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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五十二章 生祠 文 / 虛風

    巡撫衙,帥廳。

    處理完日常公務後,張素元正要宣佈散帳,此時帥案旁端坐的監軍大人王丙元細聲細氣地開口說道:「張大人,且慢!」

    雖非疾言厲色,但語氣聽起來也相當不快,張素元不動聲色地轉過頭恭謹地詢問道:「王大人,不知您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只是有一件事本監軍不甚清楚。張大人,如今天下各州、府、縣、道無不遍立九千歲的生祠,以感念他老人家為天下蒼生所付出的一腔心血。張大人,本監軍一到山海關就聽說王經略早已動工修建九千歲他老人家的生祠,如今已屆完工,不知張大人對此做何打算?」

    雖然抵達寧遠才不過半個多月,雖然半個多月的時間對於想認識一個人來講是多麼微不足道,但王丙元和江上慶二位監軍大人也已對張素元有了基本的認識。

    張素元完全不同於他們曾見過或者是聽說過的任何官員。

    張素元的生活極其儉樸,在他們看來,張素元都已儉樸到不能用寒酸來形容的地步。在富麗堂皇,威嚴肅穆的官衣下面,是大補丁連著小補丁的內衣,他們聽說張素元穿的內衣不到實在縫不上了是決不會丟掉的。

    這雖有些不可思議,讓他們難以置信,但他們知道這是事實,他們的眼光都很毒,他們只要略微留意一下張素元衣領間的布se就可以判定真偽。

    本來,他們覺得像張素元這樣的人是不會拍馬屁,給他們送禮的,但張素元偏偏就送了,可既然送了,那張素元在他們面前就算不像其他官似的奴顏婢膝,對他們脅肩諂笑,但至少也得畢恭畢敬才是,可張素元對他們的態度卻始終是不卑不亢。

    張素元的舉止如此矛盾,這讓他們很困惑,他們琢磨不透張素元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心裡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不過雖然如此,但他們也清楚,張素元不是在他們面前擺樣子,張素元真是一位難得一見的好官。雖然到寧遠只不過半月有餘,他們對張素元也已極為敬重,不過敬重歸敬重,他們也決不會因為敬重就當誤到正事,因此不論他們對張素元敬重到什麼份上,也絲毫不會影響到銀子和九千歲在他們心中的位置。

    修建生祠,就是他們心中的頭等大事,如果張素元不為九千歲建造生祠,那不論張素元送他們多少銀子都沒用,張素元就是他們必須除之而後快的敵人,這不僅是他們的意思,這也是九千歲本人的意思。

    修建生祠與否,是九千歲和他老人家麾下所有徒子徒孫區分敵我的基本標準,張素元的位置雖然特殊,但也不能違背這一標準。

    他們本想等張素元自己提出來,可左等右等就是沒信兒,所以王丙元今天才在帥廳中提出來。

    自從動念不論將來形勢如何變化,他都要把遼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張素元就特意叮囑方中徇,務必把朝中發生的大小事務都要及時、準確地告知他。

    對此,方中徇自然心領神會,事情或急或緩,或輕或重,老狐狸無不拿捏得恰到好處,所以張素元想知道的和該知道的消息從來也沒當誤過。

    全國各地爭相為秦檜賢建造生祠的事,張素元早就知道。這件事的荒唐程度,縱橫古今,他也想不出還有什麼事可以與之相比。

    不論是朝中重臣,還是封疆大吏,無人不以爭當秦檜賢的親信甚至於乾兒義子為榮。他們都如此,就又遑論其它的蝦米小官。

    這些人並不是市井無賴,更不是無知村夫,他們幾乎都是進士及第的聖人門徒,但就是這些聖人門徒卻硬是把秦檜賢這等目不識丁的刑餘之徒、跳樑小丑給生生扮成了至神至聖的大聖先師,如同日月乾坤一般的存在。

    給秦檜賢建造生祠的始作俑者是浙江巡撫潘汝楨,潘汝楨在奏章中說「東廠秦檜賢,至聖至神,中乾坤而立極;乃文乃武,同日月以長明。……萬民戴德,感同神恩,公請建祠,用致祝釐。」

    對潘汝楨的奏章,德宗皇帝大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感,德宗為此下旨說「據奏,秦檜賢心勤為國,念切恤民……宜從眾請,用建生祠,著於地方營造,以垂不朽。」,並為秦檜賢的第一座生祠賜匾「普德」。

    從潘汝楨建造的第一座生祠起,不過一年時間,帝國各處,秦檜賢的生祠蜂起。

    這位九千歲的生祠眨眼間就從地方建到了京城,又從京城建到了帝陵,不僅如此,生祠的規模也日益宏大,秦檜賢的金身自然就更加奢靡。

    河道總督薛茂相在鳳陽皇陵邊建的生祠,張素元聽說漢白玉為牆,大理石鋪地,瓦用琉璃,秦檜賢的金身是用極品檀香塑成,眼耳口鼻手足宛轉一如生人,腸腹則以金珠美玉充之,髮髻內空一穴,飾以四時花朵。

    對於秦檜賢以一目不識丁的流氓之身而竊據帝國朝政大權,張素元可以理解;對於建造生祠如此荒誕不經之事,他也可以理解;對於帝國出現百八十個潘汝楨之徒,他還可以理解,但對於潘汝楨之徒遍及整個帝國的事實,他卻無法理解。

    從建造生祠這件事,張素元認識到實際統治帝國的整個士大夫階層已寡廉鮮恥到了極點,他們已經不可救藥!他的決心也因而更加堅定!

    聽到王丙元在帥廳內,當著眾將的面公然向他質問此事,張素元心懷大暢,事情果然按著他希望的方向發展,太好了。

    從方中徇的信中,張素元知道王、江二人算是秦檜賢手下為人相對沉穩些的太監,秦檜賢之所以派他們來也是這個原因。

    秦檜賢是如何交代王、江二人的,張素元也能想出個大概,見面之後,與方中徇信中所說兩相認證,他知道方中徇所言無虛,『相對沉穩』四字用在他們身上恰如其分。

    他超越常規地大排筵宴,盛情款待二人,更在當夜就送去兩千兩白銀,就是為了打消王、江二人的顧慮,盡可能地恢復他們原來的本性,在其他官兒面前什麼樣子,他希望他們在他面前也是那個樣子,如此,計劃才能順利實施。

    在他給方中徇寫信,告知方中徇他的計劃後,他絲毫也不擔心計劃能否實現,因為給他指派太監作監軍這種事,只要稍微給秦檜賢提個醒就必然水到渠成,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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