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這是一個孤寂的季節。百鳥絕跡,枝葉枯落。這毫無生機的景象此刻就好像耶律雅裡的心情一般,百無聊奈……生不如死。
站在鎮州的城樓上,耶律雅裡看著城裡面正在巡邏的士兵,心中的感受就好像是內心有千萬把刀子在割自己的心間肉一般。遙想當年父皇天祚帝還在位的時候,那時候的遼國雄霸天下,大宋年年來朝俯首稱臣,金國……那時候還只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部落而已,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現如今呢,遼國國力每況愈下,大宋大金都不將遼國放在眼裡。而自己這個遼國皇帝,現在卻只能蜷縮在這個小小的鎮州之中,每天都在為軍隊的口糧,城中百姓的反叛在那裡焦慮。耶律雅裡感覺自己很累,他好像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也許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生活日子還會好過很多吧。
耶律雅裡歎息一聲,寒風從身上呼嘯而過,突然他感覺到身上一重,原本有些發涼的身體頓時有了一絲暖意。耶律雅裡轉頭一看,皇后一臉溫婉地為自己披上貂裘披風。見到耶律雅裡看向自己,皇后說道:「皇上,外面風大您要小心身體。」
耶律雅裡伸手牽著皇后的手,發覺皇后的手有些冰涼。在逃亡轉移的路上,他後宮裡的妃嬪們走的走逃的逃,還有一部分被敵人所抓不用猜測也知道下場會是如何。如今還陪在他身邊的除了皇后以外就只有兩個妃嬪,耶律雅裡沒準備再繼續納妃,因為納多了自己也養不起。
「皇后只是讓朕注意身體,卻不曉得自己也要多多保重。」說著,耶律雅裡展開手將皇后擁入懷中。兩人靠在一起,頓時二人都感覺溫暖起來。而這種溫暖一直從體表蔓延到內心。
耶律雅裡偏著頭用臉挨著皇后的臉,他那唏噓的鬍渣子在皇后的臉上輕輕地刮著。皇后並沒感覺有任何不適,反而十分享受耶律雅裡這樣的動作。此刻皇后的心中有著一份怡然,她只是一個女人,如同大多數的女人一般,她希望的不是丈夫君臨天下雄霸四海,她希望的只是能得到丈夫真正的愛而已。
「跟著朕,讓你受苦了。」耶律雅裡有些出神地說道。說出這句話後,耶律雅裡將皇后抱的更緊了。
皇后搖搖頭,她正準備說些什麼時突然二人背後響起一陣輕咳的聲音。耶律雅裡和皇后同時轉身,只見耶律敵烈正站在二人身後。看見耶律敵烈看向自己的眼神耶律雅裡就知道耶律敵烈找自己有事要說,而他更加清楚耶律敵烈每次來找自己都沒什麼好事,所以耶律雅裡內心下意識地就有些抗拒聽耶律敵烈說話了。正因如此,耶律雅裡皺了皺眉頭。
看見耶律雅裡皺眉,耶律敵烈還以為自己打擾了二人說話而惹得耶律雅裡不高興了。於是乎耶律敵烈躬身行禮道:「末將無禮打擾,還請皇上和皇后恕罪。」
耶律雅裡微微一怔,他趕緊扶起耶律敵烈道:「敵烈叔叔太客氣了,朕和皇后只不過說點私己話而已,不存在什麼打擾。敵烈叔叔找朕是有事?」
耶律敵烈看了皇后一眼,欲言又止。皇后十分懂事,她知道國事自己還是不能參與的,儘管現在所謂的國也就是一個小小的鎮州而已。皇后對著耶律雅裡和耶律敵烈行了一禮後道:「皇上,皇叔。臣妾還有事就不在此打擾了,你們二位聊吧。」
耶律雅裡看著皇后微微點了點頭,他伸手將自己身上披著的貂裘披風解下來套在皇后身上。皇后抬頭驚訝地看著耶律雅裡,耶律雅裡低聲說道:「皇后,替朕多保重身體。」
皇后眼眶一紅,用力地點了點頭。耶律敵烈看著皇后離開的背影說了句「恭送娘娘。」等到皇后完全離開以後,耶律敵烈這才對耶律雅裡說道:「皇上,我們還是進屋聊吧,外面風大。」
耶律雅裡點了點頭,跟著耶律敵烈一起走進房間。房間內確實要暖和一些,但也只不過是一些而已。沒有炭火暖爐,沒有埋地火龍。鎮州的冬天,房間裡也是冰冷一片。
耶律敵烈和耶律雅裡分位坐下,房間內沒有侍女,故而也沒人為二人奉茶。耶律雅裡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耶律敵烈看了耶律雅裡一眼,這個原本遼國皇族中有名的翩翩佳公子,如今卻一臉鬍渣子不修邊幅,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形同枯槁瘦的猶如皮包骨一般。堂堂一國之主淪落至此,作為這個國家的柱國之臣耶律敵烈心中難免有一些悲傷。他其實很不願跟耶律雅裡說接下來的一番話,但是耶律雅裡作為一國之君這些信息又是必須得掌握的。
