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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文 / 微雲疏影

    劇烈的爆炸聲在沙漠中響起,捲起無邊沙塵,卻由於位處無人煙的荒漠之中,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

    待塵煙消散,便露出裡頭的情景,只見夙璇舉著一柄寶光萬千的傘,傘上柄鑲嵌諸多名貴寶石,單單凡人能辨認出來的,就有紅藍綠各色寶石,以及貓兒眼、琉璃珠等價值連城之物,更別提將它們悉數壓到邊角,令人只覺得目眩,卻喊不出名字的寶石了。不僅如此,傘下流蘇百鳥羽毛織成,化出彩色華光,比毫髮更加細,卻形成一網,將傘中的夙璇牢牢護住。

    較之七人的狼狽,夙璇的情形看上去自然是比他們好千萬倍不止,可她心中卻知,對方看似傷勢極重,卻大都是皮肉之傷。哪怕稍微重的幾個人,身上也攜帶了輪迴空間昂貴的大型恢復道具,若非她前幾次當機立斷,廢去七人中兩人的修為,也拖不到今天,可現在……什麼死神、忍者與暗精靈,構造都與旁人遠遠不同,哪怕要廢修為,也無從說起。將對方打得神形俱滅倒是好主意,偏偏七人配合默契,哪怕斷了兩臂,也實在難啃……

    懷中水靈珠傳來溫潤之感,卻無法令被魔氣漸漸侵蝕的身體好起來,夙璇見衡山從懷中摸出一瓶藥,打算灌下,剛要飛針擊落,卻發現自己的手竟乏力到連抬都抬不起來的地步,不由心中一緊。

    到底是元氣大傷,一再搏命,幾近油盡燈枯……倘若有她全勝時一半,不,只需一成的實力,就能輕而易舉將對方擊殺,何至於如此狼狽?這一切都是因為誰?因為誰?

    玄霽!夙玉!慕容紫英!都是她的同門,都是她信賴並且想保護的人!妖魔的攻擊,沒有令她有多大損傷,來自背後的刀子,卻讓劇痛伴隨著她十餘年,一抬眸,一眨眼,都是真真切切的痛入骨髓。

    堅如磐石的心神稍一鬆懈,思緒便帶了些渙散地飄移,她仿若察覺不到沙漠的酷熱,以及凶險的環境,心神飄飄,竟慢慢移入一條長河之中。

    板著場合,她彷彿回溯時間,看到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生前——或是苦等竹馬科舉歸來,卻聞得情郎另娶,被生生逼死的秀才之女;或是被迫和親,不足三年便慘死異域的公主;或是驕傲自信,備受父母寵愛,卻淪為他人戲劇中丑角與配角的世家女。不僅如此,她的前世,也為過男子——屢試不第的秀才;一心為國,卻被君主處死的將軍;庸庸碌碌,過著麻木生活的白領……

    前世,今生,是耶,非耶?

    漫長時光帶來的龐大記憶,沖刷入她的腦海,讓她有一瞬的恍惚,正是在同時,被她嚇怕了七人眾見自己廢了血本使用的「萬夢長廊」真正有了成效,一面鬱悶方才耽誤了一兩秒,一面與老五天山共享視野,借助她的直死之魔眼看到夙璇的死線,同時用出畢生最得意的大招:

    卍解!

    天照!

    極光破!

    廬山升龍霸!

    隱匿於暗處的相丹戰鬥經驗何等豐富,一看就知夙璇心神為對方所乘,哪怕沒重傷垂危,遭逢此局也是命在旦夕,剛想出手,見到夙璇本人的狀況,卻又覺得還能再看看,便按捺住出手之意。

    等都等了這麼久,不必急於一時。

    「萬夢長廊」作為十星級裝備,自然不愧它的等級,也無愧稍微沾到的「神」之一字。這件裝備中承載著萬種人生,萬般經歷,擁有一萬種人的經歷、人生、性格和想法,或有相似,或不相同。心智稍微虛弱一點的人,只要被萬夢長廊作用到,就會如一萬人的意識容納於一人腦海之中,輕則瘋癲,重則爆體,這也是七人手中最珍貴,得以當這麼久殺手的關鍵道具。之所以沒對夙璇用,一是冷卻時間太長,用了這次主線任務就難過,他們捨不得,二便是夙璇心智堅毅,之前極難找到下手的機會。

    絢爛的大招,卻帶著猙獰與死亡的味道,直直朝夙璇衝去。黑色的天照火焰生生將五光十色的傘變得漆黑猙獰,卻沒有突破這件法器的防禦——哪怕主人的力量,已經微弱到不足以支撐法器的額外作用,卻仍舊盡職盡責地起到了保護自己的作用。

    天照的衝擊,讓夙璇立刻自迷濛中醒來。

    她心智極為堅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中了暗算,剛想強力破除這一道具,卻臉色一變。因為她發現,自己並不是全然被道具所害,而是長時間來的虛弱,導致元神都受了動搖,如今元神被魔氣所侵蝕,諸般妄念湧來,與對方的道具疊加,才起到了這樣的效果。

    明心見性,堪破虛妄,於旁人來說艱難,對夙璇來說,這一關卻過得頗為輕易。但這種時候,可有時間讓她打坐調息,悟天地之理,又如何鎮壓體內沸騰的魔氣?

    惡魔的低語,在腦海中響起。

    不能聽,不能聽,這是域外天魔的引誘,是心魔的低語,是對修道之人來說最恐怖的存在,不能,絕對不能聽。

    可為何,心中燃燒的熊熊怒火,為何不曾熄滅,反倒越發熱烈?

    如果不是那些人,如果不是那些我一心保護的人……是的,我本不該如此,不該如此呀!

    殺,我要殺盡……不,不行,不能……

    兩個聲音在腦中盤旋,一時間,夙璇竟是眼珠充血,週身溢滿黑氣,殺氣騰騰地朝七人走近,眼神中卻存了些許掙扎之意。

    一步一步,不遠不近,卻無法逃離。

    明明虛弱的身體,卻不知哪裡爆發來的力量,將七人一併制住,一點一點地凌遲,腐蝕著他們的身體。

    「不是想殺了我麼?不是非常得意麼?不是自恃高人一等麼?原來,你們也有這樣痛苦,這樣哀嚎的時候呀!」

    她一邊冷冷地說,一邊放聲狂笑,握著劍的手,卻死死地顫抖,幾番下不去。

    這時候,一道如開天闢地般,無法形容其華美絢爛,更無法形容其鋒銳的劍光,出現在她面前。

    夙璇雙手脫力,春水落下。

    「仙人……信女有罪,請你……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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