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時的天朝上國早就到了「入於朝全無正義之言,立於野民皆菜色」的地步。上國迷夢一朝破滅,一時間山野毛賊也好,揭竿起義的也好,蜂擁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著韃虜王朝朽透了的棟樑。
王五、炎興武、南宮巧手三人早年就參加了幾次革命。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韃虜王朝雖然「興刀兵不足以攘外,施政治不足以安內」,但是在短時間內想要推翻它卻是不容易。韃虜政權就如同一株長了三百多年的老樹,盤根錯節,想要把它推翻弄死,就必然先要斷了它的根基!
所以,王五三人聯絡了一群原位天下蒼生謀福利的江湖人士決定到「盤龍谷」裡挖了韃虜歷代先皇的皇陵,先斷了它的龍脈。偌大的一個王朝若是失了龍脈的庇護,便如同老樹失了供養全身的樹根,垮台那是遲早的事。
就在昨天,清明的前一天,若干有道之人,什麼禪門的大和尚、密宗的老喇嘛、分經定穴的地理先生、某山的老道等等,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就聚集在「盤龍谷」發丘挖墳。挖人家祖墳算起來應該是件不小的罪過,不過推翻暴政,拯救天下蒼生卻是件極大的功德,二者相形之下,功德大大高出過得,這些一向以替天行道為己任自居的修道之人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又有一批高人相助,想要破開皇陵地宮自然是很容易。那些個機關毒氣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形同虛設。只有打開龍脈護法大陣之時費了一些手腳。卻不料,打開大陣之時,眾人卻沒有見到傳說中的龍脈——只有一股黑煙夾著一道金光「嗖」的一聲就闖出了墓室。
大家原以為只是墓穴封了太久墓中的屍體腐爛後形成的一股瘴氣,墓門一開,破壞了原來的穩定狀態,所以瘴氣就順著墓門就湧出去了。所以當下就沒有多管它,只顧著尋找龍脈,以便趁早破了它的格局,斷了韃虜政權的氣數。
卻不料,這股黑氣剛出墓門,就聽到一聲聲慘叫在眾人當中傳將開來。大家回過神來看那些慘叫的同伴,只見他們也沒多哼哼幾聲就全都化為了膿血,連一點骨頭渣子都不剩。眾人大驚失色,這不是一般的瘴氣,再聯想起剛才的黑煙中還夾雜著一點金光,眾人心中暗道:定然是這墓中的什麼東西成了精怪!將它放出去定然禍害不淺!
說時遲那時快,正在大家思量著準備衝出去追那團黑煙,突然「轟隆」一聲不知是哪裡的機關被觸動了,墓門立馬就被關了個嚴嚴實實,一時半會兒誰也出不去。
究竟是遭了何方妖孽的道?王五等人來不及思索,也來不及查看到底有多少人被那毒煙化為膿血。墓室裡又連連震動。那震動的幅度十分的劇烈,整個墓室地宮都被震裂開來,不像是人為地機關所能造成的。
嘩啦啦,地宮被這劇烈的震動開了好大的一個天窗!
「不好,是地龍翻身!」不知是誰喊了那麼一句。
地龍翻身,傳說乃是地裡的精怪成了道,在化身成龍時,引起地脈變化而產生的大地震。一般有龍成道,必然會引起天地的巨大變化,風雲際會雷電交加,大雨傾盆,山搖地動,那龍修煉的地方一時三刻便會化作深淵大壑。
大家一聽是「地龍翻身」那還了得,不待眾人細問,又是一陣「轟隆隆」的巨響,無數被龍脈積壓已久的地氣一時間全都從地底的裂縫中湧了出來。大家一個站立不穩,只覺得腿腳發軟,而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就被湧出的地氣中那蘊含著的無窮的大力直直的拋向了天空。
接著就是連續的「啪噠、啪噠……」數聲,眾人應聲落在盤龍谷周圍的山崗上。饒是他們肉身堅如磐石,硬如鋼鐵,也被這巨力摔得是全身筋骨好似散了架了一般,十分疼痛。更有一部分人還受了不輕的內傷。這一摔,要換作是普通人,早就成了一灘爛泥了!
可大家哪裡顧得上那麼多,都道是這裡的龍脈成了jing了,不然不會引得「地龍翻身」,而且正是他們剛才破了那護法大陣,才把這妖孽給放出去的。當下誰都不敢怠慢,前前後後都起身追那妖孽去了!
