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陽光、白雲。這是一個好日子,春意盎然生機勃勃。如果心情好的話還可以出去踏踏青,亦或背著一塊畫板帶上筆墨紙硯去畫一幅水墨丹青,如此悠閒自在又是一天,人生豈不悠哉樂哉?
但是在這陳橋鋪的開闊地上,一片艷陽的照耀下瀰漫的卻全是血腥的氣息。鐵騎踏地奔馳呼嘯而過,每一次衝鋒都會帶走數十條人命。本來就接連中計遭受了輪番打擊的江南新軍,如今更是士氣低落,潰敗之勢已不可扭轉。
不過兩支軍隊的主官梁薪以及孫運籌都沒有理會戰局情況,因為一場事關玄關境界高手之間的對戰正在進行之中。這樣的對戰即便是梁薪如今已經到了宗師境界都無法參與,更別談其他人了。不過梁薪雖然不能參與其中,但是卻能在旁觀時感受到玄關境界的種種玄妙。
那罡氣的運轉,那真氣的凝聚以及運轉時的隨心所欲,更加重要的是梁薪感受到了破玄和孫運籌二人對於「勢」的把控和運用。所謂的「勢」,是一種無形的威壓,在這種威壓下你十成實力可能都會變得只有八成。實力弱一點的恐怕連反抗的意識都升不起來。
而玄關境界的高手已經脫離了「勢」的簡單運用,在他們那裡「勢」是一種無形的氣場。在這個氣場之中,你的一切都會變得得心應手。反應會變快,氣機會變強,甚至於連人的第六感都會變敏感很多。而在此時,所謂的「勢」其實就已經變成了「域」。域內一切由己做主,隨心所欲自由掌控。
「砰!」破玄和孫運籌對擊了一掌,二人對擊在一起後並未即刻分出勝負,兩人都在不停地輸送真氣一時間二人徹底陷入到了一場真氣的拉鋸戰之中。
飛沙、走石。沙土粉塵圍著破玄和孫運籌兩人盤旋著,很快兩人像是被一個罩子罩住了一般,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裡面的狀況。突然之間,「砰!」的一聲響起。一股氣浪湧過來,離兩人較近的人全都往後面退出了好幾步,一些實力低微的士兵甚至被氣浪掀飛吐出了幾口鮮血。
梁薪倒是動也沒動,只不過是衣袂被掀飛了而已。沙塵飛揚開來,破玄和孫運籌之間相隔著近兩米的距離。二人相互對望著,從表面上看似乎都無異狀。大約過了五秒鐘,孫運籌咳嗽一聲頓時吐出了一口鮮血。李墨大叫了一聲:「祖師!」
孫運籌將那一口鮮血吐出後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著破玄笑了笑道:「好哇,玄虛門一個後生晚輩居然也能使我落敗,道門底蘊深厚果然不同凡響。」
破玄右手一擰長劍插入鞘中,他仍舊是那麼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孫前輩內力深厚境界高遠,這一次晚輩能略勝一籌也只不過是因為孫前輩先前真氣耗損過重而已,否則勝負成敗還屬未知之數。這一次在下勝之不武,所以晚輩也不好意思為難前輩,前輩就請帶著你的人離去吧。這一次你們兵家佔盡便宜就無謂再趕盡殺絕了,要知道勢不可用盡,否則緣分必將早盡。」
孫運籌抬起頭目光陰沉地看了梁薪和破玄幾眼,末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讓李墨扶著他離開。孫運籌出來時一共帶了足足五萬兵馬,而此刻離開時卻只剩下不足三千人。如此大敗,自從孫運籌掌兵以來還從未有過。
眼看著孫運籌離開,龍爵和夏琉都有些搞不懂了。二人一起跑過來看著梁薪欲言又止,梁薪走到破玄身旁想要開口詢問卻又忍了一下。三人都不懂如此大好形勢為什麼破玄要放孫運籌以及他手下的那些殘兵敗將們離開。
突然之間破玄噴出了一口鮮血,梁薪頓時大驚。他伸手扶住破玄,破玄又哇哇吐出了幾口鮮血。破玄握住梁薪的手道:「孫運籌的功力已經到了玄關巔峰,而我才不過玄關中期而已。如果他拼起命來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看見破玄臉色慘白如紙,一個堂堂玄關高手的氣息竟然微弱至斯,梁薪心中頓時有些感動。他立刻從懷中取出五根銀針封住破玄胸口幾處大穴,避免他傷勢加重。然後他又從懷中的藥瓶裡取出了一顆九花玉露丸喂到破玄嘴裡。
破玄吃完丹藥後臉色微微紅潤了一下,他堅持著站直身子道:「好了,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另外找個地方說話吧。」
「好。」梁薪點點頭。他帶著忠義鐵騎從另外一條偏僻的小路穿越峽谷,在峽谷頂上走時梁薪忍不住側頭往峽谷底下看了一眼。通過他那超強的眼力梁薪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整個峽谷裡面已經堆滿了屍體,他們全都是被人用巨石砸死的,偶爾有一兩個沒死身上也是重傷,此刻正茫然沒有目的地往峽谷出口爬行著。
