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七人眾這般的敵人,夙璇已經見過太多。
這種人往往行事肆意,視旁人性命若無物,大肆鄙視著正道人士援助弱小,甚至為之放棄大好形式的行為,指責他們是偽善,假惺惺,愚蠢得緊。但真到窮途末路之事,這些人便會指望著被他們所看不起的正道人士,期待對方心慈手軟,放他們一命。正如今日的七人眾,竟以百姓性命威脅夙璇,期盼她放下抵抗,任憑他們處置,卻也不想想,若是對付這般威脅,瓊華派沒有一點手段,又憑何坐穩天下第一門派之位?
見對方仍舊心不死,夙璇慢悠悠道:「昔年縱橫天下的陰魂老鬼,在陰山布下百鬼夜哭陣,只要他搖動百鬼幡,陰山旁諸多村落的百姓,就會被攝魂取魄,他以此來逼迫我收手,卻死於我召來的九霄雷霆之下;假扮河神,每月要食十童男童女,三妙齡少女的赤蛟以掀起江水,造成兩岸決堤,百姓死傷無數來要挾我退卻,被我斬於春水劍下;名動一方的魔道白骨真人與毒娘子夫婦,被我逼得無路可逃,生生造就江南數鎮瘟疫橫行,哀鴻遍野,放眼說只要我肯自盡,就拿出解藥,縱不除我這個生死大敵,也要陷我,陷宗門於不義,卻被我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她每念出的一個名字,都能在仙四的世界,都能在她的時代引起一場大地震,因為這些人無不是聲名赫赫的妖魔兩門高人,每個都能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偏生太不識趣,以為瓊華失卻掌門軟弱可欺,或明著打上門來,或暗地攪風攪雨,都被夙璇一一斬殺殆盡。
道門第一人的威風,哪怕有一部分靠著門派強盛,地位尊崇,卻依舊得靠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真正打出來!
夙璇不是愛炫耀的人,卻不會吝嗇在必要的時候炫耀自己的戰績,七人越聽,也越是心涼。
他們雖不知夙璇戰勝之人的底細,卻從中聽出了夙璇的心狠手辣,不,倒也不能說,而是對修真者來說,凡夫俗子的性命,救下來是功德,救不下來也不能將過失攤到他們身上,自然是可有可無。想讓道門第一人存婦人之仁,在性命攸關之時為旁人放棄自己,實在是異想天開。
正當眾人被她話語吸引,隨著內容心動神搖之時,鮮血凝成的小蛇,已是無聲無息地鑽入他們的衣服裡,衡山不愧為七人中戰鬥經驗最豐富的一個,稍覺周圍不對,略加思考,神色大變,嘶吼道:「反正我也活不了!」說罷,肉身竟瞬間消失,魂魄狀態穿著黑色的寬大袍子,拿著一柄木刀,不像中土遊俠豪少,倒有幾分似東瀛浪人。
夙璇與他交手多次,自然知道這是扶桑之人死後的管理者形態,就如他們這邊的牛頭馬面一般。她雖自負泱泱中土,天朝上國,厭惡這些人背棄民族去那彈丸之地,也不會小瞧對方,春水之劍已如極光,朝對方飛掠而去,試圖將吸引了她片刻注意力,隨即撤退的七人誅殺。
是的,撤退。
他們為避水靈珠之效,特意將戰場選到了風沙漫天之地,卻聰明反被聰明誤,來到這座小鎮大肆屠殺,希望以平民之命讓夙璇縛手縛腳,卻忘記了血也同樣是水的道理。倘若夙璇狠心一點,以百人性命為引,布下血陣,這七人又怎能逃得脫?
見七人遁逃,夙璇一拂衣袖,百姓身上繩索盡斷,她也不顧這些人的跪拜,叮囑道:「三日之內,你們切不可出鎮子,否則我也保不得你們的性命。」說罷,給鎮中布下一個幻術,隨機御劍追去。
她確實看重百姓性命,也不想百姓因自己之故而死,先前故作氣定神閒之態,不過是為了詐這些人一詐,好讓他們為保性命逃逸,另辟戰場罷了。否則,哪怕她有心保護這些人,無力的百姓也會被戰鬥余**及,死無全屍。
這般的手法,只能對他們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管用了……夙璇心中無不遺憾地想著,卻很快化作決然。
縱然一次,也夠了,這一次,無倫成敗與否,她都無法壓下體內肆虐的魔氣,與其化身為魔,倒不如堂堂正正地戰死。她就不相信,以她自爆功力的威力,都不能將這一幫殺手拿下!
夙璇的身影剛離開小鎮,一位白髮飄逸,卻冷若寒冰的俊朗男子就浮現在小鎮上空,較之夙璇的輕靈飄逸,此人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冰冷疏離之氣,以及久經戰場才有的殺意,哪怕克制得極好,輕描淡寫一眼,都足以讓修為稍弱的仙魔嚇得魂飛魄散。
熾仙軍首領相丹之名對妖魔來說,從來都是可令小兒止啼的存在,但此時這位身份尊貴,地位僅在五方天帝以及諸位古神之下的仙君,心中卻有一縷疑惑。
他奉伏羲之名,一路跟著夙璇,見她與七人相鬥。明明雙方都是他連手都不用抬,稍微一個念頭就能毀滅的存在,卻礙於伏羲之命,非到生死攸關之時,他不得暴露,更不得出手。
以相丹的目力,自然能夠分辨出爭鬥的雙方都不是此世中人,無倫對天帝還是天庭來說,異界之人出現都像征著世間有了裂縫,實在是了不得的大事,也難怪伏羲會對此如此關注。
想到這裡,相丹搖了搖頭,索性不去想這些。
他一向是寧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的性子,熾仙軍存在的意義是為了維護三界安定,降妖除魔,他便盡好自己的本分,無愧自己的職責。倘若三界有變,混沌之間出現縫隙,即便相丹用命去填,他也毫無怨懟。與件事情相較,約戰紫狩決定那些魔族的歸宿,反倒得靠後,只是……觀這個女子狀態,怕是快不行了,若是他此刻插一把手,既沒愧對羲皇陛下所托,也能趕得上與紫狩的決戰,倒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