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善用危局顯英豪
過去在很多的日子裡,鳳吟特喜歡看這天漸漸變亮時的光景,感受那最清新的冷清。而今卻顧不得許多了,除了練功時,已經很少能靜下來了。而功都很少正經練了,只靠行走坐臥裡那點積累,若不是還教教人,怕也越來越少練了。鳳吟開始渴望與高手交手。
路上鳳吟道:「沒事吧?」伯芳道:「沒事。」當然沒事,那披衣遮傷不過是演戲而已。
「真嚇了我一跳,我就怕你小子把小甲脫了。」
「想想也驚險,那老小子確實是放了我一馬,他要射我咽喉我也沒奈何。」
「知道就好,日後不得莽撞。」
「師父,你方才不也是一蹴而就?」
「你是你,我是我。三爺以虎撲雙把見長,他既然提到三爺,我就不能倒了三爺的字號。我方才打他,實際也是一撲。心意裡邊,鷹捉虎撲實際是一把,雙把另算。所以照著心意的譜對形意,很多地方是對不上的。虎撲分開是劈拳,雙把分開是崩拳。頭一個,是鷹捉虎撲,後一個,是虎撲雙把,不一樣的。你若只練一家,我不必與你解釋,但我已打算傾囊相授了。
這話你只要自己記著就好,自己練好,傳與後人。別家咱不管,能出功夫也就可以了,管在哪一把上呢。將來這些必然含混一體,也就換了功架了,只怕再核拳論,便入了歧途了。虎撲雙把不單是虎撲,三爺打人沒跑,實際是含著『虎捕』。虎捕之法,為捨身打法,非沉墜出來不能用,所以搖閃把為心意根本,這些且不用急。只要記著,練拳之時,再不要與別家溝通了。」
「弟子記下了。師父,為何反反覆覆一個雙把就管用?」
「你當真是一個雙把啊,你在童安祺那沒少學卸力之法吧?你感覺能化開?」
「太快,化不開。」
「不是靠快。」
「力太猛。」
「是刁鑽歹毒,你化你的,我打我的。低手化人說用身手,但卻不能在一念之間做到。我手未換,腳不停,身子化著法子呢。就這拳出來這力道,身子非大松沉不能成,能出來這份調節,就不怕莽撞了。」
「明白了師父,刀子還是刀子,是後節在變,所謂庖丁解牛,用的是刀尖,但變化在手柄。」
「你就是腦子快,身子跟不上。但一定不要失去了這份直接與衝動。我多帶你,眼見闊了,路也就明瞭。」
「嘿,這不就是欺負人麼?」
「**之法就是欺負人之法。」
弟子二人走得很慢,就這樣談了一路,實際伯芳已經很冷了,但是不想就此打斷。
鳳吟並沒帶伯芳直接回家,而是走向田野,此時正是開花結果之時,大地上蒸汽騰騰,一派生機。呼吸都帶著清新與芬芳。
「一刀鮮其實不會隨便殺你的,越這樣的人越吝於殺人,都是則對手而殺,此乃敬刀養性。我講的危險更是那人點你那幾棍。我見過那人跟他兄弟練棍,那孩子不錯的,可惜了,你不該殺他。」
「我把持不住,師父我不是記仇。」
「我知道,實戰搏擊,往往只在半步之間見分曉。河北一位前輩,以半步崩拳打天下,化無可化。是快,狠,但不只快狠。即便留半步餘地給你,你化他,他起橫,一裹起蛇形,還是個崩拳。外觀總是一個崩拳,實際裡邊變化大了,不是受傷之人,不能體會。我方纔那一鐮,以一刀鮮的根基,也就明白了,讓他知道知道,他即便與三爺對手,也佔不到便宜。」
「師父,我見你是用小刃砍他,為何無傷?」
「問得好啊,這一拳就是給你看的,世風日惰,傳拳越廣,漏洞越多,日後必然有後輩論我拳腳過剛之是非,有這一手,你也好知道,我拳是松是緊。」
「師父周全。鬆緊在與自身。」
「哎,你就是太聰明,要用心啊。我成拳時,師爺幾乎不做講解,我也是只練不講。只可惜我缺少人手,不得不帶你出門,只能按這法子來了。」
「對了師父,」伯芳遠眺著毛猴的營地,煙火的氣霧使得那一團景象扭曲顫抖,如同虛幻,好似瞬間就會消失在地平線上。
伯芳知道師父也需要自己,就轉了話題,道:「為什麼不在今夜瞭解?」
「不能把人逼急了,士可殺不可辱。今日咱是偷營而已,宜速戰速決,回頭是個長進。」
「之後怎麼辦?守家?」
「家難已過。」
「那是?」
「危處顯人心啊,留著毛猴不死,是給別人看的。各路好漢今天應該也到了。」
「弟子明白了。」
「為師也是無奈,只得出此下策,對不住朋友了。但是三爺也有很多事情未了,都得咱做晚輩的擔著。但大丈夫行事,當立場分明。唯利是圖者,必以利對之。」
天已露白,濕冷非常。鳳吟帶伯芳回去了,交代伯芳伯不必多言,好好休息。
芳卻興奮著睡不著,努力想使自己後怕一下,卻始終只是感覺刺激,毫不害怕。
鳳吟沒有睡,召集了能召集的人,就在客廳,當著袁成孝的面子。是袁成孝、百福、百禧這幾個管家的內務掌櫃。
