月的陰霾,燦爛的陽光任何人都會覺得可愛,對思宗而言就更是如此。燦爛的陽光加上心頭大石落地的感覺,思宗的心情很好。

    看著地上的ri影,思宗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地上不知不覺移動的ri影上,好,好了,五十三刻到了。

    五十三刻,思宗輕輕閉上了眼睛,準備細細品味這一刻的幸福,突然,「彭!彭!彭!」,遠處空中傳來的三聲脆響驚破了大皇帝的美夢。

    「怎麼回事?」思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脫口問道。

    侍立在一旁的大太監萬和鳴趕緊跑了出去,而後又馬上回到涼閣稟道:「皇上,好像是信炮的聲音。」

    「這個時候怎會有信炮?」思宗詫異地問道,而後緊接著就跟火燒了屁股似的騰地站起身來。

    「快,快去查明怎麼回事!」思宗一連聲地命令道。

    片刻之後,就見張廷棟跟頭把式地滾了進來。

    「皇上!皇上!……皇上,有人劫法場!」

    「現在……現在怎麼樣了?」腦袋嗡地一聲,思宗膽戰心驚地問道。

    「轟!轟!轟!」

    思宗話音未落,驚天動地的巨響把大皇帝的屁股又放回道龍椅上。

    硝煙散去,原本巨大的城門被大炮轟得支離破碎,這會兒只剩些邊角歪七扭八地掛在城門柱上。

    「明泰,幹得好!」趙明教不由自主地大聲讚道。

    為了以防萬一,祖雲壽走時在城外埋下了五門大炮,而在起裝大炮時,張明泰說若僅為轟開城門用,則一門大炮足矣,不用費人費力把五門大炮都運到城下。

    趙明教毫不猶豫就同意了張明泰的意見,一來這些大炮太沉太重,運起來太費事;二來他相信張明泰,而且這些大炮是張明泰親手藏起來的,所以一定清楚大炮的性能;三來即使沒有大炮,僅憑城裡伏下的死士也足以打開城門。

    用大炮,只不過可以使事情更加順利,使城裡的兄弟少些傷亡。

    望著洞開的城門,趙明教激動的心情難以自抑,他毫不懷疑,今天定將彪炳史冊,今後跟著大帥掃蕩天下也定如他剛才滾湯潑雪似的擊潰京城禁軍般容易!不過,趙大將軍還是難免有一點點遺憾。這是多好的機會,但卻不能將思宗小兒抓過來踏在腳下,不能這會兒就把大帥推上金鑾殿坐天下。

    「兄弟們,隨我迎接大帥回家!」

    算了,只要平了離人,今後取天下還不是如探囊取物!大刀往空中一揮,趙大將軍率先縱馬而出。

    朝霞,只要想就可以給人以勃勃生機的朝霞又自蒼穹的深處升起!

    摩雲嶺巔,滿身浴血的張素元已靜坐了整整一夜;嶺下,兩萬關寧兒郎同樣陪伴了他們的統帥一夜,沒人睡去。

    昨天,當理性自憤怒之海中浮出,張素元已不知手刃了多少剛剛和他同樣憤怒的百姓,只是這些百姓死時已不在憤怒,他們死時,瘋狂的憤怒已轉換成了無邊的恐懼。

    提著滴血的鋼刀,張素元怔怔地站在長街之上一動不動,裡八層外八層的關東大漢如一道道銅牆鐵壁將他們如父如兄的統帥護在中間。

    「啊……」,又一聲淒厲的長嚎過後,鋼刀穿透街石直沒刀柄。

    太陽西沉,大軍途徑摩雲嶺時,張素元縱馬馳上摩雲嶺,等到馬上不去了,他便順著陡峭的山崖攀援而上。

    這一夜,張素元究竟想了些什麼,後人已無從知曉,當摩雲嶺成為聖思嶺後,所有人都同意,唐人天翻地覆的轉折就是從摩雲嶺開始。

    關寧鐵騎劫法場,將張素元救出的消息一經傳出,遼東大地頓時為之沸騰,所有人都瘋了。

    寧遠的鞭炮一ri百價,但即便如此也還是有價無市,沒貨!