王五三人一組便是追到了十萬大山外邊就碰到了楊陽他們,才有了這麼一樁誤會。
「原來如此,難怪你們這身打扮,」楊陽說道,「你們替天行道拯救天下蒼生固然可欽可佩,只是你們不該惹它!」
「道兄何出此言?就算那妖孽修煉成龍,我等集眾人之力也不見得拿不下它來!」聽了楊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炎興武便沉不住氣道,話一說完,他又不免有些後悔,心裡想,我們這麼多人誰也沒有真正的看清這妖孽的原型,說是只妖龍,也只是猜測,而且好多道友愣是不知不覺地糟了它的道,化為了膿血,想必這妖孽也有不淺的道行,於是,又開口問道:「依道兄之見,這妖龍究竟有些什麼本事?告知我等,我等待會兒與它對陣之時也好有幾分把握。」
楊陽一聽炎興武的話,便搖頭歎氣道:「你們連那妖孽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敢把它給放出來,果然是膽大包天啊,貧道佩服!佩服!」
「道兄莫怪,所謂不知者無畏嘛,勞煩道兄指點我們一二!」南宮巧手卻是一個懂人事的人。
所謂抬手不打笑臉人,見南宮巧手說話謙恭,楊陽自然也不好意思再作態,想了想,道:「此妖雖然不是妖龍,卻比妖龍要難對付。若是妖龍成道,引動天地巨變,必是要破空飛昇的,雖然人間免不了要大澇三年,改朝換代,與我等修真了道之人卻也無關。只是,這只妖怪,聽你們的敘述,倒不像是什麼妖龍作祟,似乎更像『結羅妖』!」
「結羅妖?」眾人不解。
「所謂結羅妖乃是死物成道,大致分為兩類:其一是殭屍、強屍、喪屍一類的,由整個人的屍體異變成妖;另一種乃是死人的肢體、毛髮之類的修煉成形的妖物,例如:血魔、白骨精、髮結羅、皮結羅、肉結羅等等。可無論是這當中的哪一種都不好對付。因為他們都是人的屍體成精,本就死過一次,成精後便跳出三界外,上不服天庭管,下不服閻王管,中不服人王管,端的十分難對付!」說著楊陽加快了腳步,腳上的飛天夜叉靴騰起了兩道黑煙。
王五三人一聽,這結羅妖和傳說中大鬧蜀山派的血魔是一個級別的妖怪無不禁心中膽寒,這些個老魔,非有大神通之人不能對付啊!
於是南宮巧手又問道:「不知道兄可有對敵之策?」
「沒有!」楊陽答得很乾脆,「這等妖魔我從未遇到過,雖然知道它是結羅妖卻不知道它的道行如何,不過憑它那舉手投足間就將許多高手化為膿血又兼引發天地震動的本事來看,絕不是我們能輕易對付的。」
「你這說了不是白說嘛……」炎興武是個藏不住話的人,見南宮巧手對他使了個眼色,又把說了半截的話給嚥了回去。
南宮巧手知道,這鬼師門的掌教真人的本事可不是吃素的,即便他弄不死這結羅妖也會用秘法來將它封印,斷斷不會讓這妖孽禍害蒼生,況且,他的兩個師弟沒準還在這結羅妖的手中呢,於是心裡就有了底。
別人不知道這結羅妖的厲害,楊陽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這妖孽能夠在「盤龍谷」的帝王陵裡修煉必是來歷不凡,而且剛才王五他們描述的「地龍翻身」的情景也大有蹊蹺,想那「地龍翻身」乃是地底龍脈成道飛昇時引發劇烈地象變化,想歷史上每每出現這一情景,無一不是山河破碎,釀起無窮的災禍,又豈止是他們描述的什麼噴噴地氣、放放黑煙之類的?
「誒呦,」楊陽歎了一口氣,嘀咕道,「想必是那結羅妖煉化了龍脈,成了大氣候了……」心裡卻是暗罵這些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好惹不惹,惹了這個禍害!
知道了結羅妖的厲害,楊陽等人也不敢怠慢,又加快了腳步,直到楊陽忽然大喝一聲:「不好!」
眾人連忙停下腳步,還沒等大家發問,楊陽便說道:「我們誤闖進了妖孽的迷陣了。」說這就從兜裡拿出一件東西來,這東西就像是一株青草,不過表面發著青光,拿在楊陽手裡,好似一隻火炬照的四周通明。
還是南宮巧手見多識廣,一眼便認出了這是鬼師、陰陽師們夢寐以求的寶貝「洞冥草」。這「洞冥草」不僅能在夜裡當光源用,最重要的還可以照見四周的鬼物。這東西可比「天眼通」好用,修煉之人用「天眼通」照鬼物只能讓自己看見,而且還費功力,用這「洞冥草」照就省事得多,青光所照之處,妖魔鬼怪無所避易,統統現出原形。
見楊陽拿出「洞冥草」在四周照了照,也沒見有什麼髒東西在附近,王五便上前問道:「道兄,我們這,這真的就進了妖孽的迷陣了?怎麼,怎麼我等看不出什麼蹊蹺來?」
說實話,不僅是王五他們看不出什麼蹊蹺來,就連楊陽自己也沒瞧出個什麼端倪。他不禁暗想:難道我的直覺錯了?剛才明明心中警兆大生啊,剛才這裡的氣息的確是有微弱的變化,就好像入了幻境一樣,難道,難道這妖怪的道行果真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無數的疑問在楊陽的腦子裡打著轉。
這時,突然有人在叫楊陽,「誒呦,我的掌教大老爺啊,您怎麼也來了?是不是對我不放心啊,想我當年在長白山的時候……這手段,保管你吃飽……」這囉哩囉唆不是那死胖子,我們尊貴的玄熊道人是誰?
