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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卅五章 怒濤(上) 文 / 柳如煙

    殿外諸妃等了許久,卻不見內裡有絲毫動靜傳出來,便多少有些沉不住氣。連王善善都一去不返,只留了兩個品位極低的小太監,垂手侍立,一問三不知。

    脂粉繡羅堆中,不知是誰,便嘀咕起來「這也忒會拿架子了……」

    依品級而論,貴妃乃是四妃之首,但畢竟不是皇后。這話傳入耳中,楊舜華只覺有一根針在心裡扎,憤憤道「何必等她?我們便自己進去,她又待怎樣?」

    兩旁的嬪御們巴不得這句話,口中連忙響應。眼睛卻只落在她身上,瞧她究竟怎樣行事。

    楊惠妃一咬牙,當即拾級而上,其餘諸女魚貫跟隨在後。便在此時,忽聽從殿內出來一位宮女打扮的人,手中捧定一方黃絹,身材纖秀,面如鐵石。

    殿外諸人一愣,那宮女已展開黃絹,口中朗朗道「宣懿旨,四宮諸妃嬪妾御跪接。」

    楊惠妃一聽到「懿旨」二字,已恨得腦中一陣暈眩,當即厲聲喝叱道「懿旨?太后娘娘已薨逝多年,哪裡來的懿旨?」

    那宮女雙眉淡掃,毫不動容,又道「掌皇后印信、領四宮事務貴妃沈娘娘懿旨,惠妃楊氏跪接。」

    楊惠妃怒極,身子一晃,喝道「你這賤婢!私宣懿旨,此等僭越之罪,實在罪該萬死!」

    惠妃娘娘自然開了口,身後自然少不了湊趣的人,一時間鶯啼燕吒,亂成一團。

    那宮女雙手平舉,擎著那方黃絹。任她指著鼻子喝罵不休,臉上毫無變化。待一片嘈雜聲稍稍停歇,忽然開口。聲音卻更高了些「四宮諸妃嬪妾御跪接,違者以抗旨欺君論。」

    話音未落。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

    諸女心中明白,沈青薔雖還未正式進行冊封大禮,晉位皇后,但的確只差一段時日罷了禮部業已在安排典禮日期,不過是因為皇上忽然病重。是以才耽擱下來,暫時無人提起罷了。何況,她又掌著中宮印信,號令四宮本是份內之事——雖然稱為「懿旨」,頗有僭越之嫌,但也並不是完全說不過去的。舊時沈淑妃掌皇后印信時,她的教諭,也曾被稱為「懿旨」,只不過前頭有「代中宮令」四個字罷了。

    無論如何。雖然明知沈貴妃是在仗著「後宮第一」地權位壓人,這口氣,卻不由得你不往下嚥……接旨有理。抗旨卻也說得過去,百般計議之下。個個打定主意。唯惠妃娘娘馬首是瞻。

    這些花花肚腸,楊惠妃能不知道?今日所到諸人。本來各自心有嫌隙,不過此刻目的一致罷了。但事到臨頭,她又怎能退縮?

    正待開口,好好將這個無禮的賤婢整治一番,忽聽得一陣腳步雜沓,王大總管已出得殿來,口呼「貴妃娘娘駕到——」

    沈青薔頭戴鳳冠,身穿翟衣,腰繫玉帶,腳踏描金雲龍珠履,五彩大綬配以三束金絲小綬垂於身後,霞帔加身,身側懸著大小金玉飾物九雙一十八件——

    她竟將整套出席重大典禮才會上身地貴妃禮服統統穿在了身上,而且,這一套禮服乃是「特例」,除了翟衣的紋樣略有區別外,幾乎與皇后地服se別無二致。

    青薔身後又隨了四名盛裝宮女,待她站定,便各捧朱盤分立兩側,盤上呈著金冊金寶、玉尺玉圭,肅然而立——

    這一套排場,又已是皇后才能有的待遇了。

    殿外諸女子一看此番聲勢,倒有一半登時氣餒。雖知皇上盛寵極深,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卻又是另一回事。便有些人開始左顧右盼,似乎準備跪下迎駕了。

