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了。」梅卉笑著說。
思晗皺起眉頭。
「我最多還能留明天一天……」她的笑容僵在嘴角,「這幾天,讓你很為難吧?很抱歉打亂了你的生活……」
「你決定了?」思晗還是那句話。
「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我不可能一直在這裡啊。更何況……」梅卉的表情漸漸嚴肅,「如果因為我的緣故,而給你帶來麻煩,那麼我決不會……原諒自己。」
「瞎說什麼呢?」思晗輕輕拍拍梅卉的臉蛋,「既然無法逃避,那麼就去面對吧。記著,不要委屈自己。」
下午,梅卉沒有去學校。晚上沒有。週五也沒有。她再次消失了。
「就這樣嗎?一家人,一起好好的,重新開始生活?」梅卉在週五午飯的時候,似乎在自言自語。
弟弟似乎沒有聽見,在狼吞虎嚥的吃東西。
爸爸冷哼了一聲,埋頭吃飯。
媽媽端上湯:「要回學校了嗎?」
「趁著週末,把功課趕上。」
「那……小心。還要錢嗎?」
「對了,」媽媽不說錢,自己還真忘了。梅卉從自己的錢包裡取出1000塊錢,「從上學期開始,每次期末考前二十名的,免學雜費。這是我的獎學金。」梅卉知道,因為歉疚,在回來的時候,爸爸把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個女人。
「你的生活費……」媽媽沒有接。
「現在已經快三月底了,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放假,我的獎學金差不多還有800,足夠了。」那裡的物價,其實真的很低,一碗麵條,只要五毛錢,三口之家,一個月的生活費,300足夠了。而梅卉又不愛亂花錢,她每個月的生活費,加上買書,也從沒超過150。
「照顧好自己,別再病了。」
兩天的時間。梅卉窩在自己的小屋發呆。餓了就吃方便麵,渴了就喝水。她……存心在糟蹋自己。
週一。
梅卉幾乎是踩著鈴聲進的教室。當她在班主任面前低頭走進教室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她的蒼白嚇了一跳。那種蒼白……不是一個正常人會有的顏色。
汪老師剛想說些什麼,可是一看到梅卉禁閉的雙唇和倔強的眼神,他歎了口氣:「大家把課本打開,我們開始上課。」
梅卉變了。所有的老師都感覺到了這一點。
雖然她補交了所有的作業,可是,她上課不再聽課;雖然她以前就很少聽課,但是一節課四十五分鐘全在走神的事情卻從沒發生過。而且有幾次,她甚至連下課鈴聲都沒有聽見。
兩天、三天……
汪老師終於沉不住氣了。他找來洛洛和汪漠:「你們知道梅冰秋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從她回來後,她就沒聽過課。作業雖然按時交也是自己做,但是……我感覺她的心不在這,她沒有學習過。」洛洛皺起了眉。
「我看過她的作業,精確的沒有思考過。」汪漠說
「精確的沒有思考過?什麼意思?」辦公室裡,所有還在的老師都圍了過來。
「汪老師你批梅冰秋的物理作業感覺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
「嗯……」汪江用力回想比較了一下,「好像比以前做的更簡單了,方法更好了。」
「對,你這麼說,我倒也有這樣的感覺了。」化學和數學老師也附和。
「可是,這樣只能說明她進步,認真學了啊。」英語老師有些不明白。
所有人看著汪漠。
「如果每次都可以精確的把成績和名次控制在一個水平,那麼,只有一個解釋。」汪漠的眼裡閃過一絲精明。
「你的意思是……」洛洛因為汪漠的猜測而有些結巴。
「是。每次考試,她其實都有保存實力。其實不只是她,我相信每一個成績很好很穩定的學生,或多或少都保有實力。而現在,正說明了她的心不在焉。」
「因為心不在焉,所以不再保存實力,把所有的功課都當作應付差事?而自己不再學習?」汪江似在自語。
「那麼,她真正的實力,比起你如何?」汪江話鋒一轉。
「整個高二年級,她是我唯一的對手。」汪漠沒有猶豫。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年級第一和年級十九間的差距,也許有人用三年的時間也不能彌補,因為那是質差,而不是量差。
「我還以為是我們班的李量那小子呢。」三班的班主任搖頭歎息。李量,每次考試年級組第二,將近兩年的時間,從未贏過汪漠一次。
「現在的問題是……」梅卉的數學老師摸著下巴沉思,「怎麼讓梅冰秋振作起來。」
「要和她父母聯繫嗎?」語文老師提議。
「最好不要,梅冰秋……很倔強呢。」汪漠否定,洛洛在一旁點頭。
「那麼,洛洛,你多看著點梅冰秋吧。汪漠,你以班長的身份,多找她一點『麻煩』吧。」汪江很快做出決定。梅冰秋,一個倔強的人,是不輕易認輸的。請……不要讓我失望。
一周……
梅卉依然如故。
