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意外逮話音
車下又上來個姑娘，苗條健美，花衣綠褲精緻鞋，髮型油光光。她一上車抓住扶手，眼睛忽然睜大，臉上綻出笑紋。原來是發現了熟悉的女友：「呀哦，你也上白班？」
「可不是。你今天咋不穿你那花連衣裙呢？」
「唉！別提，剛做好又不時興了，穿不出來了。這陣一陣一個時興，一陣一個時興，趕也趕不上。」
「唉！可惜，那只好給你妹妹穿了。」
「我哪有妹妹？要是有九個妹妹還差不多，這個穿不成給下一個，下一個穿不成給下下一個。」
「咦？那當老小的最吃虧，老是拾舊的。」
旁邊，另倆小伙也在拉呱：
「瞧人多的，我這小伙都差點擠不上車。」
「你大小伙還擠不上？」
「你沒看那些半老婆子，擠勁大著哩！」
「你哥復員分哪了？」
「醫藥玻璃廠。」
「咦？美麼。那廠裡有幾個花哨的，夠你哥花哨一陣了。」
王科長騰地生出吃著沙子的感覺。
對話繼續著：
「那倒是真，上班一律工作服工作褲，不咋地，下班時好乖乖，一個個打扮得花紅柳綠。就看我哥本事了。」
那小伙忽然睜大眼睛：「那邊剛下車那個女的，就是穿咖啡色絨線衣的，是我同班同學。」
「同班同學？叫啥名字？」
「名字忘了，我只記得外號，外號叫『花衫』。」
「那你給我介紹介紹。」
「行，我當你這部隊人多正統呢！」
「嗨！你不知俺過去部隊那一夥子，可搗得厲害，整得連長指導員沒治。」
「嗨！俺廠裡一夥子才搗呢！」
「俺部隊一夥子……」
「俺廠裡一夥子……」
兩人興奮得眉飛色舞，滿臉讚賞神氣，津津樂道起來。
王科長滿腹感慨：如今的年輕人哪！腦子裡裝了多少是非曲直呢？
聲音繼續飄來：「你知道『花衫』她弟不？叫小山，昨晚一夜沒回家，把他爸急得……小山被一個叫小剛的罩著，是小剛的跟屁蟲。他倆都失蹤了。」
王科長猛捅小張一下，示意他注意聽。
十七見小山家長
王科長和小張在東街派出所就座後，不久，東街派出所的同志陪著家長們來了。
前後進來的兩位家長系一男一女，均四五十歲模樣，他們是小山的父母。
小山的爸爸是個工人模樣，肩寬背闊中溜個兒，一身普通工作服，長期重體力勞動弄駝了背，飽經風霜的臉呈古銅色，皮膚粗糙皺紋深顯，眼珠遍佈血絲，鬍鬚濃重。
他時不時扶扶腰，不敢硬轉身模樣，似乎腰間盤脫出了。
他舉止拘束，像沒見過大陣勢。
「萬一娃犯啥事了，你們就秉公處理。是他的責任他自己擔。」小山的爸爸心懷忐忑地說。
「沒有沒有，你再說說小山失蹤情況。」王科長說。
「俺那小山昨下午沒課，被鄰居家小剛叫走了……」
「好，」談完話，王科長說，「我們一定設法盡快找到失蹤孩子。」
「嗨！小山這娃打小就是死腦筋，大約他四歲吧！有回我和他媽帶他上街，走到市幼兒園門口，他媽說：『咱小山能進這幼兒園嗎？』我答：『進不去，收費太高了。』誰知小山大聲說：『我能進去。』說完騰騰騰跑到幼兒園大門口，正步大步走了進去，站下，回頭對我們笑著說：『看，我進去了吧？』惹得我倆笑得飯都噴出來了。因此我真怕他受人騙。」
另一對家長——即小剛的家長卻沒有來。
這引起王科長的一陣琢磨和揣測：沒有來就是沒著急，沒著急就是許是跟逃亡的孩子還保持著聯繫。互相通過話？那必然對發生的事件瞭如指掌，心知肚明。
「咱們去會會小剛的家長，記著，不要透漏車禍的任何信息。」王科長說。
「明白。」小張答。
他倆輾轉打聽，找到了小剛家所住小區。
咦吆嘿！巧了。
竟是早熟悉透了的小區。（還迎頭碰見一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