    寧遠的人瘋了,寧遠被歡樂淹沒;遼西的人瘋了,遼西的大地被激情淹沒。

    整整一天一夜,寧遠的鞭炮聲、鑼鼓聲就沒有減弱過。除了不懂事的娃兒,寧遠可能沒人睡得著覺,顧忠信也一樣,只不過他的心情和別人不一樣。

    諾大的經略府中空空蕩蕩,人人都加入了狂歡的行列。帥廳中,只有顧忠信和祖雲壽相對而坐。

    沉默了多久,顧忠信不知道,自從他問了一句「是真的嗎?」之後,他們便相對無言。

    「你們早就計劃好了?」語聲虛無縹緲,好像不是從顧忠信嘴裡說出來的。

    「是的,大人。」灰濛濛的晨曦中,祖雲壽眼中原本火一樣的光芒已經淡去。

    「素元知道嗎?」

    「不知道。」

    「不知道?」一絲嘲諷剛起自唇邊,便又化作了淡淡的苦意。

    「要是大帥知道,這麼做不是多此一舉嗎?」

    鐵嘴依舊是鋼牙。

    「你們為什麼非要等到現在才行動?」

    唇邊的嘲諷又起。

    「大人,雲壽愚鈍,但也知大人和大帥與我等粗魯武夫不同。刀砍到脖子上會死,槍扎到身上會痛,雲壽等輩所知所想不過如此而已,而大人和大帥俱都學富五車,知的想的自不會這麼簡單。皇帝和朝中那般賊子如何荒唐,大人比雲壽清楚得多,當初大帥無辜被執後,將士們大多主張立即攻下京城,救出大帥,但被雲壽以大帥訓誡所阻。」

    「什麼訓誡?」顧忠信有點驚訝地問道。

    「在被綁縛死囚牢的途中,大帥嚴阻雲壽不得為他一人叛反朝廷,而雲壽也知立即攻城的後果。如此即便救出大帥也非是為大帥好,是故雲壽壓下將士們的滿腔悲憤折返遼東。歸來之後,雲壽深知朝廷要趕走八旗兵非遼軍不可,是故將士們重新入關後士氣如虹,一舉連克四城,將八旗兵趕出關外,為的就是希望朝廷知道大帥忠心可昭日月,從而讓大帥完成五年平遼之志。」

    說到這,祖雲壽起身離座,跪倒在顧忠信身前,哽咽著說道:「大人,雲壽生於斯,長於斯,二十餘年,遼東父老身受何種苦難,而朝廷又是何種作為,雲壽歷歷在目。雲壽每每以頭撞牆,但也不能消解胸中憤恨於萬一,及至大帥抗命而成寧遠大捷,方是時,雲壽即視大帥為遼東百姓唯一之希望。大人,您和趙烈廷趙大人的才幹皆不輸於大帥,而雲壽及遼東將士皆獨歸心於大帥,何也?此非為別者,只為大帥敢於抗命而已!大人,平遼何須大才,若朝廷不以掣肘為常行,雲壽一人足矣!」

    磕了個頭,祖雲壽繼續說道:「雲壽早已誓死追隨大帥,如果朝廷容得下大帥,則雲壽自然容得下朝廷,但若朝廷容不下大帥,則雲壽自然也容不下朝廷。別說朝廷要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大帥,就是想剝奪大帥的兵權,雲壽也決不答應。大人,此非雲壽一人之心願,而是所有遼東將士共同之心願!」

    「大人,不瞞您說,當初雲壽之所以能說服將士們暫且折返遼東,就是雲壽許諾,若不能以功頂罪,則以兵臨之,不論如何都要大帥重返遼東。大人,至於為何現在才動手,是雲壽等輩擔心,大帥若一味愚忠,則就算救出大帥,也可能功虧一簣,所以諸將建議,若等大帥臨行之時動手,大帥的心意或許會有所變化。」

    看著堂下鋼鐵般的大漢,顧忠信心中是無盡的歎息。以祖雲壽和趙明教為代表的遼東諸將是一群標準的職業軍人,是一群熱血男兒,他們完全不同於他和張素元這樣的文人士大夫。他們有著他們自己衡量事物的標尺,是一種更近似於綠林豪傑的價值觀和判斷標準,直接、簡單、明瞭,君君、臣臣這等微言大義對他們影響不大。

    如今形勢已經分明,祖雲壽、趙明教等人,朝廷用之以善,則為皇家之利器,用之不善,則為帝國之叛將,而現在的關鍵就在如何解開張素元和皇帝之間的結。

    聽完祖雲壽一席話,顧忠信歎息只餘,同時也大為輕鬆。既然知道張素元沒有參與此事,顧忠信覺得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尚有轉圜的餘地。兄弟心志堅如精鋼,絕不會如祖雲壽所言,只因為臨刑就改變了忠君的意志,何況他現在不是要張素元重新引頸就戮,他至多也不過是要兄弟安撫住祖雲壽等人後暫且解甲歸田而已。

    要是能做到這點,顧忠信覺得事情就大有希望,思宗再固執,再好面子,但形勢演變至此,皇上也不得不低頭。

    「素元什麼時候到?」想到此處,顧忠信精神大振。

    「大人,大帥正在山海關修養身體,何時啟程到寧遠還不一定。」稍稍打了個沉兒,祖雲壽憂心忡忡地說道。

    「素元受了重傷嗎?」顧忠信吃驚地聞道。

    「不是,大帥只受了些輕傷,沒什麼大礙,不過大帥自離開京城便一語不發,神情恍惚,情況到現在仍沒有好轉。」

    「雲壽,我這就動身去山海關,你也一道走嗎?」顧忠信也憂形於色。

    「當然,大人。」祖雲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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