    沈青薔見人群騷動,知道自己這番震懾之計已起了效果。對這些後宮女人來說,重要的,也許真的是衣裳,而不是衣裳中的那個人。於是便愈加板著臉,斥責道「玲瓏,本宮令你傳旨,為何諭令不行,耽擱於此?」

    玲瓏立時跪拜於地,口稱「奴婢無能,娘娘恕罪。」——

    那群嬪御之中,赫然又是一陣低語。

    青薔道「你既知道錯了,還囉嗦什麼?」

    玲瓏在階下三叩首,起身肅立,「唰」地一聲展開黃絹,聲音清亮,誦道「鳳闕在朝,賢德靜懿,貴妃娘娘教諭今聖體不安,國祚動搖,為防鼠蠹險惡之心,瓜田李下之嫌,特令惠妃楊氏以下四宮諸人等,各居其所,為陛下祈福,內不得私相勾交,外不得引見諸臣,如是……」

    旨宣到一半,楊舜華已按捺不住,臉色都變了。其餘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不決。中有一名位份低下、膽子又極小的,在這種排場之下,只覺兩股戰戰,忽然腿腳一軟,便跌在地上。

    玲瓏目光如炬,忙對青薔道「這是葉良娣。沈青薔立時便已明瞭,大聲道「好,良娣葉氏,你在此非常時期深明大義,肯替萬歲分憂,本宮做主,擢升一級,從今日起,你便是葉寶林了。」

    那葉氏忽聽見從那高不可攀的貴妃娘娘口中,竟然冒出了自己的名字,腦中一亂,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還當沈青薔要怪罪,只是手忙腳亂趴伏在地上,不住喊「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可四下裡總有見事快的,見葉氏受封,雖只有一級,卻也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當即便有兩三人倒戈,次第跪下,口呼「婢妾接旨,貴妃娘娘千歲!」

    沈青薔面帶母儀天下的笑容,一一封賞,這一下,更是呼啦啦跪倒一片,就連楊惠妃一貫的心腹黃婕妤與韓美人也隨眾跪下了,人人都怕貴妃娘娘嫌棄自己「投靠」太晚,更是不遺餘力的阿諛奉承,迫不及待剖白自己那顆赤膽忠心——

    喧鬧過後,場內,赫然只剩下楊舜華與胡昭儀二人,依然站立。

    沈青薔對楊惠妃視若無睹,只對胡昭儀道「昭儀娘娘,您素是佼佼不群地神仙人物,對此,妹妹心中是無比佩服的……」

    胡昭儀還是慣常那副閒散慵懶、醉意闌珊的樣子,答道「貴妃娘娘,您長進了。今日地一番作為,我也十分佩服呢。」

    沈青薔深吸一口氣,又道「昭儀娘娘,三殿下是故悼淑皇后之子,悼淑皇后又是妹妹的至親。您對三殿下地慇勤養育之恩,陛下……及青薔一直掛念在心地。」

    胡昭儀那雙惺忪睡眼終於睜開,漆黑的瞳子燦若星辰。

    青薔笑了,用極緩、極緩地語調說道「祖宗成法,四妃之下,不得嗣子……」

    胡昭儀突然咯咯嬌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似乎青薔所言之事,乃是世上最有趣不過的笑話……她笑了好久,忽然,笑聲戛然而止。在她臉上,浮現出一張鮮少有人見過的、無比嚴肅凜然的面孔。胡昭儀畢恭畢敬整鬢振衣,雙膝跪倒在地,口稱

    「婢妾胡氏香月領旨謝恩,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青薔微微頷首,說道「姐姐客氣,還請姐姐多多擔待。」

    語畢,看也不看楊惠妃,高昂著頭,一身榮華冠帶,扈從如雲,逕直轉身向殿內而去——

    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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