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趕羊上樹攔退門
樓梯上那刀客就抽刀在手,這青面退身就下了樓梯,不與他周旋。刀客耽耽相向,小心翼翼,剛到最後一階時,那青年撲身而上,刀客提刀而護,分心便刺。卻見那青年往側裡一閃,順勢一腿上去,那刀客就撫著牆壁栽倒下來。一團血漬自身下散開。
那青年將寬大的衣襟一撩,將鞋子蓋住。然後一步一步上了二層。這是一道迴廊式的樓房,那老闆娘傻了似的顫抖,抓一把菜刀抱著一個孩子,瞪大了眼睛盯著。
那青年走過去,腿分前後蹲下身來,仔細看著那女人的臉,盯著看。那女人顫抖起來。
青年道:「我跟你沒什麼仇,我收了人家的錢,說你家不義。我頭著半月就到了,果然不義。其實無論你家如何,我也得殺你。你眼見你男人欺詐路人,就不能勸勸他麼?都是養兒養女的人。若無緣無故,我也不接這趟買賣,多好的一個孩子。」
說著就看那懷裡的孩子,那女人一陣顫抖,終於崩潰了,無助地痛哭起來,眼淚不止。
那青年道:「雇我的也不是好東西,只給了你們六個人的錢,他知道我肯定得把活做絕了。但是你不要怕,我是一刀鮮,我不怕你尋仇,這樣吧,我給這孩子做個記號,成虎成蟲任方便。」
說完就輕而易舉從那嚇傻了的女人懷裡拖出了孩子,就在腮幫子靠耳門給劃了一刀。那刀片太過鋒利,孩子並沒感覺有多疼,反而癢癢的。
一刀鮮道:「你們還欠我一條人命,誰活著都比死了的痛苦,你說我是宰了你還是等你男人回來?」
那女子嗷嗷地哭,哪還有思維。
一刀鮮道:「你們兩個我都不殺,我不殺無能之輩。知道我為什麼殺那丫頭麼?呵呵呵呵呵,都不是好東西。」
一刀鮮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人閒聊,「我還不能走,我還沒見著你男人模樣呢。」
一刀鮮之名,就是這樣傳出來的。後來這種刀法,被很多道上的後輩效仿。
四爺指點青面時,就傳了他一手墜勁,墜勁一摟,那難受勁就別提了,尋常拳師逃不脫,一掛就鎖上了。
一刀鮮對鳳吟將:「我不送枉死鬼,來過幾次本不欲殺你,沒想到你比你那三叔強這許多,我不能再留你了。我跟你一碼歸一碼,也跟你說說,我受了朋友囑托,臨終囑托,取你性命。你說你幹點什麼不好,鏢師行鏢,當本本分分,見山拜山,見灘拜灘,都在道上走,你好好說話什麼路借不著?你何苦下殺手呢?顯你能耐?」
一刀鮮跟老朋友聊天似的,又似自言自語,這些人都有些怪癖,些許因為孤獨。
「夠格跟我說上話的,不多。可惜剛認識就要分手。我這一輩子啊,就是不斷地送朋友上路,你要是陰魂不散,你就跟著我好了。」
說著一刀鮮將袖子挽起,露出赤條條的胳膊,抱了抱拳,「我見你這兩手也不俗,我還有事未了,你看容幾日你我決鬥如何?」
鳳吟見他手上也沒有刀,又見他腳上也沒有刀,空空蕩蕩一個老頭,身上也沒有刀。鳳吟開始主意左右。
「我其實有很多機會宰你,我都放過了,因為我見到一個老朋友,哎呀我就沒想到,沙裡枯那熊竟能改了吃屎在這落戶。小子,你在我眼前露了兩手,我敬你是老袁家的人,我也不能欺你,回頭我也在你眼前露兩手,你我再鬥如何?」
鳳吟知道這種感受,鳳吟之所以光明正大地闖來,就是想看看這個一刀鮮到底是怎麼個「一刀鮮」。而一刀鮮也是聽說過有這麼一個角色,他感覺此人跟自己很像,也想見識見識。
但見識歸見識,越跟自己像越不能留。
這個時間,非但勝負不重要了,生死也不重要了。這都與太爺的仇無關了。一個拳師到了一個階段,眼前就沒有個人了,而只有群體,這二位,都是一個群體的領軍人物。
鳳吟信心百倍,而且不能倒,他倒了,鏢局也就倒了。一刀鮮也胸有成足,他是不會倒的,他的傳說已經不朽。
「你是要殺嚴掌櫃麼?」
「呵,我讓他先出手。」
「嚴掌櫃為我家掌櫃,你要殺他,就先殺我。」
「我成全你,可惜了小小年紀,希望你娘給你生個小弟弟。」
伯芳感到一陣陰冷,他突然想到了,或者一刀鮮殺人並不是因為刀快,刀快只是傳說,誰都沒親眼看見。或者他是用什麼**的法子殺的。都說他兩手能變出刀來,而今他兩手空空。
這些成了名的刀客,之所以鮮明深刻,鶴立雞群。不是他們一樣狠或者一樣快,而正是他們各有風格。
鳳吟過去也一直認為,這種人是將刀用繩吊在腕子上出一根指頭挑住,藏在袖中,撒手即出,甩手即回,青面也是這一手。此時才知道,想錯了。
一刀鮮一步一步逼近,不急不緩。在一鐮的距離邊緣停下來。鳳吟雙手抱鐮,左手握把,右手撫桿。
伯芳卻搶先一步道:「師父!殺這老匹夫弟子就可以了!」
還沒上步,邊上一條大棍橫攔過來,「手下敗將還有臉來!」