此次陳橋鋪一役梁薪戰略戰術使用得當,他手下的人馬傷亡並不大。鳴金聲音一響,所有士兵到寨子前面的平地上集合。騎兵、步兵各站一個方陣,雙方人數看起來相差不多。梁薪讓夏琉親點傷亡人數,然後便進入議事廳召集開會。
梁薪這剛一回頭就得到一個大勝,這一點讓龍爵他們都有些興奮。一眾將領齊聚議事廳,梁薪當仁不讓地坐在主位上。梁薪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劃過,最後目光停留在了正在暗自吐納調整內傷的破玄。梁薪首先起身對破玄道:「師兄,今日之事梁薪在此謝過了。」
破玄抬頭看了梁薪一眼,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用客氣。梁薪微微頷首後再對眾人開口說道:「諸位兄弟,今日我梁薪算得上落難了。江南之地現已盡失,我現在不再是什麼江南一字並肩王,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如果你們還願意跟著我,我梁薪只能保證未來我一定會拿回今日所失去的一切,那時我必須大家共享榮華富貴。如果在座各位裡面有不願意跟著我的,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我梁薪絕不責怪大家。」
梁薪說完這段話以後沉默了一下,他靜靜地等待了大約二十息的時間。這二十息的時間裡梁薪一直靜靜地看著眾人,眾人一直眼觀鼻鼻觀心,連猶豫的神情都沒有露出來。原本梁薪還想再等一下,此刻龍爵開口說道:「王爺,屬下代表諸位兄弟說一句。這些年來兄弟們跟著王爺,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兄弟們很清楚。王爺是怎麼對待兄弟的,兄弟們也很清楚。王爺的恩情我們這些人從未敢忘卻過,無論王爺今時今日是榮華富貴也好,亦或者虎落平陽也罷。我們都願意義無反顧地跟著王爺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對,誓死效忠王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位置上坐著的眾人各自說道。梁薪能夠看得出來,這些兄弟都是真心實意的願意跟著自己。在這一刻梁薪甚至有一些慶幸,如果不是遭逢這次巨變,自己也不會明白究竟誰對自己是真心實意,誰又是假意敷衍。
梁薪感動地站起身對著眾人抱拳行了一禮,他點點頭道:「當初我們還沒有準備攻打江南時,我們曾經有計劃要去遼國發展。那時候遼國還處於內亂當初,國主耶律雅裡敗象未露。而現在不一樣,遼國國主耶律雅裡早就已經敗了。我們如果再去遼國肯定得不到任何支持。不過不瞞諸位兄弟,我還是決定要去遼國。
原因很簡單,遼國幅員遼闊地勢平坦。我們這支軍隊現在戰鬥力最強的就是騎兵,所以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繼續發展鐵騎力量。在遼國我們第一方便獲取戰馬,第二也能就地訓練招募騎兵。等待我們騎兵大成那一日,那就是我們從遼國直殺中原君臨中原天下之時!」
「謹遵王爺令!」諸位齊聲應命。
梁薪點了點頭剛準備說些什麼時,夏琉走進來在梁薪耳朵旁邊輕聲報了一下這次戰鬥中的傷亡人數。梁薪聽後微微吸了口氣,他低聲對夏琉道:「準備一下,將兄弟們埋了吧。」
臨近日落,天邊留下一抹夕陽。大風寨的後山處新添了幾十座新墳,梁薪與一眾士兵站滿了整個後山。看著那些墳墓,梁薪心中有著淡淡的酸楚。儘管他慣歷生死,但是每每遇到如此情況心情都難免低落,特別是在那一眾墳墓中間還有一個最顯眼的墳墓,上面寫著王三石之墓。
梁薪心中回憶著三石的種種忠義,最後忍不住高喊了一句:「兄弟們,一路走好!」
梁薪此聲喊出,其餘眾人也跟著喊道:「兄弟們,一路走好!」「一路走好……」如此吼著猶如平地一聲驚雷一般,瞬間拋向天空又立刻散開跑遠。
梁薪轉過身,透過人群看見早已成為淚人的黃芙蓉。梁薪走過去按著黃芙蓉的肩膀道:「芙蓉,三石兄弟的仇我一定會為他報。從此以後你就是我梁薪的親妹妹,我梁薪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黃芙蓉低頭摸著自己那日漸隆起的肚子,她淚眼之中透露著一抹安詳:「謝謝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