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拿不定主意,想請示廣島,就目前的情況咨詢首相伊籐博文。可現在大連灣的陸地上,到處都有虎視眈眈的五色旗陸軍,和尚島各炮台的要塞炮全扯下了炮衣,露出了森冷的炮口,擺明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根本沒有上岸發電報的可能。
鹿野勇之進看到這般陣勢,心中一陣緊似一陣的發毛,從鄭永邦絮絮叨叨,操爹罵娘的自言自語中,他多少瞭解到一些此前發生的事情。他才不關心什麼交涉,只擔心五色旗會不會發炮攻擊,畢竟雙方目前仍處於戰爭狀態,西京丸號實實在在的待在虎穴中,就如柔弱的小嬌娘,身邊全是眼放綠光的摳腳大漢。
「少佐!有支艦隊進來了!」瞭望盤上傳來一聲疾呼,鹿野勇之進趕忙舉目眺望。
在港口的南邊,一簇簇煙柱蒸騰,領頭的艦艇,少佐越看越熟悉:「八嘎!定遠艦!北洋水師怎麼來了?」
葉祖珪等人接收了新艦後,因以前水師的戰法與訓練,艦艇性能亦有所不同,和如今差異很大,便一直在指導下進行整訓,出海磨合操演。當趙承業得知謝佩發回的電報,立即電令分艦隊前往大連,無他,威懾爾,讓日本人瞭解,五色旗的海軍可不止在朝鮮海峽晃蕩的那麼一支而已。
停泊的海天號拉響汽笛,向新入伙的戰友們打招呼,表示歡迎。定遠鎮遠等艦立即回應,整個大連灣內頓時起此彼伏的響起高亢的汽笛聲。鹿野勇之進喃喃自語的道:「除定遠鎮遠,後面四艘全是新艦,這五色旗究竟有多少軍艦?」
小村看著漸漸逼近的艦隊,沉默半響,突然下定決心,沉聲道:「鹿野君,通知港口,我要上岸,請求與趙承業會面。」
這場交涉,事關帝國興衰,這場戰爭帝國拖不起!再拖下去,也許就真的將被越來越強大的五色旗圍困至死了!小村深吸一口氣,帶著強烈的使命感,重新踏上了大連的土地,為了不節外生枝,他只帶了一名隨員,鄭永邦被留在了西京丸號上。
與此同時,趙承業用力揮舞兩下拳頭,心中惡狠狠的想道,日本人,你撐不住,老子可就要打開獅子口了!
重新見面,趙承業裝作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疑惑的道:「小村先生不是要用戰爭來回敬本元首麼?怎麼又突然提出要面見我?」
對趙承業的借題發揮,小村顯示出一個優秀外交官的素質,不予計較,起身鞠躬道:「趙君,鄙人首先對之前的不實言論道歉,今次前來,鄙國的確帶著萬分誠意,希望雙方罷兵言和!」
趙承業微微頷首:「貴我兩方源遠流長,自太祖起,貴方便恭敬臣服。若不是貴國逼迫朝鮮,進而侵我中華國境,本元首豈願兵刃相見?如今貴方願意停戰,我自然歡迎之至。」
「難得趙君顧念雙方交情,不若就地停戰,我國皇帝陛下,願以千萬元資助趙君復國。」宋已不在,恭敬臣服自然也就子虛烏有,小村壽太郎難得和趙承業計較幾百年前的舊賬,不如說兩句面子話,給點好處,哄得這二桿子元首高興,順利的達成交涉。
「千萬元就要本元首放棄國土及歷來恭順的朝鮮?睦仁算盤打得不錯,可惜本元首不缺錢,就地停戰,簡直就是癡心妄想。」趙承業嗤笑一聲,滿臉的輕蔑。
「那不知趙君有何條件?」小村也不著惱,繼續道。
「停戰可以,貴方撤出軍隊,放棄朝鮮,於國際上承認朝鮮為我屬國,一切與貴方無關;開放長崎、廣島、神奈川為我方通商口岸,我方貨物稅費全免;割讓對馬島,並將下關租借於我,租借款以賠款抵充,租借期九十九年。」趙承業這一口下嘴極深,卻絕口不提台灣,亦不提銀錢,完全就是在輕慢小村的戒心,不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
「我國誠心實意,還請趙君坦誠相對。」
小村壽太郎對這些條款目瞪口呆,就算以英吉利,美利堅之強大,亦從未在日本取得如此利益,五色旗不過擊敗聯合艦隊和山縣大軍,就連日本本土都未登陸,竟有如此胃口,實屬外交談判上極其匪夷所思的案例。
「婆婆媽媽,忒不乾脆!本元首不要錢,朝鮮本又不是貴方的,不過要個破島,租個小地兒,你們日本人就是摳門兒,總想使小錢辦大事!不如以此為憑,咱擺明車馬要幹上一場!誰贏聽誰的。」趙承業一臉不耐煩,將二桿子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小村為之啞然,心中怒罵,尼瑪這軍國大事,竟被你說得如同過家家般,稍微嚴肅點好不好?我可是正牌的大日本帝國外交官,不是和你打架鬧矛盾的小屁孩兒!
「趙君,五千萬日元!我國退兵至朝鮮境內!保證不染指鴨綠江北岸的清國國境。」小村不想繼續討價還價,管你趙承業是裝傻充愣,還是另有所圖,乾脆攤牌,和這麼個二桿子做交涉,完全就是在侮辱外交這個神聖的職業!
