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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035生辰 文 / 衛幽

    035.

    碧落眼睫微垂,眸底似見淡淡苦澀,顏箏遲早會離開這裡的,這一點她其實早有覺悟。

    而與此同時,她也深深知曉,韓王府這樣門禁森嚴的所在,顏箏要擺脫這裡,肯定極其不易,她幾乎沒可能跟著一起離開。聰慧如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顏箏接近竹雅閣林大人的想法,只是對方不曾開口對她說,她便也沒有問。有時候,那些早有答案的問題,原不必開口問的,她也不想問,難道問了就能改變什麼嗎?

    她的命運已經注定了,而顏箏的卻大有轉圜,不論是作為並肩作戰的夥伴,還是真心以待的朋友,她都希望顏箏可以得償所願。

    但此刻,顏箏卻如此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她的表情那樣認真,彷彿面對的是一件攸關生死的大事。

    碧落一時沉默,過了良久,忽然笑了開來,她眨了眨眼,「那我就在這裡安靜地等著,總有一天你會回來接我!」

    顏箏心中彷彿有一陣暖風湧過,不知道怎麼了,她只覺得鼻尖酸酸的,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她俯身摟住碧落肩膀,聲音裡帶著三分哽咽,「碧落,你真好。」

    她沒有許下承諾,因為承諾有時比紙還薄。

    況且,就算她能夠順利離開北地去到皇城,她面對的仍舊是崎嶇不平的險途,在沒有塵埃落定之前,她不敢輕易地以為,自己就一定會是那個笑到最後之人。現在的她,連自己的命運尚且不能掌握,又談何碧落的?但心底有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等待著她的人,有這樣一份無私而無畏的友情,她不論走到哪裡,都不會讓自己置身險境。

    對,因為她要活著,要活得很好,要活到有能力去北地接回碧落的那一天。

    既然已經決定要「生病」,當夜碧落便開始折騰起來,她裹著濕透了的裡衣睡了一夜,本以為定然能夠如願以償地大病一場,誰料到,第二日晨起,她卻依舊滿面紅光、精神抖擻,連半分憔悴的模樣都不見。

    她有些訥訥地問道,「是不是天氣熱了,這水不夠涼,所以不管用?」

    是夜,她便偷偷取了井水,又將自己從頭到腳澆了個遍,然後拖著濕漉漉的頭髮和衣裳入了榻,心裡想著這一回下了這樣一劑猛藥,她不信還不感染風寒。結果到了第二日,她十分沮喪地發現,自己身強力健,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適。

    一連折騰了數日,碧落的身子依舊好端端的,能吃能睡能跑能跳。

    顏箏也很納悶,她幼時百試百靈的一招,放到碧落身上卻是毫無成效,這雖然與如今的天氣有關,但恐怕更要歸功於碧落身體的底子好。但除了這招,她再也想不出什麼別的既安全又不會惹人注意的法子了。

    她無奈地攤了攤手,「或許這是老天爺不准你自殘身體,既如此,還是別再折騰自個了。不過就是個筵席罷了,唱曲作舞你不會,不如便就簡單些,繡個荷包香囊扇套當做賀禮呈上去便是了,也不必做得太精緻,韓王府裡有北地最好的繡娘,韓王不會缺那些的,不過是交個差應個景罷了。」

    周嬤嬤知道碧落的出身,也曉得她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藝,只除了那點微末的女紅,也實在不會其他什麼。到時候費點銀子去求一求,周嬤嬤想來也是能夠體諒的。

    碧落想了想,覺得顏箏說得有理,事已至此,也只好這樣打算。其實往細了去想,不過是一場家宴罷了,她到時候打扮地平庸一些,也不在人前出任何風頭,韓王看上她的機會不大,她沒有必要為了躲避那一點點的可能,而做更多令自己傷及根本的事,那沒有必要,也不值得。

    既然已經決定要赴宴,她便凝神去想充作賀禮的荷包該裁什麼樣的形狀,該繡什麼樣的圖案,出挑不得,但也不能太過寒酸,還要顯得喜慶,這都是難題,並不容易把握好的。

    顏箏不懂針線,幫不了碧落什麼忙,只能每日與她坐到一處,給她打打下手,陪著聊聊天。

    日子過得很快,一晃便就到了六月初一。

    剛過了申時,周嬤嬤親自來請,碧落低聲囑咐了顏箏幾句,就出了門。

    她一身醬紫色裙衫,墜以疏簾映月金頭面,臉上淡淡抹了一層黛粉,遮住她姣好的容顏,但卻並不顯得刻意,在四季園出席夜宴的眾多美姬之中,她的打扮中規中矩,不算跳脫,但也並不素淡,算得上無功無過。

