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我不能再逃避了!
(一)
感情是獨屬於個體的。
我總覺得,每個人的感情,無論幸福與否,都是每個人自己的、不可言說的、秘密!
幸福了,兩心同知,你樂我笑,融融時光共飛度;不幸福,則我默默看你背影,縱千里萬里,何處不相憶!
老虎在山林威赫,百獸震怖,可是一旦受了傷,總是躲在洞穴裡,慢慢將養。我真羨慕老虎,它至少還有獨屬自己的地方。
而我永遠一個人,永遠在通往未知的受傷的路上。
我叫無名。
生於何處已經永不可知,就像我叫無名,卻永遠沒有自己的名字。
無名之名,名曰無名。
天意冥冥。
(二)
東護城。
我生命最初的時候,是在一個寒天飄雪的夜裡。
那時很有可能我才剛剛「被」某個人生出來。是的,剛剛「被」生出來,然後就被那人遺棄在了荒郊野外,任寒風如刀,任我自生自滅。
當時的我,一絲不著,寸縷不掛,我之所有唯此一脈若斷未斷的嬰啼。
這就是我的開始,不卑微,卻很讓人生氣,每當我想起,憤怒總能把我點燃!
因為這一切都由不得我!哪怕我再厲害,過去已經過去,再也不可更改,一切已經那樣!
這是為什麼!
(三)
我叫無名。
無名之名,名無可名,無「無名」名,故無無名淨。
生死從來不由人,生是被生,死是被死(不被凍死也會被餓死)。
可是,就算是這樣,很多時候,我還是感謝的,慶幸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尤其當夢見了你之後,活著就成了一種動力,活著就永遠在走向你的路上。
這種動力讓我燃燒,執著走下去,過千山萬水,歷人間萬般風霜,直到見到你,然後歸於一瞬的濃烈,或是爆炸,或是毀滅,或是平靜看你笑!
啊,活著真好!
趁活著,趁還沒遇見你,記住這種感覺吧!
後來,我總愛說,所有的現在都是最好的。
的確,現實也總是這樣。
最好不是最快樂,最悲哀最難過最淒慘的時候也可以是最好的時候,至少在以後也是一段難忘的回憶。這只是只是一種現在的感覺,或者說是對現在的信仰。
信仰!
所以,就算是當我最特立獨行之時,每當回想起最初的時候,我也是這樣覺得,所有的現在都是最好的。因為在我最好的嬰孩之時,被生的我在走向被死的中途上,然後命運讓我遇上了我的養母,我的二姐。
(四)
當時,二姐已經四十六了。不知過沒過更年期!滿頭銀白色,一背駝似弓,苦風吹如訴,飛雪殷問情。
那時候,二姐早已一身清淨,所有的親人都早已歸去,止一人獨居世上,路漫漫魂斷有誰知。
然後,她就遇上了我。
不然有誰會在寒冬臘月,大雪紛飛的夜裡,一人獨行野外呢,最陰冷的的天地中最寂寞的心寂寞正濃。誰知寂寞真滋味,天色向晚又一身。春風年年春天地,天地空空空一人。
一切都是必然。
然後,我們相遇。她用溫暖懷抱,抱起我,而我也在被抱起的時候同時抱住了希望,所有的現在都是最好的!
不知當時我知道不知道,我終於可以活了!
跟我不一樣,二姐本來是有名字的,只是悲哀的是,所有記得的人都死了,而活著的人們又都忘了,就連二姐本人都忘了,只記得自己行二,所有人無分老幼,都叫自己二姐。
名字本來就不屬於自己,取出來就是被別人叫的。
沒有名字,我還是我!
北風野嚎,如狼般帶走一切熱量。
二姐瑟瑟縮縮抱住我,深一腳淺一腳走向遠方,從何處來就回到何處去,人生永遠在回家的路上。
我不想渲染悲情,可是,在我最好的現在,哪怕是差點被凍死的那時候,我也覺得一切都是必然,都可笑面。可是,有些事情我一直不能釋懷,永遠不能!
因為冬天的冷,我著了涼,發著燒。貧寒之家,四壁空空,為了我,二姐的尊嚴被人踩在了腳下。
所以,在我十二歲的時候,二姐重病去了那個地方,然後,我殺了那個老狗,放了一把火,撒點野吧,少年!然後開始我的逃亡。
(五)
二姐死得時候,曾經對我說,她不能再照顧我了,她要我好好的,她還讓我離開東護城,永遠不要再回來!
站在山頂上,轉身看身後沖天火焰,心中一片快意,二姐,這一刻你在看嗎?就要離開東護城了,這時我卻想起了一個地方,那就去那裡吧!
黑手石。
曾經我被遺棄的地方,也是曾經我獲得溫暖的地方。
如果說東護城是世界上唯一一塊埋人的地方,那黑手石就是這塊埋人的地方中唯一一塊讓我心碎的地方。
(六)
那時候,我站在山頂,又是冬天,風雪交加。
當我又一次站在那裡,黑手石下,一扇門正在為我打開
摩崖石洞。
踏進洞裡的第一眼,我就看見了她,就像是玉砌的幻夢,寒玉凝潤色,光華聚一身。
我呆在那裡!
夢中才得見的人物,模糊的身影突然間無比清晰,那一刻,我就立下重誓,寧願粉身碎骨,也要找到她!
石壁上,刻著另一段故事,還是在東護城,鳳凰女和風人,曾經讓人無限唏噓!
於是,三天後,我毅然離開,踏步江湖!
我要找到她!我要找到她!我要找到她!
我要找到她!我要找到她!我要找到她!
我要找到她!我要找到她!我要找到她!
轉眼十年過去!
我已經二十歲,江湖風霜催人老。
可是我還沒有遇見她!
你在哪裡?
於是,我決定回到東護城,二姐,十年來你還好嗎?
我想你,我想你們!
(七)
沒有了二姐的東護城,永遠都是那樣,小小景色小小村莊。
活著總是想要離開,死了卻是唯一歸所。
二姐留下的痕跡,除了墳穴,別無所有。
再歸來,早已物是人非,那些物也因此增添了份量。
二姐的墳前,並不是想像中的荒荒雜草,似乎有人來過。
遠遠地就看見了黑手石,依舊一拳黑如鐵,壯勢驚破天!
玉兒,我來了!
當再次踏入摩天石洞,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兩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