伯芳跟鳳吟一樣,都是兩手抱鐮,他不會玩這個,鐮刀都當扁擔使了,硬是兩手給架開了。架是架開了,那棍卻就勢一沉將鐮壓住,一壓一戳,就是一棍。
兵器從棍上講,橫攔被壓住就是死棍了。要想得活必然走身換步,但是對方一頭給逼住,就始終能壓著死棍被動,一旦被動那敗機就多了。
伯芳是握的陰陽把,撒手也不是,不撒也不是,撒手就被打了,不撒就得抗著。
這時間就跟打空跟打粘有得對應了。你要是打招的打法,不跟對方硬碰,說不定還不被動,跟對方絞架到一起,當然誰練過誰得上營。
伯芳若是拳腳到位了,這機會就能做文章了。此時左手再撩鐮早已晚了,被人一棍點在當胸。好在一搪沒有點在心口咽喉,那人抽棍再點,伯芳迎面而上,卻是狗急跳牆之法,左手下右手上,變橫為豎將棍攔開,就這當手卻鬆了左手之把,右手翻提鐮刀甩出。
那鐮刃就在虎口處,伯芳也不顧得這些,只一提撩,一回切。
那小子的褲襠自下而上被那護手月牙豁上了,豁到腹前被棍攔住,就手一橫勒砍在軟肋。
伯芳挺有心眼,這一橫攔的時間探左手順鐮桿就摸著了鐮柄,順勢一翻將棍攔下,一腳將人蹬出,罵道:「就這狗日的打我的!」
定勢卻是一個反手倒提鐮。說著慢,當時也是電光火石。反手提撩走得都是歹毒的法子,鳳吟隱隱感覺伯芳這人骨子裡是凶狠的,突然就想起來,一直沒問伯芳出身,只知他是牌坊下張家,大帥府袁家的舅子啊,難怪這小子機深難測。
伯芳這一動作貌似雜亂無章,實際就是出自童安祺單換掌那一換之間。
鳳吟也是雙手抱臉,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那一刀鮮看在眼裡,臉上也顯出一種難以琢磨的神色。
其他很多人都嚥唾沫了。
一刀鮮一直沒動,站了好一會,那山羊鬍動了動,一抱拳:「得罪了。」
然後對身後看了看,也沒回身,就盯著鳳吟伯芳,道:「退了吧。」
退出三步,又一抱拳。又退三步,垂手,再退……
那一身寬大,而帶著零零碎碎的異域「鶉裝」迎風擺動,愈發顯得其人的高深莫測。
這個不帶刀的人,又是個渾身都是刀的人,那刀就隱藏在那件破碎繩絛的背衫之中。
伯芳一步過去了,輪鐮便砍。
鳳吟大叫一聲,丟了沉穩:「伯芳!」將鐮一攔,抓著伯芳衣服就往後提。就這同時一刀鮮手一甩打出一把刀子來。
那刀一出即收,但一卷就不見了。鳳吟抱住伯芳盯著一刀鮮退回去,脫了大衣給伯芳披上蓋住傷口,對伯芳道:「跟著我。」
自己提了雙鐮罩住四面。
一刀鮮冷笑著,抖下袖子。就這一瞬,鳳吟一步箭躥而去,雙鐮一分一合,走了個裹字起鑽。如果分解開看,跟馬行雙鑽類似,但是帶著器械,肯定細節有別,一刀仙那手下意識一護,刀子卻沒來的及打出,一碰上那鐮桿才發現死期已到。那鐮桿崩鑽而如鐮分左右,順著一刀仙肩膀就上去了。左手鐮勾住了後頸,前手鐮推住了咽喉。就這一絞錯把一刀鮮給吃住了。
一刀鮮再快也快不過這一摟,退步都沒了快能何為。四門打法,截進門,攔退門,趕羊上樹。
一刀鮮拚命的法子都出不來了,鳳吟又進半步,將那鐮豎起,前手拳看直不直,看橫不橫,讓開護手鋒芒沖一刀鮮乳肋下只一搗。也算個半步崩吧,一刀鮮,那高跳的身子大蝦仁一般堆窩下去。
鳳吟將鐮左右一分,四下腿子不敢向前。
一刀鮮道:「謝了。」這這一謝不是謝鳳吟放了他,而是他明白了一個人。
鳳吟這是用的小鐮,而他這套勁,用得卻是袁三魁的成名技「鷹捉虎撲」。別人看不懂,一刀鮮卻感覺到了,「果然厲害」。
鳳吟對一刀鮮道:「我念你讓過我弟子性命,我也放你一馬。這次不算,有膽你還來,是爺們你正門進。」
說完護著伯芳離開,那人堆散開一條道,鳳吟道:「我本預殺你個死屍遍野,你既然有了退意,我也不能趕盡殺絕,有膽量明日接著來!」
四野空寂,天邊微微露出了白,而下是一刀紅霞,那紅太深,不似朝霞。猩紅猩紅的,樣子也有點怪,感覺是在流淌,像是天出血了。
也是折騰了一夜,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那火勢也平穩了許多,勢頭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開始往二部風格轉,但依然會在故事中分解技術,到現在開篇的謎題基本都清晰了,我也會根據一些朋友的問題參合些解答。但是準備有限,不過不要緊。二部咱再返回頭,由潛到深,用另一種情形補充一遍,把一部隱去的部分清晰起來。不過越到最後,我越得慢慢發,請朋友們理解。這些章節都不短,主要是講解太多,羅裡囉嗦,各位有要求可以提,因為一部也完成了我期望的了,二部會跟朋友們走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