    她親手做的荷包,經由周嬤嬤遞交上去,周嬤嬤曉得她的處境,也很通情達理,並沒有要求她再表演什麼歌舞,所以她今夜只需要隱藏在眾多美姬之間,安靜地用筵便好,不需要到人前露臉,這讓她倍覺安心。只要不顯於人前,就等於杜絕了被任何人看中的機會,她只要安安靜靜地坐到筵席結束就好。

    顏箏聽見院外的人聲漸漸淡了,便曉得周嬤嬤領著四季園的姐妹們都走得遠了。

    時至六月,北地的天氣越發熱了,這會天色未暮,天際的殘陽還散發著炙熱的光芒,她將窗戶合上,擋住那猛烈的光線,過了一會,又覺得屋子裡悶熱地慌。若是在皇城,這個時候她早就讓奴婢在屋子裡各處擺上了冰塊消暑,可今時不同往日,韓王府裡只有韓王和司徒側妃才有用冰的資格,她們這些名分未定的小侍妾,哪裡能夠得那樣金貴的東西?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但空氣裡的沉悶與熱氣卻一絲都不曾消減,顏箏實在呆不住了,便扶著牆單腳跳著到了院裡,卻見冬杏正急匆匆地要離開,她急忙叫住了冬杏,「你這是要去哪?」

    冬杏笑著回答,「今兒是王爺的生辰,前堂開了筵席,宴請王爺麾下親近的幾名家臣,王爺體恤我們下人,特地讓大廚房多準備了幾道加餐,要與我們同樂呢。我和夏荷春柳秋榕都正要過去呢,箏箏姑娘有什麼吩咐嗎?」

    她忙又補充說道,「對了,今晚上小廚房也不開火,周嬤嬤那邊交代了,說等晚一些,會派人送吃食過來,不過李婆婆怕您餓,所以先給您做了一碟玫瑰餡的蒸餃,我給您放在正屋桌上了。」

    顏箏看冬杏一臉興奮的模樣,便將想說的話吞了下去,笑著衝她擺了擺手,「我無事,你過去,好容易今夜吃席,要玩得開心一些,我這裡你不必擔心。」

    她原想著請冬杏陪著她去園子裡的蘭芝亭坐一會的,那處臨水,又有一大片的樹木遮陰,遠比在冬院裡要涼快地多,可冬杏那樣急匆匆地要走,她又怎忍心打擾了人家的興致?畢竟,王府的下人們平素都各司其職,鮮少有這樣歡聚一堂的機會,今日托了韓王生辰的福,能有這樣一次席面,她若是不讓人去,等到下次,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她看著冬杏去了,又在院落裡坐了一會,實在覺得有些憋悶,便回屋裡取了副木拐,試了試手,覺得用著不是很累,便一步步略有些遲緩地踱步出了門,一路便往蘭芝亭而去。

    蘭芝亭臨水而建,顏箏靠在木欄上,伸手就能舀到清涼的河水,消去她掌心的熱,清涼的水繞著她纖細的手指,有一絲沁涼舒爽透過她的指尖直抵心扉,這感覺愜意極了。她心情愉悅,不由便起了玩心,在這黃昏四下無人的園內,一個人百無聊賴地扑打著碧波水面,挽起一朵又一朵剔透的水花,晚來清風徐徐吹過,拂在她不曾妝扮過的臉上,激起一陣心顫。

    她閉上眼,恣意地享受這難得的平和與靜謐。

    有多久沒有這樣輕鬆的心情了?

    她雖與少帝感情深厚,可自從繆妃入宮後,她的心卻像被堅硬的石塊壓著,常覺沉重和負擔。有多少次,午夜夢迴,寬大的鳳榻之上,沒有了那個朝夕相處的身影,只剩她一個人冰冷過夜,第二日晨起,還要強顏歡笑面對等著看好戲的眾多妃嬪,以及張揚跋扈到令人作嘔的情敵,更有繆太后時時刻刻不忘與她耍心機,千方百計地想要為難她。

    雖然母儀天下,貴為大夏朝的國母,可是她的心卻沉重到幾乎不能負荷。

    想到少帝,顏箏難免就會想起他們那無辜而無緣的孩子,她嫁給少帝五年才得這胎,在這孩子身上傾注了她所有的關懷和希望。

    她甚至想過,等孩子降臨之後,她將來便不再理會那些腌臢的後.宮爭寵,也不再在意少帝愛上誰寵幸誰,只一心一意地教養孩子,當個賢惠仁德的好母親。若是個男孩,她當輔佐他成為未來的明主,若是個女孩,她則好好疼愛她,將她嬌養長大,將來許一個好夫婿,得一世錦繡姻緣。

    可這美好的願望,終究不過是一潭鏡花水月,希望之果才剛發芽,便就被人殘忍扼殺。

    寂靜裡,有個清朗的聲音焦急而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要流淚?」

    顏箏睜開淚眼婆娑的雙眸,在瑩瑩水光中,看到一個淡青色的影子,那是藺雪臣焦切而緊張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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