耶律敵烈想了想後道:「皇上,近來事情有點多,末將一一道來。首先便是今年過冬缺衣少糧,士兵們的棉襖恐怕還有很大的缺口,這個急待解決否則恐怕今年又會出現士兵大量逃跑的現象。另外糧草方面的缺口也不小,鎮州百姓家中也沒有太多餘糧,如果我們再強行找百姓徵糧的話恐怕今年又會有大規模的百姓叛亂。」
「嗯,這些朕知道了。」耶律雅裡這麼一句回答頓時讓耶律敵烈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他表示已經知道這些事,但是又不說解決的辦法,那究竟如何是好呢?唯獨的解決辦法恐怕就只能是繼續拖下去了。能拖到哪一步就拖到哪一步。
耶律敵烈想了想後決定直接跳過中間這些「小事」直奔這次他要說的「大事」。「皇上,另外還有一件事。江南那邊出事了,梁薪手下的林沖造反整個江南現如今已盡歸林沖之手……」
「什麼?」聽見這個消息耶律雅裡的確是嚇了一跳,他原本心中對於梁薪還有一絲怨憤。這個妹夫已經成為江南之主,不派兵來援助自己重奪天下就算了。原本定期送來的物資資助也突然斷了好幾個月。如果不是梁薪短了物資資助,他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壓力了。可是如今一聽才知道,原來梁薪出事了。
想到江南出事,耶律雅裡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他立刻開口問道:「蓮蓉呢?蓮蓉怎麼樣了?還有君來,君來有沒有事?」
耶律敵烈搖搖頭道:「梁薪他們的下落暫時都不清楚,我們實在沒有能力在大宋安插探子。如今所能獲得的消息還是從大宋的那些商人嘴裡得知的。」
耶律雅裡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搖搖頭道:「希望列祖列宗保佑,願蓮蓉君來他們平安無恙吧。」
耶律雅裡閉上眼睛低聲祈禱著,而這一刻耶律敵烈在他臉上看到了濃濃的倦意。耶律敵烈心中也暗自怪命運對這個年輕人太過於殘酷,竟然讓他一個人要承擔如此多的事情。耶律敵烈還未說完,突然一聲急切的聲音傳進來:「報!」
耶律敵烈眉頭一皺,當即沉聲喝道:「什麼事?」
門外立刻傳來聲音:「稟報皇上,將軍。劾離部落和卜阻部族的人聯合前來攻城,如今東城樓那邊傷亡慘重,一部分敵人已經攻上城牆了。」
「什麼?劾離部落和卜阻部族竟敢來功打鎮州?」耶律敵烈怒極,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雖然現在鎮州之中只有不足三萬兵力,但是這三萬士兵乃是跟隨耶律敵烈多年的百戰精兵。就憑這三萬精兵這鎮州也不是劾離部落與卜阻部族所能動的。
耶律敵烈對著耶律雅裡行了一禮,他道:「皇上暫且稍後,末將去會會那劾離和卜阻。」耶律敵烈說完站起身手按著腰間的劍柄轉身離開了房內。在離開房間之前,耶律雅裡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敵烈叔叔,一定要小心保重自己。」
耶律敵烈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他沒有轉身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看著耶律敵烈離去的背影,耶律雅裡的心又懸了起來,他最擔心離去的人就是耶律敵烈。如果耶律敵烈出了什麼意外,耶律雅裡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撐下去。
耶律敵烈走出房間騎著馬匹來到東城樓,看見耶律敵烈出現在作戰的士兵們立刻大叫了一聲:「將軍來了,將軍來了!」伴隨著這樣的叫聲,整個城樓上作戰士兵們的士氣頓時大增。
耶律敵烈按著劍柄走上城樓,路上遇到兩個劾離部落的士兵,耶律敵烈抽出長劍立刻結果了二人。他的年紀儘管已經老邁,但是百戰之將身手仍在,這兩劍乾脆利落,即便是劍術高手在此看見了也會叫一聲漂亮。
從城樓上往下一看,耶律敵烈險些沒有氣死。劾離部落和卜阻部族的人加起來竟然不足萬人,而這麼一點人他們竟然敢來攻打自己的鎮州。
耶律敵烈長劍一舉,大聲吼道:「全軍準備,我們立刻打開城門前去迎戰!」
他這句話剛說完,突然他感覺自己後腰痛了一下。耶律敵烈轉過身,看見的竟然是自己的近身侍衛刺了自己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