「睦仁就真捨不得給個島子?我出錢買,可以不?」趙承業撇撇嘴,避實就虛,熱衷於對馬島。
小村搖搖頭道:「趙君,對馬島乃我國不可分割的領土,萬難從命!」
開玩笑,對馬島不但扼控朝鮮海峽,是交連朝鮮的要衝,更是關門海峽西端的屏障,如讓趙承業得到,只怕瀨戶內海整日將雞犬不寧。
趙承業故作失望的道:「海陸大戰幾番,若連塊土地都得不到,本元首在兒郎面前顏面盡失,不妥不妥。」
「趙君,您尚有復國大業,何必執著於他國土地?我國十分期待,將來您復國成功,日宋兩國攜手共進,抵禦西洋列強,維護東亞黃種人之榮譽。」小村見趙承業語氣似有鬆動,趕忙將話題引向清朝,畢竟整個日本大本營達成的共識是,趙承業現在最主要的目標便是推翻清朝,恢復宋朝。
「嗯,小村先生言之有理。」趙承業頓了頓,盤算一番道:「對馬島我不要了。至於朝鮮,本元首已向朝王保證,不若將濟州島劃於貴國,雙方皆大歡喜,本元首亦不至於食言無信。」
「我國忠勇武士,為朝鮮死傷甚重,趙君的建議,鄙人萬難從命。」小村壽太郎當然不願意,朝鮮的土地帝國垂涎日久,打生打死就弄到一個濟州島,明治不會同意,日本國民亦不會同意,何況如今帝國海軍殘破,這濟州島有等於無。
「若照貴國的意思,朝王何處安身?本元首豈不成言而無信之人?貴國口口聲聲誠意講和,可寸步不讓,還有何好談?不如還是開戰,我倒要看看,在朝鮮誰能反抗?」趙承業點燃一支煙,厲聲質問道。
這種軍事恐嚇對小村來說,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他清楚五色旗若要朝鮮,只怕早便揮軍南下,何必固守義州?無外乎是想借此搾取好處罷了。之前之所以糾纏對馬島等條款,只怕是為了攪亂視聽,達到使帝國讓步,以利於兵不血刃的得到朝鮮。
小村越想越覺得自己摸準了趙承業的真實想法,心中有些興奮,面上卻做出為難的表情:「趙君,帝國做最後的讓步,朝鮮平安道可劃於朝王安置,其餘各地均需納入帝國管轄,但貴方不得於平安道駐軍!」
此時的平安道包括平安北道、南道及慈江道,約佔整個朝鮮五分之一的領土。小村經過權衡,認為趙承業絕不會交出朝王,義州又處於其掌控,決計討要不到,不如順水推舟,就此應付,反正朝鮮精華在南韓,平安道山嶺縱橫,貧瘠得鳥不生蛋!
雙發經過不斷的強硬、商討、妥協,最終達成了停戰協議。日本給予趙承業五千萬日元停戰款,並將平安道用於安置朝王,五色旗在義州駐軍三千人,用於保護朝王安全。而日本將用兩千五百萬日元購買整個朝鮮除平安道的所有土地。
小村得到的授權底線為八千萬日元,外加義州,嚴格來說,並沒有超出大本營的估計,算是平穩順利的達到了目的。而趙承業得到了七千五百萬日元的停戰款,合計庫平銀三千萬兩,並得到了整個平安道四萬餘平方公里的土地。這塊土地埋藏有豐富的金屬礦產,尤其是有儲量巨大的無煙煤!資源緊缺的日本,事實上虧大了。
雙方自簽訂合約,互換文本後,立時罷兵休戰。不過,在簽訂合約時,雙方就五色旗的法定名義產生分歧,日方認為趙承業並未建國,只能使用私人名義,即五色旗趙承業用印。而趙承業堅決反對,認為自己才是正統正朔,堅持以中國、中華或五色旗中國的名義,並駁斥日本與清國簽約,清國亦沒有使用中國、中華等名義。
雙方為此僵持甚久,因為名義一事,事涉將來,兩方都懷著些不為人知的小心思。日本認為以私人名義簽約,在國際和國內都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畢竟這算得上是日本的求和,是恥辱,是一種掩耳盜鈴的面子思想作祟。另外,若將來毀約,不會損害日本的國際公信力。
可趙承業的算盤打得更長遠,以中國簽約,將來推翻清朝,自然可以否決日清之間的《馬關條約》,甚至一切以清國名義簽訂的條約,統統可以不認賬。
最後,日本只答應趙承業以五色旗中國名義簽約,並規定五色旗中國並不具備傳統中國稱呼的完整意義,簡而言之,五色旗中國不等於中華,更不等於中國。日本人不傻,防備著一切可能出現的意外。
趙承業對此不置可否,但狡黠的補充了一句,五色旗中國是由趙承業領導並統治的政體,任何國家、團體、個人均不得否認。這個看似畫蛇添足的補充,為兩方將來的衝突,埋下了最大的爭議。
雙方都默契的沒有提及台灣,日方是怕多費周折,徒生事端,而趙承業卻是包藏禍心!
趙承業與日本簽訂的條約,後世稱之為《中日大連條約》,而後世的「韓獨」分子卻以此為由,高呼此條約為中國吞併朝鮮的的開端,是不容辯駁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