楊陽一見是玄熊,旁邊還跟著許震坤還有一群不認識的人,暗道:奇了,你們沒被妖怪捉去?剛才明明在這東南方向有森森妖氣直衝雲霄啊?!
「師兄?……掌教師兄?」許震坤走過來碰了碰楊陽,便向楊陽介紹起眾人來,說是剛才在路上碰到的。這些僧道術士等人王五三人自然是認識,他們不就是一塊兒挖龍脈的那些個人麼?
楊陽仔細一看,也覺得奇怪,挖龍脈推翻韃虜政權乃是我華夏國自己的革命,乃是我炎黃子孫自己的任務,怎麼平白的多出這麼多奇裝異服的外國修道人?雖然這修道無國界,但是這修道人可是有國籍的,這起義革命也是我們的自家事務,怎麼就讓這些個外人來插足?
你瞧瞧,那戴高帽的東瀛陰陽師,還有他那小徒弟,眉清目秀倒也長得不像是壞人;還有那拿著聖經十字架的景教洋和尚;那一臉樸實的南洋降頭師,披著袈裟的婆羅門,包著頭的回教徒,以及其他一些叫不上派別的修行者,雖然他們哪一個看上去都不像是壞人。
又聽王五說,這些人雖然沒有和他一起挖龍脈,他卻也都認識,說是什麼「國際友人」,一定是他們看到我們鬧出這驚天動地的混亂便前來相助的。
那些修行者也自稱什麼「不忍看天下生靈受這妖魔荼毒」便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
「哦,原來如此,貧道卻是迂腐了!」楊陽同眾人一一打了招呼,見大家都平安無事也就漸漸放下心來。
然而楊陽卻又十分好奇,有幾個和尚始終坐在地上,不曾起身與楊陽打招呼。他們身邊的小和尚解釋道:「一入這林子,家師至仁禪師與這位隆慶仁波切大師還有幾位師兄便在這林子中禪定,迄今未曾醒來,小僧在此見罪了!」
楊陽嘴上說著「無妨……無妨,諸位大德高僧不必多禮」,心裡卻想:這些大和尚都是有道高人,尤其是這至仁禪師還有那隆慶仁波切,都是在佛法上有很高的證量的大德,出定入定自然是從心所yu,萬萬不至於坐著不起來啊!難道他們不屑理我?不至於吧?憑他們的心境道行,也不屑做這種失了道德的事。那麼,該不會是幾位大師都墮入妖孽的迷陣不能自拔了?
可是仔細一想,楊陽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禪宗的僧人能被同道成為禪師,必然是要有三禪天以上的證量才能被稱為禪師。而在密宗也只有那些熟知一切佛門秘法,有嚴格上師傳承,並且要行滿六度十萬普賢行海的高僧才能被尊為仁波切。像這樣的大德高僧一入禪定萬法皆空,根本就不會被幻象所迷。
可是,他們的行為實在是太過於古怪了,不得不讓人起疑心。
楊陽走到那些禪定中的高僧面前,大袖在他們眼前一揮,又用「洞冥草」在他們的身上照了一照。只見他們週身方圓三尺之地泛起淡淡的一層金光,好像是高僧閉關修煉時布下的護法結界。在這裡閉關修煉,留下四五個法力低微的小和尚看守?奇怪。
旁邊的小和尚見到楊陽在自己長輩的面前晃來晃去,便問:「前輩這是……?」
不等小和尚把話說完,楊陽便道:「你師父師兄還有這些密宗大德怎麼在這裡閉關修煉?難道這裡是什麼閉關的風水寶地?」
楊陽這一問把在場的人都給問傻了。
「什、什麼?閉關?修煉」小和尚們都傻了眼,怎麼師父師兄閉關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楊陽見他們一臉茫然,便指了指隆慶仁波切座前的魔羯金剛杵和至仁禪師的九環錫杖,道:「不是閉關修煉,他們怎麼會布下如此強大的金剛結界?」
金剛結界又稱不滅結界,此結界一旦部下,除非對手道行高出你數籌,不然,便是他又通天的本事也傷害不了你分毫。不過這金剛結界雖好卻也有弊端,由於它的防禦性能太強,完全將結界內外的人隔開了,結界裡的人縱是法力高強也施展不得。所以這金剛結界乃是自保手段不是降魔手段。
眾人一聽更加疑惑了,不知楊陽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金剛結界?禪定自在?能禪定,能布下金剛結界,他們就不可能會墮入環境,更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修煉啊?」楊陽自言自語,忽然大叫道,「不是他們墮入了幻境,而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