週五下午放學。教室的人已經走個差不多了。由於晚自習是自願的,所以週五晚上,很少有人來上自習。
梅卉坐在那裡,靜靜的。
洛洛收拾好書包,看著梅卉:「梅冰秋,一起吃飯吧。」
「我不想上晚自習了。」梅卉搖頭,「所以,你先走吧。」
洛洛驚訝的看向汪漠,卻發現汪漠和自己一樣驚訝。除去要回家的日子,梅卉可是從來沒缺過晚自習啊。
洛洛還要說些什麼,汪漠給了她一個「不要」的眼色,洛洛於是改口:「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梅卉沒有回答,她似乎……又在發呆。
洛洛歎了口氣,和汪漠一起出去了。
「怎麼辦?」剛出教室,洛洛就迫不及待的問。
汪漠苦笑。「也許……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冰塊。」有人在身邊坐下。
「喂,叫你呢。冰塊。」一隻大手在眼前晃悠。梅卉淡淡的看著大手的主人。
「白少……今天怎麼了?」一個混混問其他人,搖頭。
「很無聊吧?」不等梅卉回答,他接著說,「一起去酒吧吧。」毫不在乎。未滿十八歲的他們……去酒吧……
可是,還有別的更好的地方嗎?梅卉歎了口氣。
「你請客。」
「砰!」這次是他們的下巴掉了一地。
「沒問題。」白少最初的詫異之後,笑著說。
酒吧,並不僅僅是喝酒的地方。還有震耳的音樂,還有跳舞的人群,還有打架……太多梅卉沒有見過的東西。
一直盯著她的白少,為自己叫了一杯啤酒,為梅卉要了一杯牛奶。
「你不認為你的身體可以喝酒吧?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可沒工夫照顧你。」白少靠在真皮的沙發上,對著梅卉的眼睛,懶洋洋的說。不愧是全市最好的酒吧,就這享受……哎,值了。
在酒吧喝牛奶……梅卉不禁苦笑。不過……他說的沒錯,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真喝了酒,恐怕即使不用送醫院,也會很麻煩。
「比起你現在的樣子,我寧願看到你原來的臉,冰塊。」啜著啤酒,白少突然冒出一句話。
看著他把身邊的小弟打發走,梅卉第一次正眼看他。
「好難聽的。」她低聲抱怨。
「可是你不覺得很形象嗎?」白少邪氣的笑。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哩。
「這裡的花費很貴吧?」梅卉隨口問道。
「這杯啤酒,二十。」他沖梅卉揚了下手中在外面最多幾塊錢就買到的啤酒。
「你還真奢侈。」梅卉撇嘴。想來這杯nǎi也不便宜吧。她不情願的抱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這不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天還沒塌下來,幹嗎整天擺著一張冰塊臉啊。」
「那麼,你為什麼要做混混呢?」梅卉恍若不經意的說
白少一蹦三尺高。「誰說我是混混?我是老大,你知道不?不管是在學校,還是……」他突然沉默了。
「有區別嗎?」良久,梅卉放下喝了一般的nǎi,方才開口。煙味太濃,酒味太濃,她的胃,已經隱隱在痛。
一樣……是混混啊。有區別嗎?不,沒有。那麼,為什麼呢?
「砰!」一個人影,從遠處飛落在離他們桌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加油!加油!打死他!」喧鬧中,不斷有人飛起,落下。
「走吧。」白少擰眉。看梅卉沒有動作,他粗魯的拉起她,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前面。「這種地方,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是你帶我來的啊。」今天的梅卉,似乎格外多話。她在笑,笑聲裡,她暗自咬牙忍著胃的絞痛。
「……」白少聽言回頭狠狠的瞪了梅卉一眼,卻發現梅卉毫不在乎的笑。
走出酒吧,天已經黑了。呼吸外面清新的空氣,胃痛,似乎也不那麼明顯了。
「我當時只是太無聊了,就想逗逗你這個乖寶寶,誰知道你真的答應來啊。萬一出了什麼事,同學一場,我的面子你讓我往哪擱?!那麼亂的場面,我不可能時時照顧好你。」
梅卉不再說話。她再次安靜下去。
「……」
「下一次,再有什麼好玩的,叫上我吧。」走到快到學校的街口,梅卉突然說。
「梅冰秋,你就想……這樣放縱下去嗎?」白少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放縱?梅卉很想笑,可是眼眶卻熱熱的。
白少沒有等到梅卉的回答,於是低頭想看著她,卻不意看見……她微紅的眼眶。心,猛的一下刺痛——像兩年前一樣。
「冰塊,」白少的聲音,再不是飛揚或是慵懶,「拯救我吧。」
梅卉徹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