青面道:「妥了?」
鳳吟道:「妥了。」
百福道:「賓朋大多都到了,都很關心『袁兄弟』可好?」
鳳吟道:「就在自家設宴,但去海升樓點菜,大八碟小八碟二十四花花樣。分南北院,清真在北,滿漢在南,願意插桌自便。」
「那你?」
「就說有孝在身,容後再到。」
「好。」
想了一下鳳吟道:「百福,聽說那毛猴把咱家地分了?」
「說是那麼說,地契未交接。」
「回頭報個數目,賣了吧。」鳳吟說這些的時間很輕巧,都沒看袁成孝。
但是百福還是替老東家問了:「少爺,這是?」
「此一時,彼一時,你是管家大掌櫃,又是本家,這事就是你辦了,不用跟嚴掌櫃商議了。」
「那是賣給什麼人呢?」
「看看水家怎麼樣。」
聽鳳吟這麼講,袁成孝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
「這是?」
「別管了,就說急需錢兩修寨,放出風去,招兵買馬。」
「好。」
鳳吟又交代:「交易不慌,可秋收後交接,但訂金預付,一律現銀交易,所得現銀存入『天成亨票號』。」
袁成孝聽著不踏實,還是急了:「鳳吟,我家的賬,為何要他人來算?又為何不入『日昇昌』、『蔚太厚』這些大字號?天成亨乃新開業之票號,其實力難知難料……」
「爹,咱家倒是根深蒂固呢!又怎麼樣?」一句把袁成孝堵回去了,一點沒給老爹面子:「聽我的吧。『慶隆』靠不住了。孫掌櫃,安排下把咱家的人撤出來,合賬分家,通知漢口袁奉舉,隨哪自便,不愛回來就簽字畫押,願意跟著的人都帶回來,這事不用親自去,弟子裡挑一個就成。」
百福道:「少爺,還有一事。就是二爺走了,但是丟下點事情。他去年引著鄉鄰種了鴉片,當時人家並不知情,而今結了苞,才知道是鴉片,都吵著被二爺騙了,這真鬧騰,就因為這,過去很多武備家丁才回去了,弄了個家宅空虛。是罰還是怎麼著?」
「換地。反正都是賣,賣給誰不是賣。百福再多跑跑腿,把辛金給人結了,愛回來還可以回來。以糧換糧,二爺肯定打算低價回收,這些散戶自己也沒個銷路,換回來,就地銷毀,如果二爺家的地沒人護著,一併銷毀,他要論理讓他找我。」
袁成孝還是不放心,道:「鳳吟,你這是幹什麼,你管你二叔這麼多幹什麼。讓他敗壞好了。這不害了百福麼?他家那麼多人就守著地呢,你要給人銷毀,先去衙門領了文書。」
鳳吟想了想,道:「百福,銷毀自家就成,有不愛換的就算了。回頭我驅虎吞狼,讓毛猴打馬給他踩了。」
袁成孝也沒什麼話好說,前些日子命都不要了,面子都不要了,而今不能因為這地就跟兒子撕破臉,反正是賣,又不是換了賭債,賣就賣吧,自己看再嚴,早晚也是鳳吟的。
對地主人家來說,地就是命,袁成孝感覺鳳吟這不是賣地,而是一刀子一刀子在割他的心臟。這地存到今天,都是祖宗一分一分爭來的,自己下了大半輩子心血,都在這地裡。如今這不孝的兒子,說賣就賣。誰不想糧天千傾,這地還有嫌多的麼?把地賣了,從哪出錢?他是心疼,敢感覺心神不寧,還想不出什麼對策,好似滿肚子心眼上半輩子就給琢磨光了一般。
「這就去準備吧,招待賓客一事,找人引到嚴掌櫃那就成了。」
鳳吟調遣人手,進行了一系列的革新。主要是換了隊伍,再就是賣地。
待百福走後,鳳吟對青面道:「孫掌櫃,天成亨這事將來你辦,一經存入直接從晉中調出。」
「這是?」
「移山填海。聲勢難造,這是機會,敗中取勝顯英豪,越這時候越得利用聲勢,」
「老兒,你得把錢做什麼用?」
「做什麼用?看家!把百祿調回來,低貸放款。」
袁成孝感覺自己是老了,跟不上步伐了。
一切交代清楚,各自去辦。青面道:「滕老刀那紅利怎麼算?」
「這都是小事,還是全份年年有,不過得他自己來取。」
袁成孝道:「那滕老師好意思來?這不跟沒有一樣!」
鳳吟道:「愛來不來。」
天大亮,有人敲門,三魁當初的或是真情或是假意的朋友都陸續到了,可謂高朋滿座。也都帶了禮金,什麼元寶搖錢樹的,布匹帳子,還有帶美女的,不過除去帳子是真的其餘都是紙紮的。
那幾個帶美女還呵呵哈哈的:「三哥准喜歡這。」有人就耳邊小聲嘀咕了一陣,那人臉色一陣清一陣白,揉吧揉吧就找地方扔了。
這鬧哄哄的人來人去,伯芳就越發睡不著,睡不著卻頭腦昏沉,有種虛脫的感覺。
這時門外卻有夥計飛奔來報:「少爺不好了!那邊打起來了!」
「為甚?」
「有幾個女子來送花,說是看三爺的,結果那爺們有的就佔人便宜,言語調戲。有的弟兄就為女子說話,罵孫熊不懂事,結果就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